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的時候。
街道對面,一位臉色陰郁、孔武有力的男人坐在一輛水產小貨車的駕駛座上,又大又水的藍眼睛向著克希拉所在的小屋張望。
一名擁有相似水藍色眼睛的高大女性坐在他身邊。兩人都擁有著同樣的特征:魁梧的身軀、丑惡而扁平的面容,以及脖子上若隱若現的青灰色皺紋。
詭異的是,即使小貨車粗暴的占據了并不寬闊路面的三分之一,讓路過的行人和車輛不得不繞開它,卻沒有一個人出聲抗議。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對兩人和車子視而不見,仿佛它們不存在于此。
如果一位“綠色三角洲”的探員看到兩人的面貌,在第一時間就能發現他們身上絲毫不加掩飾的“印斯茅斯特征”,也就是深潛者特征。
然而,和那些尋常的深潛者不同,單單是直視兩人深邃的眼眸,就仿佛在直視無窮無盡的黑暗深海般,隱藏著萬古長存的驚濤駭浪。
“我們終于找到我們的小公主了。”男人甕聲甕氣的用佐斯語說道。他的聲音不大,卻有著巨人一樣的氣勢。
“看樣子她還過得不錯。”女性低沉的說。即使隔著一道門,他們也能清楚對面發生的事。
“從佐斯星到地球…也許她被我們幽禁的太久了。”男人說道。
深潛者一族鐘愛和人類繁衍后代,但自家的小公主卻因為特殊的原因,一直被由精英深潛者和星之眷族構成的龐大軍團守衛著,保持著和世界隔絕的狀態。
“現在我們可以嘗試在地上保護她,”女人說道,“即使化為人形,她也缺乏人類的常識。”
“六千年前,我曾將一些‘文明’帶給西亞的人類,”男子露出玩味的表情,“如果人類連一個‘小姑娘’都保護不好,我也不介意教育他們一些新東西。”
和那些普通深潛者全然不同,這兩“人”可以隨意改變自己的身形和大小:半恐龍半章魚的佐斯星人、深潛者、有著“印斯茅斯相”的人類、人魚、海怪、以及它們散發著惡臭的恐怖本尊,宛如獨眼巨人般吞天噬地的巨大怪物。
深潛者一族的至高存在“大袞”和他的妻子“許德拉”(Hydra,此處因避免和伊德海拉Yidhra混淆譯作“許德拉”)。
和被禁錮于海底的克蘇魯不同,這兩位古老存在可以自由的在地球上活動。
除了默默守望克蘇魯復蘇之日的來臨,維持部眾對人類社會的滲透,保護克希拉大小姐的安全也是大袞和許德拉的使命。
“有什么東西過來了。”大袞感到奇怪,方圓數千米之內都處在他的魔法感知之下,應該不會有什么生物能瞞過他和許德拉的查探來到跟前。
然后,他就看到了絲蒂法娜的紅色保時捷。
絲蒂法娜進屋的時候,向著大袞和許德拉的方向微微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而易小姐只是往兩人所在的方向看了看。
大袞和許德拉的壽命遠遠比人類的歷史更長,深潛者認為它們活了幾百萬歲,但幾百萬甚至還不到這兩位存在真正壽命的一個零頭。但和自宇宙創生便存在的偉大外神一比,大袞和許德拉那點壽元又不算什么了。
大袞和許德拉對“伏行之混沌”和“夢之女巫”恭敬致意。
的確大袞和許德拉正走在成神之路上,但距離真正的舊日支配者還差最后的一步。
使用憋屈的人類形態本來讓他們有所不滿,現在也煙消云散了。奈亞拉托提普和伊德海拉都不介意,他們還有啥好說的?
“看來小公主是安全了。”大袞用英語說道,悄悄撤銷了監視魔法。
“是啊。”
“但以防萬一,我們可能要在人類社會呆很久了。”
“是啊是啊。”
“最近的人類社會有不少新聞,不會很無聊的。”
“是…”
“老婆,你能說點‘是啊’以外的單詞嗎?”大袞頭疼,人類的語言信息密度太低了。
“我們需要能顯示我們身份的衣服和車子,”許德拉抱怨,“我忍這輛運魚的破車和這身衣服很久了。”
因為不想讓部下發現的關系,兩人從河里上岸的時候順走了車子和漁港工人的衣服,現在已經穿了好幾天,堂堂深潛者一族的國王和王后穿得像領社會補助的下崗職工。
再看看穿名牌開豪車的絲蒂法娜和易小姐,許德拉只覺得她應該得到更好的待遇。
尊貴的存在,在任何社會里都應該得到充分的尊重!
“哦!親愛的老婆,我也這么想。我們這就去夏尼的百貨商場,那兒什么都有。”
“我要衣服、車子、包、化妝品,還有…”
“你要太多了!我們身上只有五百美金。”
“讓‘快樂章魚貿易公司’給我們打錢就好了。”
“那是部族的錢…哦,好吧,克蘇魯發糖,我服了你了,就這么著吧,咱們說了算…”
昏暗的、亂糟糟的小屋子里,克希拉死死盯著手機屏幕看。
聽見有人入內,克希拉緩緩抬起頭來。
“克希拉?”絲蒂法娜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屋里的氣息克希拉莫不是三天三夜沒合眼了,得虧她是體質上百的舊日支配者才能安然無恙,“你在做什么?玩手機嗎?”
她并沒有使用外神和舊日支配者之間獨有的交流方式,而是直接用人類語言開口發問。
“我在讀書。”克希拉答道。
“為什么不去圖書館?阿卡姆人有地球上最好的圖書館。”
“對于下等文明來說,手機是方便的工具,”克希拉呆板的說,“而且圖書館很無聊。”
“好吧,”絲蒂法娜勉強認可了克希拉的說法,“總之,你在學習人類的知識。有什么感想嗎?”
“人類…是潛力無限的生物。”
克希拉緩緩的說,越說越小聲,好像在畏怖著什么似的。
“什么?”
“終點,是無限的強大…”克希拉的聲音細若蚊鳴,若不是絲蒂法娜和易小姐聽力驚人,根本聽不清她說的是啥。
“克希拉,你很奇怪,”易小姐挑了挑眉毛,以舊日支配者的智能,窮盡人類所有學科的巔峰都只是時間問題,“是那個男人教了你什么嗎?”
“是我自己從書里讀到的。”克希拉說。
“克希拉,”絲蒂法娜的“人情世故”更加豐富一些,她清楚認真學習科學文化知識不會是這樣子,“你真的在讀書嗎?給我看看,你到底在讀些什么書?”
絲蒂法娜從克希拉手里接過手機,然后看到了一個紅底白字的印章圖標,以及醒目的五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