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過去以后,巖橋慎一心里沒有因為渡邊美佐當時的做法耿耿于懷,也體諒她社長和母親的雙重身份。
何況,要不是渡邊美佐讓他二選一,他也不會咬緊牙關去走第三條路。
現在他和渡邊萬由美二人三腳的合作,渡邊美佐一清二楚,卻沒有出手阻撓,從中可見她人品豁達的地方。
憑這些,就足以揭過先前的那一頁。
“這么說也不算錯。”渡邊萬由美莞爾一笑。
巖橋慎一的包容心,撫平了她心里的不自在。
選了朝日電視臺當合作方,渡邊美佐對渡邊萬由美做的決定表示了贊許。考慮到各家電視臺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以及渡邊制作本社的立場,以及渡邊萬由美獨立的背景,這個選擇恰到好處。
“說實話,其實對首播有點提不起興趣來。”
渡邊萬由美聽了笑他,“期待感被耗盡了嗎?…就算這樣,也關注一下自己的成果,親眼看看我們選出來的人嘛。”
“說的是。”巖橋慎一從諫如流,“那就等下回去看首播。”
渡邊萬由美露出個心滿意足的表情。
“這么說來,南條桑的朋友也有機會發唱片就是了?”青山純子問。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沒錯…”鬧了個“吹牛皮”的笑話,南條說起這句話來,相較之前,顯得有點底氣不足了。
本來樂隊的名字就叫“吹牛皮”,要是話說得太滿,到頭來就真成“吹牛皮”了。
“要是南條桑的朋友也參加,”青山純子說了一句,“等下可務必要回去為他們捧場加油。”
“謝謝。”
青山純子的話聽著好心好意,可不知怎地,南條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對勁,但一時也想不到。
“南條桑的朋友是業余組樂隊嗎?”蒲池幸子好像對樂隊這個話題特別感興趣,又多問了一句。
南條心里一喜,總算吸引到了蒲池幸子的注意力。
“說實話,一邊上班一邊做樂隊挺難的,所以他就職沒多久就辭職,現在打零工維持生活,然后到處演出。節目說是選拔業余樂隊,只要沒有主流出道過就算…”
“原來如此。”蒲池幸子露出個小小的笑容,心里卻沒來由有點失落。
青山純子問:“幸子原來對樂隊感興趣嗎?”
“我很喜歡音樂,搖滾樂也很喜歡。”蒲池幸子答道。
“哎”青山純子想了想,“不過,幸子唱歌很好聽哦,之前一起去卡拉OK酒館,幸子的表現讓人大吃一驚。”
“是嗎?”宇野和南條都很感興趣。
“當然了!”青山純子不吝惜在兩個男同事面前夸獎蒲池幸子,仿佛朋友的優點自己也與有榮焉。
反而是蒲池幸子叫朋友給起了底,有點不好意思。一旦害羞,眼神就無處安放,飄來飄去,落到玻璃窗上。
玻璃上倒影出剛才一起來的那對年輕男女,兩人好像聊得正投機,蒲池幸子有點羨慕能這樣輕松愉快溝通的男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總覺得在哪兒見過那個男的。
大概是公司曾經接待過的客戶?她在心里想。
“對了,森桑下個周六在家里舉行派對,邀請我、還有慎一君你也一起去。”渡邊萬由美對他說。
“我也去?”巖橋慎一有點意外。
“你也當過森桑的經紀人嘛。”渡邊萬由美說。
話是這么說,只作為過渡當了沒多久,什么事也沒搞就先跟渡邊美佐把話說開退社了。
“雖然時間短,”渡邊萬由美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不過森桑對你的印象挺不錯,特意讓我叫上你。”
“不過為什么是讓你來轉達啊…”就他們倆,巖橋慎一說話也不藏著掖著。
渡邊萬由美故意刁難他,“由我轉達不可以嗎?”
