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留在這吧,過幾天再修。”
長島雅治的目光從外面的RS5上收回來,轉頭盯著小胖子:“正好你也給我安分點,想娶紀子就考個律師,我是不會把紀子交給一個小混混的。”
小松飛鳥還要頂嘴,大叔瞪大眼睛,舉起巴掌就要呼他。
“別鬧啦,來吃宵夜吧。”長島紀子端著拉面與關東煮走出來。
“您是小松桑的朋友么?過來一起吃吧,我多做了一份。”
胥子關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小麥色皮膚的女孩,柔順的長發在腦后編著,如果她能再白一點,氣質大致就類似于川端康成筆下的舞女。
“胥君,不要客氣,一起來吧。”小松飛鳥拍拍他的胳膊。
空地中很快拖出一張矮桌,三個男人圍坐,紀子已經回到里屋,女人、尤其是女孩,對這種深夜多出來的熱量很排斥。
放下湯碗,小松飛鳥眼神灼灼的看著胥子關:“胥君,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
“你先說說看。”
“為了娶紀子,我準備要退出‘早貓’了,在此之前,我希望‘早貓’能有一次盛大的謝幕!”
小松飛鳥勾住旁邊長島雅治的肩膀:“大叔,這是最后一次了,‘早貓’從創立至今,一次冠軍也沒拿到,我希望我離開的時候,也是它最輝煌的時候。”
“小子,你已經被中二漫畫洗腦了。”長島雅治咕咚咕咚灌著酒,“無論謝幕如何華麗,離開終究悄無聲息。”
“哇這么詩意的話居然是從大叔嘴里說出來的,這是你的人生感悟嘛大叔,一個隱沒在鄉野之間的傳奇車手?”小胖子毫不介意這位未來丈人,笑著打趣。
眼見話題有著越來越偏的趨勢,胥子關出聲打斷。
“是一場比賽么?”
“對,灰姑娘比賽。”
長島雅治替小胖子做出了回答。
“從我們那時候開始就有的比賽,從前只有摩托車一項,進入新世紀才有的跑車,那些大的暴走族看不上這種比賽,參加者只有‘早貓’這種小社團。”
長島雅治撇撇嘴,胡子上沾著酒漬:“與其說參加者是暴走族,倒不如說只是一群熱血不良的聚會。”
“能拿到那樣的冠軍我就很滿足了!”
小松飛鳥一點不以為恥。
胥子關向小松飛鳥聳聳肩膀:“但我的車技也不好啊,你也看到了,我未必能拿到冠軍。”
以退為進。
要求有一條,是得到一項地下賽事的冠軍,聽起來這個灰姑娘就會很合適,簡直就是為了他這種半吊子量身準備的。
但冠軍并不是那么輕易就能拿到的,公路不是他的領域,不然他也不會跑不過今晚那個男孩。
所以就需要長島雅治這位前傳奇車手。
起碼要得到一些教導、一些足夠的改裝,再加上那10%的加成,胥子關才有那么點把握。
但胥子關什么都不說,把這個問題拋給了小松飛鳥。
小胖子果然不負所望,他勾搭著長島雅治的肩膀,對著他擠眉弄眼。
“我們不是有傳奇車手么?當當當當,長島雅治!”
“小鬼你最好熄了這個心思。”雅治抹了抹自己的胡子,“我現在最多能改裝改裝車,開到300以上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你能為紀子放棄這些不著調的東西我很高興,可我力不從心。”
小松飛鳥眼睛咕嚕嚕轉,長島雅治咕咚咚喝酒。
胥子關一直保持著安靜,覺得總算該到自己說話的時候了。
一個從首都高上隱退的暴走族,一個投身于黑暗而長期沒有正經職業的男人、一個最終開了家改裝店從而衣食無憂的店主,最想要的是什么?
無非腎上腺素飆到死亡前一刻的極致速度感。
與證明自己的欲望。
支撐著男人們一直前行的,無非是兩種欲望,性(xing)欲與地位欲,前者在中年以后開始逐漸衰退,于是后者開始無限膨脹。
這是自然賦予雄性的本能,社會壓力與綿羊教育會讓欲望縮減,但胥子關只需讓雄性的心和血重新在這個老邁身軀中搏動…
一切便水到渠成。
“長島前輩。”胥子關話是對長島說,卻看了小松飛鳥一眼。
“我倒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建議。如果真能成功,‘早貓’的名字將和你掛在一起。”
“呵,一個小社團。”長島雅治眼皮耷拉著,毫無興趣。
“當年大叔你在首都高上來去如風,沒道理如今只縮在一片竹林前開家小店,那些后輩找過來讓你改車,嘴里說著你當年的崢嶸事跡,也慢慢變成了年輕人對時代的蔑視,他們自認為自己出生在最好的時代了,時間一去不回,你們這些老家伙們應該把腦袋埋在沙灘里!”
胥子關聲如堅鐵,誓要以最激烈的言辭激起那種名為欲望的東西。
“但他們忘了,日本幾十年泡沫幻滅,JDM十幾年未曾更新,他們認為的經典車型,在你們手中也曾經是馳騁首都高的座駕!時代的篇章停在了此頁,你們才是日本最輝煌的一代!”
“再讓他們看一看吧,那些不把前輩放在眼里的小崽子們,讓他們看到你們對時代的統治力,你可以讓名不見經傳的車手變為公路的統治者,你可以讓一個小社團的落幕變得無比華麗。”
胥子關身體前傾。
“哪怕他只有十個人,哪怕它叫‘早貓’。”
小松飛鳥聽懵逼了,長島雅治冷笑。
“小子,你不應該跟在別人的車屁股后面吃灰,你應該待在辦公桌前讓那些窮人投資你的理財產品。”
長島雅治起身離去,胥子關挑挑眉。
腳步聲走遠之后停頓了一會。
胥子關聽到咕咚咕咚的灌酒聲,然后是長島雅治的聲音。
“如果你肯留在這,還是能學到些東西的,事先說好,我只會管你的飯,小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胥子關從那杯酒浸濕的沙啞嗓音里聽到一絲波動。
成了。
胥子關端起湯碗,慢慢的把剩下的拉面吃完。
他不是詞鋒犀利的人,從剛剛話題開始時,他就一直保持著安靜,醞釀著這一番言辭,以保證它出現的沖擊力。
人類最容易被感性情緒所侵染,讓他們永遠保持理智是妄想。
“哈哈哈哈哈。”小松飛鳥大笑,“胥君,我宣布你是‘早貓’的第十一人!講的太好了!大叔只是在嘴硬!”
“小松君,你為什么會想到我呢,比我車技好的人有很多。”
“因為胥君你可是能跟桐生前輩打成平手的人吶,我總覺得吶,我是在見證另一個極惡之龍的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