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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 分內的事

  一聽到玄關的動靜,小狗便飛奔而來,圍著兩個人打轉。中森明菜顧不上換衣服,先彎下腰,摸了摸小狗的腦袋。

  巖橋慎一掛好外套,把手伸進包里,拿出個精心包裝、系了絲帶的小盒子。中森明菜跟小狗打完招呼,站起身,看向巖橋慎一,目光落到他手上。

  “圣誕節,”巖橋慎一告訴她,“給健太也準備了禮物。”

  中森明菜“哦”了一聲,調侃他,“想得還挺周到的嘛。”

  “畢竟是健太的PaPa。”他回道。

  巖橋慎一沒有故意搞怪,然而,這么張穩重的臉,說著這樣的話,一本正經的反差,就微妙地有一點好笑。中森明菜忍俊不禁,巖橋慎一卻已經把注意力放到小狗那里,招呼了一聲“健太!”,一人一狗熱熱鬧鬧進了客廳。

  等她換好衣服,走進去,健太已經把那個小盒子壓在爪子下面,露出牙齒一點點撕咬著。

  “是什么禮物?”好奇寶寶中森明菜等不及想知道。人如果聽得懂小狗的語言,此刻努力拆封的小狗,大概要說的就是這一句。

  巖橋慎一賣關子,“等健太打開就知道了。”

  中森明菜沖他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真小氣。”這副幼稚的模樣,仿佛送給健太的禮物,其實是給她準備的一般。當然,她也不是沒有在心里好奇,巖橋慎一給她準備的圣誕禮物是什么。

  早早就已經掛在床頭的圣誕襪(特大號),要到第二天才知道答案…

  雖然其實已經快要兩點鐘了。

  她津津有味,看小狗用最原始的方式拆禮物,舍不得挪開步子去做別的事。巖橋慎一不打擾她,去放洗澡水,又順便準備了茶。走進廚房的時候,想起自家的冰箱里,此時此刻正放著一桶雪,終于開始發愁。

  從美和醬那里收到的各種奇奇怪怪的禮物,即使完全派不上用場,還能收進抽屜或是儲物間。唯有那一桶雪,盡管是再平常不過的一桶雪,一旦被賦予了“禮物”這樣的意義,如果把它倒掉,就有些不合適。然而,總也不能把它一直放在冰箱里。

  某種程度上來說,美和醬送了件不好處理的禮物給他。

  健太撕開禮盒的一角,露出禮物的真面目,是狗用的橡膠咀嚼玩具,輕輕一咬就發出“吱吱”的聲響。小狗被玩具的叫聲迷惑,把它放下,東嗅嗅西聞聞,伸出一只爪子試探著推了一下,又把牙齒湊上去。如此反復了兩三次,終于放下心來,玩起了新玩具。

  中森明菜替小狗收拾了它拆完禮物以后留下的殘局,把垃圾分好類。走進廚房,看到站在那兒出神的巖橋慎一,心里冒壞主意,悄悄走到他背后,抬起胳膊肘兒捅了他一下。

  “嚇我一跳。”巖橋慎一轉過身來。

  中森明菜打量他的表情,不相信,“騙人的吧?”

  “嗯,騙人的。”

  他改口的速度之快,逗笑了中森明菜。一笑起來,意識到被他捉弄了,又把腦袋湊過去,輕輕頂他的胸膛。

  巖橋慎一按住她的腦袋,把她摟在懷里。中森明菜順手摟住他的腰,嘴里說:“真狡猾。”

  “反正我就是‘狡猾’的了。”巖橋慎一倒笑了。

  中森明菜臉貼在他懷里,巖橋慎一一笑,她不看他的臉,也感覺得到。一整晚,雖說一直在一起,又是去喝酒,又是去跳舞,但這還是今天的第一個擁抱。她這么想著,不愿意接這個話茬,跟他拌嘴了。

  可也不愿意就這么沉默,想了想,突然把嘴唇貼上去,隔著襯衫吐了口氣。

  一陣熱氣透過衣料滲到皮膚上,巖橋慎一摟住她的胳膊又緊了一下。然而,懷里的中森明菜忽然“啊!”了一聲,一副闖下大禍后的懊悔語氣,從他懷里逃開了。

  她后退兩步,目光落到巖橋慎一襯衫上,抿起嘴唇,眨眨眼睛。又是想笑,又是要努力忍笑。又有點闖了禍的心虛,卻又有那么一絲欣賞自己杰作的得意。

  巖橋慎一目不轉睛端詳她。看她的臉,用不著低頭,就猜得著到底發生了什么。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巖橋慎一瞧著她的表情,到底沒繃住,笑了出來。他一笑,正打開了中森明菜的開關。她用手擋住臉,即使如此,卻阻擋不了笑聲從她手指縫里泄露出來。

