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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水中之火

  黑甲士兵們左手握著適合狹小地形的障刀,右手持手弩,在燈火通明的楚女館中小心前進。

  “火把!”

  門被踹開,一支火把仍在酒菜尚熱的梨花桌上,甲士滾地進入屋中,右臂擔在左臂上,手弩指著插屏。

  “沒人。”

  楚女館大堂中一共四樓,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搜查,韓令牧負手站在大堂中央。

  “二樓沒人。”

  “三樓沒人。”

  “四樓沒人。”

  聲音依次傳來,韓令牧臉色沉了幾分,回過身,大堂外有人向他通傳。

  “報,望樓旗令表示沒人突圍。”

  他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背后的拳頭篡緊,細細的紅絲糾纏在一起。

  “繼續搜!每一個獨棟都不要放過,馬廄,庫房,浴池,可以藏人的小樹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搜出來!”

  周圍轟然稱是,一片黑甲士兵散去,后堂吹來清池上的風,清爽涼沁,韓令牧卻只覺的煩躁,不耐煩的一揮掌,在朱紅色大柱上砸出個掌印。

  又不多時,后堂中跑來一人,韓令牧大步走上去。

  “找到了?人在哪?”

  “依舊沒有人影,但…”甲士向身后一指,“我們發現湖上面的木橋斷了。”

  韓令牧精神一振,總算發現點異常,不然他還以為那幫刺客會是鬼魂,在那些未完的酒席前談論著刺殺大計。

  “帶我去!”

  易景煥拍了拍一丈紅枕過的枕頭,然后墊在屁股底下,望著帷幔外的月光粼粼的清池。

  他沒有將變更后的計劃告知一丈紅,所以一刻鐘前,一丈紅一無所知的從這里走出去,帶走了傻大個跟小孩兒。

  如今偌大的楚女館里,只有他一個刺客。

  這種感覺蠻好,一直以來他都是暗處的毒蛇,唯恐他人將目光望向他,可在今夜,他的一舉一動勢必牽動著無數人的心神。

  易景煥忍不住想高歌一曲,他站起身,翻找出一丈紅的七弦琴。

  韓令牧站在湖邊,他面前的木橋消失了一大截,大塊大塊的木頭浮在水上,就像剛剛過了洪水。

  小小的清池當然不會有洪水,這是被人推倒的,難以想象推橋之人到底有著怎樣的怪力。

  他看向湖中點滿蠟燭的水閣,想努力的從那些飛揚的帷幔中看出來些蹤跡。

  在他的想象里,每一塊白布后面都應該埋伏著一隊握刀的刺客,他們被逼到這狹小的水閣里,只能準備著拼死一搏。

  但無論怎么看,那些帷幔一起一落間,都不像有人的樣子。

  瞪到眼睛酸澀,韓令牧低下頭,對著旁邊說。

  “找通水性的兵壯,卸了甲,鳧水過去看看。”

  命令下達,很快有一隊士兵聚到湖邊,脫掉身上的黑甲,口里咬著障刀,躍進清池里。

  “起弓。”他又下令。

  身后傳來嘩啦呼啦的響動,甲士們將刀還鞘,背后的弓握在手里,第一排半跪。

  岸邊又恢復到寂靜,韓令牧耐心等了一會,那邊卸甲的兵壯終于上到了水閣。

  水閣里點了足夠多的蠟燭,看的很清楚,兵壯們小心翼翼的潛入一樓,沒什么動靜,沖入二樓…

  血濺在白簾上。

  韓令牧向湖面啐了一口,向旁邊問。

  “你覺得是幾個人?”

  “十人以上,殺人很簡單,但讓他們發不出聲,起碼是一人殺一人。”侍衛回答道。

  韓令牧鼻子里哼笑了一聲。

  “我猜只有一個。”

  這時水閣里突然傳來了琴聲,甲士們皆是驚詫看去,但琴聲雜亂的很,聽不出什么韻調,像是一通亂彈。

  韓令牧舉起右手。

  “搭箭!”

  尖細的聲音在岸邊傳蕩,甲士舉從胡祿中抽出羽箭,搭在弓弦上。

  “拉弓!”

  甲士們舉弓向天,弓弦吱呀呀拉緊。

  “會!”

  琴聲在尖叫聲中依舊不絕,甲士們屏氣凝神,韓令牧吼出最后一個字。

  “離!”

  弓弦震音響成一片,一片箭支向天潑出,射出箭的甲士后退,另一波上前。

  “離!”

  又是一潑。

  “離!”

  羽箭刺破帷幔,水閣二樓的易景煥一把抓起腿上瑤琴,單臂轉的如同旋風,箭支射在琴腔上咚咚亂響。

  “噔!”

  琴頭砸在地板上,地板上與琴上已經插滿了箭支。

  “副監,要留活口。”侍衛上前道。

  韓令牧瞥了他一眼,再一揮手,又一波羽箭離弦。

  “幾波準頭都沒多少的攢射,那禿頭估計連衣角都未破。”

  “大人!”

  陣中突然有人叫道:“水閣起火了!”

  韓令牧心里一驚,急忙看去,然后瞳孔驟然一縮。

  二樓的白紗被火焰纏上,夜風助著火勢,幾乎在瞬間便連成了四片火簾。

  “停!”韓令牧舉手大吼。

  發紅的火灰從二樓上飄落,一樓的木板涂著桐油,灼出斑斑點點的黑印子,暫時沒那么容易點著,不過也快了。

  羽箭稀疏下來,水閣里的易景煥一笑,走到火簾邊,望著岸邊明火執仗的方陣。

  身后的地板上是他推倒的燭臺,這些燭臺都高到脖頸,樹枝狀的里面裝著燈油,立桿狀的插著蠟燭,平時是深{shen}插在地板里的,水閣建立的時候就考慮過防火,但經不住有人故意。

  “副監!留…”

  “我知道!閉嘴!”韓令牧惱怒的低吼。

  他又望向中央的水閣,死死的咬著牙,攢射無非是想將水閣里的禿頭逼出來,但看目前這情形…

  這禿賊心懷死志?

  “他媽的!”

  這禿賊絕對不能死,刺殺的主使者到底是不是他尚未有定論,韓令牧一揮手。

  “再尋幾人,與我一同過去,快!”

又有幾個兵壯脫掉甲胄,方陣后面還有幾個人,韓令牧已經不耐煩  “不等了,你們幾個人跟上我。”

  說罷,自己一個猛子扎進清池里。

  胥子關趕到楚女館,外墻已經被嚴加看管,每隔幾步便會有一名黑甲士兵看守。

  “好大的陣仗。”

  此刻他站在楚女館周圍妓館的樓頂,避開了遠處的望樓,底下的士兵顯然是為了防止大批人翻墻逃走,對他這種高來高去的人屬實沒什么用。

  胥子關望向楚女館的里面,清池旁邊最顯眼,雖然離得遠,但水閣熊熊的大火照破一方夜空。

  “希望不會太晚。”

  他身形猛的從樓頂縱起,幾片灰瓦噼啪落在地上,等黑甲士兵抬頭去看,只能看見樓后的半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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