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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你是誰?

  幾天后。

  D市市中心的小劇院。

  本地的民樂樂團和話劇團每周末都在這座劇院舉行一次例行演出,要是外省或是國外的大樂團來了,就將位置讓出去。

  愛好民樂的人,周末傍晚閑來無事,花上五十塊錢,就能買到一張票,聽上一個多小時的音樂會,在春節序曲和春江花月夜的樂聲中放松自己——這是七八年的事,現在要漲到將近一百塊——倘若肯花上翻倍的錢,便可以選到最好的座位,慢慢的欣賞。

  和能自給自足的民樂樂團相比,D市西洋交響樂團就要悲慘許多了。交響樂團的女指揮孔益祺,覺得自己就是個女版孔乙己。

  西郊的劇院廢棄之后,她的樂團就失去了根據地,只能成天看別人眼色,四處求人,見縫插針的演出,去年最終還是難逃解散的命運。

  她自己倒是不介意丟掉工作,但必須為她的兩個孩子,蕭瑾和蕭雨著想。

  蕭瑾和母親一樣,想當一個樂團指揮;蕭雨則是希望成為一位小提琴家。

  今年秋天他們就要上大學了,金錢與人脈,當然是越多越好。

  而眼下就有一個全國音樂界展示自己的窗口——華夏頂尖的華國交響樂團與合唱團馬上要來D市演出,而作為D市指揮家的代表(主要是原本預定擔當客座指揮的D市老指揮家突然因病住院),她得到了指揮這場音樂會的機會。

  倘若這場貝多芬第九“合唱”交響曲的演出足夠成功,自己作為指揮的身價也會水漲船高,說不定就會有新的工作合同吧。

  “小瑾,小雨。”

  孔益祺的一對兒女安排也來看演出,她把他們安排在了第一排,盡可能靠近指揮臺的地方,好讓自己感到安心些。

  “畢竟是小地方,也沒什么大拿。”她聽見首席小提琴在演出廳里指指點點。

  正在緊張進行著準備工作的指揮和樂團并不清楚——音樂史上最大的大拿正在來聽這場音樂會的路上…

  這段時間貝多芬已經學會了怎么聽CD;他的全部九部交響曲,他已經把第一到第八都聽了一遍,唯有這最后一部合唱交響曲,舉世聞名的歡樂頌,他沒有選擇聽錄音。

  “大師,”劇院門口,托德醫生怯生生的說,壓力山大,“我們…我想,我們應該去維也納、柏林,或者,紐約和波士頓…”

  大師笑了。

  “您認為他們會演奏得很糟糕嗎?”

  “不,”托德說,“我并沒有這么說。”

  “您知道,去年…我是說,一八二四——”

  “對您來說就是去年。”

  “我已經看過很多次糟糕透頂的演出了,”貝老爺子笑了,“不差這一次。”

  貝多芬說得輕描淡寫,但托德能感受到他話語里隱藏的情緒。

  第九交響曲首演的時候,他站在指揮臺上,卻什么也聽不見,只能空揮著雙手,然后低下頭去默默看著樂譜,由另一位指揮將曲子指揮完結,直至演出結束,他被沸騰的聽眾們所包圍,才驚覺曲子結束了。

  在21世紀,全世界數以億計的人都聽過歡樂頌的片段,但貝多芬本人卻從沒能聽過一次…

  大師本人想為自己彌補這個遺憾。而這也正是托德想做的。

  其他曲子都可以聽錄音。唯有第九例外。

  “希望今天的演奏質量能合格吧。”托德在心底暗暗為今天的女指揮打氣。即使不可能有世界頂尖的水準,至少也應該對得起大師那恢復的聽力。

  陳強在不遠的地方。

  他倒是有能耐請那些世界知名樂團來華演出,但他并沒有那么做。

  陳強沒什么古典音樂方面的情懷,但他也并不反感幫助歷史名人滿足生前的心愿。

  那些活音波怪物沒有再出現。

  “陳強。”他突然聽見大師在叫自己的名字。

  “什么?”

  “你買的票,在正中間!”貝老爺子突然抗議。

  “什么?這兒沒有包廂,那是最貴,也是效果最好的…”

  “我知道。但我要第一排。”

  “可是…”

  “我想距離樂手們更近一些,”貝大師理直氣壯,“我想讓自己能看清他們的臉。”

  “好吧。”陳強無奈的說,托德連連向他打手勢,他決定遷就大師的脾氣。

  “第一排應該已經訂滿了…”托德把陳強拉到一邊,“我們待會找人換票——”

  “沒事。”陳強擺了擺手,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你們直接去第一排。”

  “那你呢?”

  “我去一趟劇院經理辦公室。我…我是說,家父和他有點交情。”

  所有能用鈔能力解決的問題,對陳強來說都不是問題。

  二樓。

  經理辦公室門前。

  “裝修過了啊…”走在走廊加厚的紅地毯上,陳強嘀咕。他敲了敲門。

  “進來吧,”他聽見一個陌生的清脆女聲,“門沒鎖。”

  陳強皺了皺眉,他記憶里劇院的經理是一個年過五旬的油膩男人才對。

  他推開了門。

  “你是誰?”

  辦公桌后,一個身著紅色旗袍,手拿折扇的美麗白人少女坐在老板椅上。

  “王經理今天有事不在,”她歡快的說,“今天劇院的事由我負責。陳強是吧?”

  “先告訴我你的名字,”陳強說,“我可不記得老王找了個新助理。”

  “我不是助理,”旗袍少女搖頭,遞上一張名片,“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問…絲蒂法娜。絲蒂法娜·布萊克。”

  “布萊克小姐是嗎?”陳強收起名片,打量著旗袍少女,她至多只有十六七歲,給人一種歡快的感覺。

  “我更喜歡別人稱呼我為愛戴爾科特,”絲蒂法娜俏皮的眨巴下眼,“那是我母親的姓氏。嗯,叫我絲蒂法娜,或者愛戴爾科特小姐都行。”

  陳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辦公桌。兩張相框并排放在桌上。

  第一張照片里,一位禿頂、三角臉、鷹鉤鼻的古怪男子在對著鏡頭微笑。而另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是黑白的,顯得有些年頭了——則是一位皮膚黝黑,身形瘦高,相貌歡騰,面帶爽朗笑容,穿著二十年代的服裝的古怪男子。

  “這就是我的家父和祖父。”絲蒂法娜愉快的做著介紹,“洛斯塔羅斯·布萊克,安東尼奧·布萊克。”

  “…”

  陳強覺得,自己一直在擔心的某件事終于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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