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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5. 自有后招

  然而,兩個人合作密切,既是好事,同時也伴隨著副作用。

  渡邊萬由美告訴他,“新體制的DREAMETRUE巡演,目前為止的反饋非常不錯,來自觀眾的評價也很高。看樣子,是順利被接受了。”

  公布了樂隊新體制后的單曲銷量穩定,巡演也沒有出現不良評價,這樣一來,就能放心以“日常二人轉,上電視三人行,長頸鹿男四年一次現場限定”的模式來運行。巖橋慎一把DREAMETRUE這邊穩住,這口氣徹底松下來,也就能騰出手專注當下的工作。

  渡邊萬由美看了一眼巖橋慎一,和他開玩笑,“現在的感想如何?”

  巖橋慎一笑著回了句,“這就是所謂的硬幣有正反兩面。”二人體制的樂隊能夠順利運行,樂隊和他個人之間不再是那個相互拉扯的狀態、前景更加廣闊,這當然值得高興,但自己換了個角色,略為失落也是難免。

  “是你會說的話。”渡邊萬由美如此道。

  巖橋慎一故作不悅,“聽上去好像不是什么好評價。”

  渡邊萬由美莞爾一笑,“沒有。”

  “好吧。”巖橋慎一也隨著她打住。

  這個話題一住,兩人之間,不約而同雙雙陷入沉默。渡邊萬由美想說點什么,目光在他臉上打了個轉,又打住了念頭。

  巖橋慎一欲言又止,抬起眼皮看著她平和的臉,忽然有種渡邊萬由美在等他說話的感覺。原本還在琢磨該如何開口的話,一下子成了非開口不可的話。

  渡邊萬由美就對他了解到這個程度。哪怕不知道他要說什么,也猜到他有話要說。不僅如此,還能不動聲色,把他的話引出來。

  巖橋慎一慢慢開口,“前幾天,研音的研一郎桑請客吃晚飯。”

  渡邊萬由美點點頭,“你們兩位最近走得倒是近。”

  確實,又是把菊池桃子介紹給研音,又是野崎研一郎牽線搭橋了巖橋慎一跟中森明菜的合作,這陣子跟研音打交道的次數不少。

  可渡邊萬由美聽著話里有話。巖橋慎一看著她,“有狗仔拍到了我和明菜桑。”

  “中森明菜桑。”渡邊萬由美面不改色。

  巖橋慎一“嗯”了一聲,和她目光對著目光,“是中森明菜桑。”

  渡邊萬由美眼睛也沒眨一下,提醒他,“不久之前,才剛跟菊池桃子桑一起被拍到了吧。”

  “和菊池桑那一次,是她的團隊在借我炒新聞。”巖橋慎一回答。

  和菊池桃子的那一次是在炒新聞。

  “所以,這一次的是確有其事。”渡邊萬由美說著,忽然笑了。看著巖橋慎一困惑的表情,說:“又是‘那一次’,又是‘這一次’的,像在挖苦你似的。”

  巖橋慎一也笑了,“剛才沒覺得,這句話說出來以后,就有挖苦的感覺了。”

  “是嗎?”渡邊萬由美話說得輕松,再添一句,“不過,說出口的話也不能收回…請多包涵。”

  巖橋慎一搖頭,“這句更像是在挖苦了。”

  “別介意。”渡邊萬由美又輕飄飄的補上一句。三言兩語,壓得巖橋慎一回不上話,她自己倒是話頭一轉,問道:“研一郎桑和你商量了什么?”

  跟菊池桃子的緋聞在先,狗仔把照片送去研音,野崎研一郎約巖橋慎一見面。渡邊萬由美腦袋里轉一圈,心里先有了個底。

  她靜等下文。巖橋慎一好似也在預料之中,渡邊萬由美直奔正題,他也自然而然略過前因后果的解釋。

  說來說去,最重要的是研音提了什么條件。

  渡邊萬由美從記事起,就看著父母在家里處理工作,對藝能界的了解,絕不僅限于它是如何運作。

  就算以人情味出名的渡邊制作,被護在羽翼下的也是聽從安排的藝人。反過來說,一個藝人只要還在事務所的羽翼下,事務所就有資格拿她當籌碼上談判桌。巖橋慎一是GENZO的負責人,只這一點,就夠研音抓住他的把柄借題發揮。

