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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佛逆佛敵

  毒龍寺是現在越國兩個中心之一,佛門的援軍都集中在此,遵從阿難的調度。而一般江湖人員,則多聚集在越王府的隊伍中。

  三大圣門各自分工明確,儒門主力支援吳地,也有部分北上支援燕王。道門則聚集秦地,歸入李蔓露的麾下。而江湖人士則根據自己的傾向,和各處開出的好處,自由選擇。相比而言,藩王府開出的條件更好,吸引了不少人。而圣門還是有些高冷,命令的形式大過利益的引誘。去的都是各種分支一類的關系戶。

  留守毒龍寺的人突然間熱鬧了起來,突然離開多日的轉輪尊者回來了。

  身為尊者,轉輪在這里的地位僅次于阿難之下。留守的人趕緊迎了出來。

  咦?不對啊!毒龍寺的僧人瞬間臉色大變。

  轉輪尊者怎么低眉順眼的跟在一個男子身后,神情舉止像極了...仆人?

  誰?這是誰?誰敢讓一個尊者當仆人?這是在挑釁佛門么?

  沒等他們質問,那個胖乎乎的男子先冷冷的發問了。

  “阿難呢?在不在寺中,讓他出來答話。”

  “阿彌陀佛,找死!”

  幾個性子爆的僧人,當時就忍不住了。尊者的事還沒說清,還敢以這樣的語氣直呼佛陀之名,這絕對是來挑釁的。

  拳起,棍砸,杖輪,五六件兵器照著李悠就招呼了過去。

  李悠沒動,劍六也沒動,李悠只是從鼻孔中擠出了一聲冷哼。

  咣當!

  幾個動手的僧人,突然間七竅流血,軟倒在地,生死不明。

  “住手!”

  一道人影突兀出現,擋在眾僧人身前。

  “阿彌陀佛,李悠,你要干什么?值此血災危難之際,你要挑起圣門之爭么?要當人族罪人么?”

  李悠冷眼看著眼前的阿難陀。

  “八寶功德池,你知道多少?”

  “你!”

  阿難駭然望向劍六。

  “恢復了?”

  劍六面若冷霜,抬手招出那尊金佛。

  “承蒙佛門照顧,我,劍六必將有所厚報。”

  阿難面色一沉,極為難看。

  “我佛慈悲,我是不同意的,我就知道會出問題。我結合儒門傳承創立的禪宗,明明是條大路。可還是阻止不了他們準備了數千年的計劃。李悠,既然你已經把人救了,此事到此為止吧。我佛門必然會給你們足夠的補償。”

  李悠淡淡的看著阿難,面色不喜不悲,雙目如深淵般漆黑通透。

  “和你沒關系很好,我們認識時間也不短了,也算有份情意在。我還真不想和你鬧翻。不過枯榮寺的那個枯葉,還有相關人員,死定了。我也就是來通知你一聲,你們佛門必須有個態度出來。”

  “不可能!李悠你別鬧。枯榮寺是佛門排名第三的古剎,地位崇高。枯葉也是大德高僧。你要挑起圣門之亂么?”

  李悠強忍怒火,一字一頓地說道。

  “阿難,我的身份你知道。我代表不了儒門,也代表不了我家人。我就是我,剛才的話是我說的,也僅代表我個人的行為。特意來找你一趟,就是不想讓你們胡猜亂想,亂扣帽子。聽明白了,我李悠要殺枯葉,要滅枯榮寺,是我個人行為。”

  這話一般人聽不懂,但是了解李悠身世的阿難卻聽明白了。他知道李悠雖然入了青云書院,但卻和理學一脈有仇,可以說完全沒有可能進入儒門高層。同時,為了入青云書院,孟師也替他斷絕了和皇位的關系。圣朝也不可能聽他的。李悠看似說的這么多,其實也就只是再把青云書院也摘出去,把這件事定義為個人恩怨。把一切矛盾都攬到自己身上。

  “你...何必呢。退一步海闊天空。你現在應該已經不是那個邊遠小國的無知之人了,應該已經知道了圣門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超然所在。你這是在找死啊。”

  “不,人有底線。一般的事可商可量,退一步求個共識。但是涉及底線的事,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我退不了,也不打算退。言盡于此,下次相見是敵是友,看你自己的選擇了。告辭!”

  “且慢!”