  早晨,中森明菜摁住鬧鐘刺耳的鈴聲,從睡意中清醒過來。她定了定神,一抬眼皮,床頭自己的這邊,那只她自己掛上去的圣誕襪就在那兒。

  巖橋慎一人還睡著,她輕手輕腳起來,撿起睡衣穿上,摘下圣誕襪,把手伸進這只特大號的襪子里。小心翼翼的,像是悄悄摸摸從母親的錢包里拿走一枚五十日元的硬幣。

  中森明菜想到這兒,有些想笑。但立刻屏住呼吸,忍住了。

  大號的圣誕襪,被禮盒撐起方方正正的棱角。她拿出禮盒,一打開,是歐泊的胸針。黑歐泊的底色,將寶石的游彩襯托得不僅更加美麗,且帶上了一絲神秘。

  年下君盡管人看上去不解風情,挑選禮物的眼光倒是挺不錯的…不過,要是巖橋慎一送的禮物,送什么都好。

  中森明菜這么想著,忽然神情微動,留意到禮盒的另一面。

  巖橋慎一晚起一步,打著哈欠進了浴室。盡管上午中森明菜的經紀人還要來接她去工作,不過,時至今日,跟她的經紀人或者助理打個照面之類的事,再平常不過了。

  他正對著鏡子刮胡須,鏡中映出了中森明菜的身姿。她系著圍裙,兩手背在身后,這副架勢,像在檢視他刮胡子的樣子似的。

  兩個人的目光,在鏡子里相匯,巖橋慎一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一笑,中森明菜心里猜不著,是自己現在的樣子哪里好笑,還是他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是昨天晚上的小事故、還是別的什么…

  她自己意識不到,自己的心緒被巖橋慎一所牽動。但或許應該說,當她清楚自己的整顆心都在巖橋慎一那里之后,就自動放下了所有的防備。

  “早上好。”巖橋慎一和她打招呼。

  中森明菜回過神來,對著他的后背、或是對著鏡子,回應他,“早上好。”她眼神專注,看著巖橋慎一打理完自己那一套,直到他轉過身。

  鏡子里的一切被擋住,不過,巖橋慎一和她面對著面。他走過去,抱了抱她,又說了一遍,“早上好,明菜。”

  中森明菜拍了拍他的背,“早飯準備好了…”

  “在那之前,我問你。”

  她拉著巖橋慎一的手,兩個人從浴室里出來。一日的晨光正當時,中森明菜拿出那個巖橋慎一放進圣誕襪里的禮盒。

  巖橋慎一看著她的動作,心里猜到她要說什么,靜等著下文。

  禮盒一打開,歐泊石的游彩,在晨光里顯得更加鮮艷生動。不過,比起寶石胸針,中森明菜要問的,是另一個問題,“這個。”

  她把巖橋慎一附在禮盒另一邊的那張紙打開,展示給他看。

  巖橋慎一點點頭,學舌似的,重復了一遍:“這個。”話音剛落,招惹來中森明菜的輕輕一下。

  那張紙上,寫的是:“想請明菜你戴著這枚胸針,和我一起去什么地方旅行。PS,旅行的地點就請你來決定,至于我,則會承擔起旅行計劃的工作。”

  “真是的。”中森明菜好氣又好笑。

  不過,會有如此反應,不是因為這份禮物,而是巖橋慎一此時此刻的反應。她嘆口氣,拿這個年下君沒辦法,“這種時候,應該說點好聽的才對吧?”

  結果,這個年下君卻在這里學她說話。

  巖橋慎一點頭,“說得有道理。”認認真真,向她發起邀請,“所以,決定旅行地點這個重任,明菜桑肯接受嗎?”

  中森明菜笑了,像要給他出難題似的,問:“去哪里都可以嗎?到國外去也可以?”

  巖橋慎一答應著,“都可以。”

  “那,要你休假也可以?社長桑不是很忙嗎?”

