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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隔岸觀火

  汽車拐出靜海外環,進入外道,再拐彎,上了一條水泥路。

  前面就是城鄉結合部,烏衣抓起手機甩開頭發,放在耳邊。

  “出來等著。”

  電話扣斷,烏衣將手機扔在變速桿旁邊。

  “不會待會要見的就是那個新人吧?”胥子關偏過頭來問。

  “嗯。”烏衣目視前方。

  隔著好遠,胥子關望見前面藍鐵皮煙囪冒出直上天空的黑煙,正是吃午飯的時候,機械廠里穿廠服的工人一波一波的走出來,袖口沾著黑油,坐在塑料支板前大口吃喝。

  胥子關一眼就能看到站在大門口的等著的男人,深藍色的廠服,圓寸,洗的很干凈,鐵青色的下巴上滿是胡茬。

  烏衣將車停在路邊。

  “我就不送你回去了,車借你,想還的時候打電話,別打給我,里面放著電話本。”

  烏衣松開安全帶,胥子關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遞出去。

  “以后有什么問題,我還能找你么?”他斟酌著用詞問道。

  烏衣愣了下,看著胥子關遞過來的紅雙喜,片刻后接過煙,放在手里眉尖一揚。

  “可以啊。”

  胥子關打亮火機,拿一只手擋著空調風,烏衣低下頭,將一邊的頭發撩到耳后,另一邊的頭發自然而然的落到胥子關手上,胥子關感覺像是有清水落在指縫之間。

  感觸就那么一瞬間,之后烏衣抬起頭,偏頭吹出煙霧。

  “回見。”她推開車門。

  “雖然這么問有些突兀。”胥子關又叫住了她,“但我還是想問,你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幫助我們這些人?”

  烏衣想了想,又合上門。

  “我們跟普通人已經生不了孩子了。”烏衣語出驚人。

  胥子關驚異的挑眉,不明白她為什么說這些。

  “當接受血統的那一刻,我們就跟普通人不同了,簡單點說,我們不再是人類,不再是同一個物種,而同樣,你跟我,也不是同一個物種。”

  烏衣指指自己,又點在胥子關胸口。

  “我們不介意碾死螞蟻,同樣不介意給狗骨頭,因為后者對我們有用。”

  烏衣又露出那種驕傲而薄涼的笑容,讓胥子關想起那個雨夜她在車里的沉默,或者那個將金魚扔出窗外的烏衣。

  “別介意,我無意說你是狗,因為我沒送過你骨頭。”

  烏衣說完推門下車,胥子關怔了一會,自嘲笑笑,給自己點煙。

  向著這邊走過來的圓寸男人看到了這一幕,他停下腳立在原地,目光落在低頭點火的胥子關身上。

  給胥爾秋做完午飯,胥子關回到房間,躺倒在床上,將青銹的銅牌按在額頭上。

  在閉上眼的一瞬間,冰冰涼的銅牌變得滾燙,燒穿頭骨一般落進腦子里,胥子關嘶的一聲坐起,手捂著自己的額頭。

  額頭上一片滾燙,但什么都沒有,他拼命的想睜開眼,但眼皮像被膠水黏住了。

  眼眶周圍開始發麻,眼球像心臟一樣搏動起來,激烈的如同要撕開眼皮,胥子關胡亂的抓住了一把椅子,壓著一陣陣低吼,木材開始在手中變形。

  在最初的劇痛之后,眼睛好像被迫著直面狂風,眼球拼命在眼皮下亂轉,但哪個方向都好像又狂風吹來,眼淚沾滿了睫毛,一個勁的往外涌。

  漸漸胥子關覺得麻木了,眼上仿佛掛了一層厚厚的銅銹,直到他試著睜眼。

  睜開了。

  面前一片黑暗,胥子關眨眨眼,依舊如此,但他并不慌張,眼球一絲絲發涼,好像有水浸透了銅銹,直到他看到第一道光。

  黑暗飛速的剝離,像是撥開殼的煮雞蛋,胥子關重見光明,臉上還掛著眼淚,望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一直延伸到另一邊天的樓宇,大樓立如一具具骨骼,玻璃幕墻反著大片的烈日白光。

  一絲都變得更清晰了,避雷針下一排紅腹燕子尾羽抖動,在風中警惕的擺頭。

  胥子關摸摸自己的眼,然后抹干自己的眼淚,走出屋對看電視的胥爾秋說。

  “中午你自己上學,我不送你了。”

  胥爾秋倒戴著帽子,兩只手正抓著坐下的凳子,前后搖擺做騎馬狀,沖著胥子關點點頭。

  胥子關回房間鎖上門。

  “瀏覽戰斗記憶。”

  “咕咚。”

  完全沒有任何的準備,胥子關失去了意識,身子向后倒去,靠背椅接住了他,讓他垂頭坐在椅子里。

  首先是高溫。

  胥子關醒來在一場夜火中。

  他睜開眼,右手是火紅的顯明連,腳下是流血的尸體,遠處是靜立中堂的和尚。

  “戰斗局限在水閣二樓,戰斗記憶中難度增加。”有聲音提醒道。

  他又重新回到這場戰斗之中,接下來是無可避免的鏖戰。

  胥子關雙臂一振,緩緩舉刀過頂。

  在他做出動作的同時,對面的和尚矮身撈起燭臺,呈一道直線沖來。

  與他的記憶完全不同,速度也遠比記憶中的要快,胥子關迎風一刀,顯明連撞上了燭臺,明亮的火花暴射。

  屯騎級的血統完全占不到便宜,胥子關肩膀聳動,向后撤出一腳,撐住了一身蠻力的和尚。

  “喝!”

  瞳孔內的巖漿流動,胥子關周身火風四散,竟然反舉著顯明連慢慢推起來。

  所有的火焰朝著中堂中的胥子關低頭,像是被風拉扯著,但對面的和尚踏前一步,胥子關的反抗被全部壓回,鐵刀與鐵棍之間嚓啷一聲,胥子關蹬蹬后退。

  所有的火焰也瞬間恢復正常,和尚再踏前一步,低喝豎劈!

  “呼!”

  胥子關扭身避開,勢大力沉的豎劈斬開空氣,但預料中的砸地聲沒有出現。

  和尚屈膝,上臂的肌肉翻覆,以撈月的姿態強行扭轉燭臺,在砸到地面的最后一眨眼間轉向。

  身后風聲襲來!

  和尚瞄準的是中腰,胥子關聽到了聲音,但他既沒法跳起也沒法矮身躲過,毒辣的棍勁抽在脊梁上,胥子關甚至生出了被一棍抽成兩半的錯覺。

  身子破麻袋一般摔出,胥子關膝蓋骨砸在木板上巨響,拿顯明連勉強撐住身子,他想站起,下半身卻絲毫沒有反應。

  不好的預感掠過腦海,更暴烈的風聲再次襲來。

  胥子關只來得及回頭…

  “嘣!”

  一顆半碎的頭顱旋轉著飛出二樓,落向黑暗中。

  胥子關無頭的尸體倒地。

  別打了別打了,我承認是因為看比賽晚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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