“沒有,很好。”
連三秒鐘的堅持都沒有立刻改口,渡邊萬由美被他這個速度給逗笑了。這才接著道:“昌子桑現在身懷有孕,要去做客可不能空著手登門。”
“那要準備些什么合適?”巖橋慎一對這方面的事不怎么擅長。
“我多替你準備一份好了。”渡邊萬由美又提醒他,“不過,這種事還是要好好學一下比較好,今后送禮的機會多得是呢。”
“好的,那就拜托渡邊老師了。”巖橋慎一故意道。
從BOSS到老師,他再度開發出一個讓渡邊萬由美聽了就忍不住笑的稱呼。
吃完飯,兩人準備回去。起身時,剛才弄出動靜來的那兩對公司同事模樣的男女,也正招呼服務生結賬。
剛才坐著看不清兩個女孩子的臉,現在路過時,巖橋慎一下意識瞥了一眼,兩個女孩子一個長發一個短發,一個正神采飛揚的說話,一個文靜的傾聽,反差頗大。
他覺得長發文靜的那個女孩子像是在哪兒見過。
不過,只是掃了一眼,很快就走過去,沒有再轉身一看究竟的道理。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走出餐廳,就在這兒道別,然后各回各家。
幾個男女前后腳出來,宇野和南條把兩個女孩子送上出租車。
散場時,宇野還想再約她們去續個攤喝酒,結果被青山純子輕巧的給化解了,“南條桑的朋友參加了樂隊天國,我們想早點回去,給南條桑的朋友加油。”
蒲池幸子也隨聲附和,“是的,真不好意思。”
“不,應該謝謝你們才對。朋友要是知道了,肯定也很高興。”南條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引起蒲池幸子注意力的時候固然爽快,沒想到立刻就被自己的話給反噬。
自己貢獻出來的理由,有苦說不出,只能認了。
車子一發動,青山純子才笑道:“幸子你肯定不知道要怎么拒絕他們,所以,就擅自替你做主了。”
“謝謝,純子。”對蒲池幸子來說,這算得上是幫了大忙。
“今天一來就看出來了,南條桑想約的是你,宇野桑幫忙做了這么局。”青山純子直言不諱。
蒲池幸子沒接話,不過也心知肚明。
“說起來,南條桑人真的有點遲鈍。”青山純子吃吃笑道,“剛才,我說幸子唱歌好的時候,他要是馬上接一句‘下次有機會,也叫上我們一起去,見識一下那樣的蒲池’,你肯定不好拒絕的吧?”
蒲池幸子想了想,“南條桑不是那種花言巧語的人,也可以這么想。”
這種笨拙和遲鈍的地方,未必一定要作為缺點一概而論。從另外的角度來說,這也能夠看作是南條為人當中好的那一面。
“這么說,幸子不討厭南條桑就是了?”青山純子有點八卦。
蒲池幸子知道她在想什么,笑著搖頭,“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哦。”雖然認為南條是好人,但是,也不對南條報以那種想要再多去了解的想法。
“是嗎?”青山純子有點泄氣。
“真好奇,幸子到底會對什么樣的人動心呢。”
蒲池幸子笑笑,沒有回答,反而岔開話題,“其實,我高中時也試著參加過樂隊。”
說出這句話,她心里松了口氣。
她并不是個喜歡自我暴露的人,但不知為何,今天晚上聽到這檔業余樂隊選秀節目,從剛才起,這句話就盤桓在心中,想要對什么人傾訴。
那是她放棄了的青春的一角…
先前當著宇野和南條不能說出口,現在才能對青山純子訴說。
“真的?”青山純子第一次知道,感到意外和興奮,“沒想到幸子你有這么厲害的高中生活!”
“也沒有很厲害…”蒲池幸子并不是在謙虛。
“等等、既然參加樂隊,幸子你的位置是主唱、樂手?”
“是主唱。”
“我想也是,唱歌那么好聽,不能開口豈不是太可惜了。”青山純子想當然,“這么說,也會什么樂器或者寫歌嗎?”
“歌詞試著寫過一些,作曲就不行。樂器稍微學過一點鋼琴和吉他,不過,什么都沒有到能夠獨當一面的程度。”
所以,就是那種聽上去很厲害,但實際上算不了什么的人吧。就連唱歌,蒲池幸子也對自己的聲音不夠滿意。
是因為沒有了不起的才能,所以才沒有繼續唱歌吧。
兩個人一左一右偏著頭看窗外,蒲池幸子露出的有點苦澀的微笑,并沒有被青山純子看到。
青山純子還沉浸在友人曾經豐富多彩的過去里,“就算這么說,這些事我一概都不懂,所以還是覺得幸子你真的很厲害!”
蒲池幸子聽了,一面害羞,一面感到些許難過。
除此之外,還有對青山純子這種純粹的個性的感謝。
要是現在自己還是個高中生,有自己的樂隊,說不定就會偷偷報名去參加這檔節目。
但是,當了粉領族以后,唱歌就只能成為卡拉OK酒館里活躍氣氛的助興方式,也不再擁有參加這樣節目的機會了。
也許今后結了婚,有了小孩,還能為了哄小孩唱搖籃曲。
蒲池幸子隨著畢業就職熄滅了的音樂夢,因為今晚的話題,在心里又冒了個頭,讓她想到了這么多。
盡管都是些悲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