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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暗算

  福伯一聽,眉頭皺的更緊,道:“二少爺看似精神,但胡話越來越多,今天還打了人,這樣下去,我擔心會走火入魔,真的失了神智。”

  周家世代書香,這一代應該算是很有起色,周清荔是萬歷三十年進士,長子周方是天啟三年進士,次子今年也中了舉,若是將來再中進士,一門三進士,在大明也不多見,必然是一段佳話,周家說不定就能走向鼎盛!

  偏偏這位二少爺中舉后喜極而瘋,現在是瘋瘋癲癲,成了滿京城的談資。

  周清荔輕嘆一聲,道:“能看的大夫都看了,接下來,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老爺,老爺,不好了!”他話音未落,門外家丁打門,聲音急切。

  周清荔與福伯對視一眼,走過去打開門。

  家丁看著周清荔,焦急道:“老爺,出事了,快出去看看吧。”

  周清荔神色冷清,再看通向大門是燈火通明,抬腳向外面走去。

  待到門外,看著大門右邊墻壁,周清荔瞳孔一縮,臉色鐵青。

  福伯看著那幾個字,心里咯噔一聲,道:“老爺,要不好!”

  周家大門的右側墻壁,被人用糞涂寫了八個大字:閹黨狗賊,清流敗類!

  這是有人要抹黑他們周家啊,怕是等不到天亮,這件事就要傳遍京城,有心人稍一撥弄,他們周家就會成了閹黨!

  周方也跟著出來了,看著八個大字,心里一陣怒氣上涌,道“爹,肯定是二弟的事情引來的,鐘家人干的!”

  他們周家世代清貴,若是成了閹黨走狗,真是一朝聲名喪盡,萬人唾棄!

  周清荔冷冷看了一眼,一甩手走了進去。

  福伯看著周清荔走了,連忙道“快擦掉,讓人在四周盯著,不要再讓人搗亂!”

  家丁知曉輕重,慌慌張張的應著,開始布置。

  外面這么大動靜,將正在認字的周正給驚動了,來到門邊,敲了敲,道:“六轍。”

  劉六轍在外面跑了一圈,正好過來,聽到周正的聲音,將門推開一條縫,從門縫里瞧著周正道:“二少爺,餓了嗎?我這就去廚房看看。”

  周正看著門真被鎖鏈鎖死了,眉頭一挑,沒好氣道:“我沒瘋,不用當精神病看著。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劉六轍看著周正,猶豫了下,湊近低聲道:“二少爺,我們家大門右邊墻壁上被人寫下了‘閹黨走狗,清流敗類’八個字,老爺氣的說不出話。”

  周正聽了,面色如常,雙臂環胸,一手托著下巴,自言自語的道:“嗯,多半是競爭對手的惡意攻擊,手段有些下作,但應該很管用。”

  東林黨雖然被閹黨打壓的厲害,但士林間,絕大部分人還是鄙夷閹黨的,朝野的清流大多數是選擇明哲保身,既不敢與東林黨走近,也絕不沾染閹黨。

  現在鐘欽勇污蔑周清荔是閹黨,東林以及清流勢必全力攻擊,閹黨坐山觀虎斗,那時周清荔的位置將極其尷尬,難以自處,唯有辭官一途。

  周正心里計較著,問道:“老爺有什么破局之策?”

  劉六轍僵笑,道:“這我哪里知道。”

  周正一想也對,抱著手臂,低頭沉吟,道:“東林黨現在是靠不得,跟著閹黨也不行,閹黨一倒,東林勢必清算過往,兩個龐然大物夾擊,中間路線行不通…”

  周正目光閃動,忽然湊近門縫,低聲道:“寫的在右邊?”

  劉六轍沒聽清周正剛才在說什么,只認為他是神神叨叨,聞言也湊近低聲道:“是右邊。”

  周正道:“你去,讓人在左邊也寫上八個字,就寫‘正為清吏,直為遠山’,再找些人,一定要早,現在就散播出去,將這八句話傳出去,記住,重點是在左邊,右邊的要忽略,找些孩童,弄成歌謠,明天一大早就要傳遍京城…”

  敵人明顯是要制作不利于周清荔的輿論,以此不正當競爭獲勝,周正是順水推舟,給周清荔造一波勢。

  劉六轍哪里聽得懂,記得住這么多,直覺這是周正的瘋言瘋語,正想推脫,周正已經考慮到了,道:“估計你也不懂,去,將我這些話告訴老爺,記住,一定要快人一步,搶占輿論高點。搶到了,咱們就贏了,搶不到,咱們就輸了!”

  劉六轍看著周正頗為‘正常’的臉,知道事關重大,想了想道:“我這就去找老爺。”

  他剛轉身,周正連忙道:“給我將門打開,我不是神經病。”

  劉六轍答應著,人已經跑沒了,顯然沒將周正放出來的意思。

  周清荔書房,周方,福伯都在,三人臉上一樣的凝重。

  周方看著他父親,怒道:“爹,肯定是鐘家人干的!”

  廢話!明擺著!

  周清荔看了他一眼,面色鐵青沒有說話。

  福伯最是了解周清荔,神情肅重,道“老爺,必須想辦法應對。若是鐘欽勇坐上了工科都給事中,在他手下,老爺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一聽福伯的話,周方頓時道“都怪二弟,沒事打那鐘奮騰干什么,現在人家報復…”

  “住口!”

  周方還沒說完,周清荔猛的一拍桌子,沉聲喝道。

  周方一個激靈,看著周清荔,吶吶不敢再言。

  周清荔冷眼看著他,一肚子火。

  福伯一見,打圓場道:“老爺,喝口茶,壓壓火,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周清荔強壓怒火,眉頭緊擰。

  鐘欽勇明擺著是要給他頭上套一個‘閹黨走狗,清流敗類’的罪名,只怕不等天亮謠言就能傳遍京城。那個時候,清流必然群起而攻之,除了閹黨,還有誰敢支持他做工科都給事中?

  聲名盡喪,除了灰溜溜的辭官歸鄉,還能有什么辦法?

  至于卑躬屈膝的投靠閹黨,從來不在周清荔的考慮范圍,自古閹宦就受人鄙夷,他周清荔也學不會阿諛奉承!。

  福伯知其中艱難,一樣愁眉不展。

  這會兒,劉六轍從門外進來,感覺著氣氛的嚴肅,低聲道:“老爺,二少爺有話要說。”

  周方近乎下意識的要呵斥,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周清荔正煩躁,哪有空理會周正這個已經瘋了的兒子,板臉就揮退,目光看了眼直的過頭的大兒子,眉宇煩躁一擰,道:“他有什么話說?”

  劉六轍上前,同時極力的回想著周正的話,道“二少爺說,要在左邊再寫八個字,現在就找人到處去說,還說一定要搶先一步,慢一點就完了…”

  周方聽的云里霧里,不耐煩的道:“什么亂七八糟的,讓他老實呆著,還嫌惹的禍不夠大嗎…”

  周清荔倒是神色微動,道:“征云要寫什么字?”

  劉六轍讀書不多,周正剛才說的有那么多,一時間竟想不起來,支支吾吾。

  福伯看出來,道:“還不去將二少爺請過來。”

  劉六轍有些為難,二少爺瘋病越來越重,已經開始打人了,要是將老爺打了那可怎么辦?

  福伯神色一沉,道:“讓你去你就去!”

  劉六轍‘哎’的一聲,慌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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