  阿難面色糾結了一下,還是出口阻攔。

  “你說的不錯,底線不能破。既然如此,還請不要怪我。”

  說完,聲音突然壓低,以一種莊嚴肅穆的語調,冰冷無情的說道。

  “今日,我以佛門阿難陀的身份宣布,轉輪尊者背叛佛門,定為佛逆。李悠,蠱惑尊者,為佛敵。眾僧見證,昭告天下。”

  頓了頓,阿難盯著李悠。

  “這事,佛門確實有虧,我只出一擊,你們接下了,我放你們離開,三日之內不會追殺。接不下,那就安心去吧。”

  說著,看似隨意的一揮手,虛空中一只金色大手掌凌空拍向李悠和劍六。

  李悠一抬手,一道刀光迎了上去。

  一陣刺耳的撕裂聲,一柄彎月般彎刀回到李悠身邊,盤旋不止。金色大手掌消散無形。

  “金丹了?怎么會這么快?這就是你的依仗?罷了,此事,禪宗一脈不插手了。希望你說到做到,只追究個人恩怨,不擴大事端。”

  李悠點了點頭。

  “告辭!”

  遁光一閃,兩人就這么突兀的消失在了眾僧面前。

  “我佛,為何留手?”

  一個清秀的年輕僧人,來到阿難身后。正是阿難從螺灣城帶出來的謹言和尚,現在已正式成為了他的弟子,和得力的助手。

  阿難苦澀一笑。

  “我說我怕死,你信么?”

  “您是說,李悠他能...不會吧?宋風沙那種元嬰就逼的他全力了,就算強,也不可能和您相提并論吧。是...佛引?”

  阿難面露苦澀,遙望遠方。

  “是啊,從我心中生出殺意的一顆,我就感覺到了死亡。冰冷的死亡,硬生生把我剛起的殺意給壓了下去。枯榮寺麻煩了,佛門麻煩了。哎,算了,腐朽的終將逝去,也許正是禪宗崛起的機會。干好手邊的事,靜觀其變吧。”

  高空中,雷龍舟上。

  劍六小心的扶著李悠的肩膀,再不給李悠可乘之機。

  “少爺,我們真的去枯榮寺么?”

  “不是說了么,別叫少爺。你現在不是劍奴了,是我家人。叫李悠,要不叫哥也行。”

  劍六含笑不語。李悠的小心思她知道,女生早熟,況且她還比李悠大兩歲。但是一直以來,身份的差距一直是劍六心中的一根刺。當初毫不猶豫答應枯葉的收徒要求,也不是為了什么圣門傳承,而不過是為了求一個上好的出身,再次見到李悠的時候,能有個平等的身份罷了。

  哪想到,卻一腳踏入大坑。她靈魂被壓制的時候,完全喪失了對外界的感知,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壓力。正常人早就扛不住了。

  劍六能堅持下來,憑借的就是堅信李悠會救她的信心,和再次見到李悠的執念。哪怕她理智上也知道李悠不可能來救她,那可是枯榮寺,佛門第三寺。李悠只是域外小國一個三級宗門的小弟子。差的太遠了。

  所以當轉輪第一次見到李悠,那一聲劍六深入靈魂,外人根本無法想象給了黑暗中的劍六多大的鼓舞。當李悠出現在轉輪的識海中,真正出現在了劍六的眼前,劍六的心已經化了,已經完完全全的不屬于自己了,所有的一切都系在了李悠身上。

  但越是這樣,劍六就越介意自己的身份,越覺得自己卑微。這一聲少爺,也是劍六自卑的表現和最后一點堅持。

  李悠雖說不是初哥,但心也沒那么細,誰能想清楚女人心中那點彎彎繞。

  不過李悠臉上倒是露出了一絲愧疚。

  “先去吳地吧,這浩然令我還不好直接違抗。而且血災確實嚴重,我擔心這只是開始,浮屠血海宗還會有進一步的動作。所以必須快刀斬亂麻,盡快解決。你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個仇咱么記下了。等這邊事了,就去找他們算賬。”

  李悠心中其實也很矛盾,他深知在這節骨眼上團結一致,應對變化才是對人族最好的選擇。自己雖然說了是私人矛盾,但是世上哪有單純的私人矛盾。自己找枯葉,其他佛門弟子幫不幫忙?萬一自己真有了危險,老姐他們又會如何?自己的身世,枯葉的地位,就決定了這事小不了。

  要是正常情況下,自己現在就直奔西南了,何必再找阿難傳話。但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自己那山河誅邪圖標示的,中土可是危險的很,人族危險的很。自己不能不管,否則自己修行的人道也就崩塌了。