  但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并肩而行,研音要借著中森明菜,把手伸向巖橋慎一,實則也是伸向了渡邊萬由美。

  研音提的條件對準的是什么,她會在這當中扮演什么角色,得到什么或是失去什么,這才是渡邊萬由美所要關心的。

  至于是菊池桃子還是中森明菜,都沒什么不同。

  巖橋慎一斟詞酌句,告訴她,“之前,研音不是要去投資制作電視劇嗎?研一郎桑和我提起來,如今的電視劇業界亟待革新,正是應該大展拳腳一試的時刻。研音有志要在此刻入場,但研一郎桑也希望能結下可靠的盟友,所以對我們提出了邀請。”

  他說“我們”。

  渡邊萬由美要笑不笑,“研一郎桑沒有聯系過我。”

  巖橋慎一閉上嘴巴,沒接這句話。

  野崎研一郎非但不是目光短淺的傻瓜,而且頗有份精明算計。渡邊萬由美猜透這個昔日后輩的算盤,倒想看看巖橋慎一要怎么做。

  她說話不客氣,不是要難為巖橋慎一,只在心里期待他能說出些什么,打個什么好主意。

  巖橋慎一又開口了,“研一郎桑如果直接聯系萬由美桑,萬由美桑會點頭嗎?”他說著,不禁一笑,“研一郎桑在借我的手呢。”

  渡邊萬由美對他這句話不置可否,“但是,我可以拒絕研一郎桑的邀請。”

  “是這樣。”巖橋慎一回了句,“所以,才要借我這雙手。”

  渡邊萬由美覺得這話有意思,“你這雙手伸過來,我就不會拒絕了嗎?”

  巖橋慎一否認,“那倒是還沒有這么自戀。”他實話實說,“但是,萬由美桑。之所以要借我這雙手,不是因為你不會拒絕我,而是研一郎桑自始至終期待的,是你和我這兩雙手。”

  …因為,你和我這兩雙手,從一開始就握在一起。

  渡邊萬由美在心里默默補齊巖橋慎一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她體會著合作密切的副作用,卻又不禁去想,這兩雙手之所以握在一起,是因為抓著共同的理想與利益。

  是這樣嗎?

  她心中的念頭一轉而過,“話是這么說,你和我的根基怎么能跟研音相提并論?成為研音的盟友,聽著倒是輕巧。”

  巖橋慎一不假思索,“聽著是輕巧,但是,萬由美桑真的沒有參與電視劇制作的想法?”

  渡邊萬由美看著他。

  巖橋慎一話說得干脆利落,“就像萬由美桑說的那樣,你和我的根基比不上研音,但研音既然邀請我們加入,想要共同分擔,你和我,就有能在其中發揮我們作用的智慧。”

  “又是你的‘小人物論’。”渡邊萬由美說。

  巖橋慎一回答她,“晉桑不是也說過,藝能界是集中了沒有門第的小人物的智慧的地方。”他抬出渡邊晉。

  渡邊萬由美沒有接話。

  巖橋慎一慢慢說他的,“我一直認為,沒有門第又怎么樣?沒有就沒有好了。研音要挑這桿大旗,我不妨看看能乘一陣什么樣的風。電視劇業界,遲早要變成大事務所角逐的地方,沒有門第的小人物,最后的機會也就在這一時。”

  “就在這一時。”渡邊萬由美看他說得篤定。

  巖橋慎一反問她,“萬由美桑不這么想嗎?電視制作局不缺錢的時候,制作人能頂住金元的攻勢,大膽起用小事務所的新人演員,等到缺錢的時候,這話就說不出口。”

  渡邊萬由美忽然笑了起來。她看著巖橋慎一,像是提醒他,“你在替研一郎桑說服我。”

  巖橋慎一搖頭,認真否認:“是我在說服你。”

  他把話說下去,“就算研一郎桑不替這樣的要求,我也會考慮這件事。電視劇業界總要革新,總要開啟新的時代,不會只在現在這些乏善可陳的劇情和手法里面打轉。而對我們來說,抓住電視劇的新時代,受益無窮。不論是唱片公司,還是萬由美桑你專注的演員事業。”

  他是因為和中森明菜被拍到了,才收到了野崎公子這樣的提議不假。但野崎公子自己提出來的前提、以及他肯答應的前提,都是雙方能夠合作雙贏。

  野崎研一郎也好,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也好,誰也不是會做賠本生意的人。如果在商談的階段就擺出勒索的架勢,那就是打算撕破臉皮、而非有商有量了。