  這下,連巖橋慎一也笑了,“當然可以。就算是社長桑,也要和女朋友一起去旅行嘛。”…雖然過完年就不是社長桑,要換個新頭銜了。

  “好。”中森明菜心滿意足,“那我可要認真決定個地方。…制作旅行計劃的事就交給你了。”

  巖橋慎一點點頭,“本來就是分內的事。”

  “到時候,我呢,會戴那枚胸針,但是,要你幫忙戴。”

  巖橋慎一有點意外,和她確認,“胸針也是需要幫忙戴上的禮物嗎?”

  “當然。”中森明菜面不改色。

  巖橋慎一又一次點頭,“好吧,幫忙戴。”

  這下,這個中森明菜滿意了,把手伸過去。巖橋慎一故意躲了一下,這反應,好像生怕再吃下她的一擊似的。

  中森明菜樂得直笑,往前一步追上他,把腦袋貼上他的肩膀。

  “放心。”她嘀咕。

  是放心不會再給他一擊,還是放心不會再重現昨天晚上的事?但這并不重要。中森明菜拉住他的手,小聲說:“…真高興。”

  兩個人不緊不慢,坐在一起吃著早飯。期間,大本的電話打過來,九點鐘就能到她家樓下。到時候,小助理上來接她。中森明菜答應著,放下聽筒,坐回餐桌前。

  “大本桑過來接你嗎?”巖橋慎一問。

  中森明菜把米飯塞進嘴里,點點頭,“桃井醬上來。”她吃東西的樣子,可跟優雅沒關系。不過,巖橋慎一每次看著,都覺得被她吃東西的樣子勾起了食欲。

  盡管如此,中森明菜還是把盤子里吃不下的,又放進他的盤子。好似處心積慮勾起他的食欲,就是為了這一刻似的。

  “等下,我還要回一趟家。”巖橋慎一說著,又想起冰箱里放著的那一桶雪。

  中森明菜沒錯過他臉上表情的一時變化,問他,“怎么突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巖橋慎一想了想,和她說,“昨天,我們的吉田桑送了份讓我不知道要怎么處理的圣誕禮物。”

  中森明菜“嗯?”了一聲,露出個感興趣的表情,“什么禮物?”她知道巖橋慎一和吉田美和會在圣誕節互送禮物——還是各種奇奇怪怪的禮物。

  在巖橋慎一家里,她見識過吉田美和送的奇怪小東西。盡管如此…

  “雪?”

  中森明菜的表情,比起受到禮物時的巖橋慎一,還要意外。

  巖橋慎一點頭,“一桶二十三日晚上的雪。”他有些無奈,又帶著幾分對美和醬的佩服,“會想到把雪當作圣誕禮物的人,大概也僅她一個了。”

  “那可不僅是雪。”

  出乎意料,中森明菜并沒有因為美和醬這個奇怪的禮物而發笑。正相反,剛才說巖橋慎一心事重重的她,這會兒,自己的神情也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想起聽過的那首《雪之圣誕》的歌詞。

  巖橋慎一把自己發愁的事說給她聽,“那一桶雪,要怎么處理才好?又不能丟掉,但也不能一直放在冰箱里。”

  中森明菜哧哧笑,“放在冰箱里也不是不行嘛。”

  巖橋慎一瞧著她這副看熱鬧的樣子,說,“那往后,每次打開冰箱拿點什么,都要先看到一桶雪了。”

  那她到巖橋慎一家去的時候,打開冰箱,也要看到那桶雪了。中森明菜忽然輕輕嘆氣。沒頭沒尾的說了句,“慎一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著巖橋慎一顯得迷惑的臉,到底還是放下了“不替巖橋慎一要如何處理吉田桑送的禮物出謀劃策”這樣的想法,說:“那桶雪,我有個主意。”

  “什么?”巖橋慎一好奇。

  那張迷惑的臉,神情一下生動起來。

  中森明菜眨眨眼睛,“總之,就先把它放在冰箱里保存。”看著巖橋慎一的表情又轉為無奈,心里多少有點捉弄了人的高興,忍俊不禁。

  捉弄完了人,她慢慢往下說,“慎一你,要不要考慮養什么植物?”

  養一盆植物,將吉田桑送的那一桶雪灌溉給它。植物茁壯成長,吉田桑送的這份禮物,也就以另外的形式保存下來,有了新的意義。

  中森明菜把自己想到的主意說給巖橋慎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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