  但他又擔心劍六心中的恨,積累下去,得不到發泄,會成為心魔。他都不敢去想劍六這幾年怎么堅持下來的,無盡的黑暗,和魂飛魄散的威脅。劍六現在還能如常的和自己說話,沒有瘋掉,就已經讓李悠驚訝了。他不敢進一步挑戰劍六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好的少爺,那就去吳地。其實我更希望你把枯葉留給我,給我點時間,我親自解決。”

  李悠微微松了口氣。

  “好,那就交給你。到時候我負責打發其他搗亂的,保證沒人能干涉到你解決問題。”

  現在的吳地形勢遠比越地嚴峻。

  由于阿難的及時支援,毒龍寺保下來了。雖然傷亡不小,但隨著各地佛門弟子的支援和越王府緩過勁來,已經轉入了反攻,開始了對血神子的絞殺。而這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薛韋的六弟子嗔魔王,見事不可為,帶領手下幾位魔將,和一批最精銳的血神子,轉戰吳地,要確保血海的形成。造成越地的血神子即無組織,也無高手。除了數量多,到處亂竄頭疼一些外,獵殺起來并不算難。

  但是兩位魔王的匯合,可給吳地帶去了慘重的損失。

  三大圣門,本就儒門反應最慢。李蔓露常年領兵,戰爭一起,第一時間就上了前線。后續的道門和圣朝的支持,自然也極快的跟上。阿難為什么要掌控行腳僧,就是因為這股力量最機動,也消息最靈通。他又恰好在南方,第一時間收到消息就趕來支援。

  反觀儒門,大權交到理學一脈手中。這伙人上臺的第一件事就是追責,先把監禮司拉出來鞭尸。并以此為由頭,大肆奪權,到處安插人手。妥妥的攘外必先安內的策略。再加上金婉玲在齊地的布置,一些關鍵的情報節點出了問題,致使儒門收到消息的時候,瀟湘書院已經被滅門了,黃花菜都涼了。

  所以儒門發出浩然令,既有惱羞成怒的意思,更是已經掌控不住地區形勢的無奈之舉。

  剛一踏入吳地,李悠就有一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無影無形的不適感,李悠細細體會了一會兒,才弄明白來源為何。還是人道,還是人族氣運。人道,氣運,是個中性詞,可并不一定都是好的。之前人族戰勝了妖族...好吧,一小撮妖族。占據了休養生息之地,開始了崛起。人道就是昂揚向上,充滿了生機。

  但人是會變的,一個兩個沒什么。當整個種族都有了某種趨勢,人道就會隨之有所改變。現在的人道和開疆立國時的人道早已大相徑庭,和幾百上千年前的也有區別。

  這改變有可能是好的,類似生存,進化,發展一類的共識。也有可能并不好,殺戮,憎恨,絕望一類的負面情緒多了,也能反饋到人道氣運上。也可以叫做劫。

  但是人道畢竟是大勢,改變起來遠沒個人那么激烈,都是在潛移默化中,緩緩改變。

  但是李悠能感到,吳地的人道氣運,已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急劇的向劫發展。這種感覺在越地還沒有。

  有變化是正常的,雖然沒有對比,但以李悠的理解,如此劇烈絕不正常。李悠心底一寒,這浮屠血海宗果然有后手。

  但其實李悠并不知道,潛藏在浮屠血海宗血海中的薛韋也在疑惑。

  他得了部分天魔傳承,謀劃數百年,目的就是圖謀人族氣運,以殺戮為引,多處血海為本。截取人族氣運,轉化為劫,凝煉魔劫神兵。

  魔劫神兵是比魔寶更高層,類似于先天玄寶的存在。一旦凝聚成功,就給這個世界打上了魔的種子,從此被萬千域外天魔所關注。早晚被入侵,淪為魔域。

  但是就在前幾日,他感知到人道氣運有了一次根本性的變化,但卻察覺不出變化了什么。

  那種感覺很難描述,勉強說的話,就像小孩子看到了媽媽,本身雖然沒什么變化,但卻有了主心骨,有了一股子自信。

  這個說法很扯淡,那是人道氣運,看不見摸不著,只有少數人能勉強感知。怎么可能有這么人性化的變化。

  但薛韋相信自己的感知,這給他心中留下了一絲陰鶩。似乎...又有變故要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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