  “那么,如果研一郎桑不跟你商量這件事,慎一君打算用什么方式參與電視劇業界?”渡邊萬由美好奇的是這個。

  巖橋慎一回了句,“萬由美桑也說了,你和我的根基怎么能跟研音相提并論。”

  渡邊萬由美不覺得被他挖苦,靜等下文。

  “這是事實,我們比不上研音,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在這個階段就一步邁入投資一個電視劇組的手筆。”

  巖橋慎一和她說,“所以,我又把主意放到了綜藝節目上面。”

  “萬由美桑知道《世界奇妙物語》嗎?”

  巖橋慎一自問自答,“富士電視臺手筆,由它們牽頭制作的單元劇。每一集有三個短篇構成,顧名思義,奇妙物語,自然是各種怪談小故事。”

  渡邊萬由美點頭,“然后呢?”

  “我在意的不是這個單元劇的內容,而是別的地方。”巖橋慎一和她解釋,“一周之內制作三個故事,從企劃到腳本再到具體的制作,即使是富士電視臺,做起來也很吃力。僅憑自己無法保質保量的完成,所以只能邀請其他的公司來參與制作。”

  “萬由美桑不覺得,這是個磨煉新人,挖掘有才能的人的好場地嗎?”

  富士電視臺制作這個單元劇,絕對是有借著這個需要大量的編劇、導演、制作人員來參與的節目,從中提拔相關的人才——如此的打算在里面。甚至,曰本的電影市場快要死翹翹,大量電影公司從業人員忙著跳槽轉行,電視臺有錢,正好也能收下一些。

  渡邊萬由美聽明白了,“你也想制作這樣的節目?”

  她用的是“節目”,壓根不覺得巖橋慎一是想借鑒《世界奇妙物語》,兩個人到底有這樣的默契。

  巖橋慎一笑笑,“舉富士電視臺之力,也不過做出一檔《世界奇妙物語》,這樣的節目有那一檔就足夠了。我不過也想做一檔節目,為新人提供個舞臺。”

  “比如說?”

  “比如說,同一個劇本,不同的導演對它的理解會有不同之處,不是嗎?同樣的,同一個主題,不同的編劇也會有風格各異的處理方式。我們做一檔節目,就展現這種同一個主題在不同的創作者手中會變成什么…大概是這樣的節目。”

  “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巖橋慎一特別提到,“不論最后以什么形式呈現,一定要是個深夜檔。”

  不談黃金檔很難給這種節目開放、或者黃金檔貴得要死之類的問題,既然要鼓勵自由創作,那就一定要是個可以放開手腳,用不著顧慮老少咸宜、用不著擔心被投訴的檔期。

  巖橋慎一把自己的初步打算講完,“跟大手筆的投資電視劇比起來,是在小打小鬧,對吧?”

  “那也不見得。”渡邊萬由美提醒他,“要能聚集這么多的創作者,就已經不是易事。”

  巖橋慎一回答,“如果能得到電視臺的支持,那么,就沒有那么困難。現在,民放電視臺都在鉚足了勁兒的發掘新人,整個業界都在等著從新人那里獲取創新的靈感呢。”

  渡邊萬由美閉口不言。

  “再說了,”巖橋慎一趁勢提到,“萬由美桑,研一郎桑想拉攏你和我成為研音的同盟。既然是盟友,那就沒有只讓你和我看研音的主意行事的道理。研一郎桑目標演員業務,你和我也同樣樂于發展演員業務,我們是因為有共同的目標,所以才坐到一起商量,不是嗎?”

  研音難道敢把那句“就是借著中森明菜來挑錯,敲巖橋慎一竹杠,順便綁架渡邊萬由美”的話說出口?

  真到那時候,研音要是只進不出,公事公辦的正當理由一抓一大把。

  渡邊萬由美聽他說完這一句,不由愣住。反應過來,心想到底是巖橋慎一,不可能真的就放任研音借題發揮。巖橋慎一沒有因為被拿捏住了就亂陣腳,沒有因為牽扯到中森明菜就變得唯唯諾諾。

  確認了這一點,她繃在心里的那根弦,稍稍松動了一些,對巖橋慎一的態度也和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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