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再一次逮住了這小子,那些個馬菲亞怎肯輕易放過?
“先生,您這是不敢應戰么?”賭場領班攔住了顧霆,使出了激將法來。
年輕必然氣盛,氣盛者最怕的便是被激將,就算是一旁的羅獵,聽了那賭場領班的話,心里也是頗有些不服氣,暗自希望顧霆能改變主意,進里面跟那個所謂的高手斗上一斗,大不了,輸點錢就是了。
可是,顧霆卻撲簌著兩只大眼睛,認真地點了點頭,道:“你說對了,我確實不敢應戰。”
那賭場領班登時愣在了原地。
羅獵也不禁有些發愣,他怎么著也想不到顧霆居然干脆利索地認了慫,按照正常的邏輯,即便心里不敢應戰,那在口頭上也該回敬兩句硬話才對。顧霆根本沒給羅獵開口說話的機會,自己這邊的話音未落,手上已經發力,而腳下早已經抹了油。
“你不是說跟那名高手多切磋幾場就能贏了他么?”出了賭場,那顧霆有說有笑,反倒是羅獵的心中有些疙疙瘩瘩,越想越覺得有些憋屈,于是道:“咱們先輸給他,等你熟悉了他的套路,再贏回來就是了,你干嘛要逃走呢?”
顧霆站住了腳,拿捏出一副老成的模樣,語重心長道:“少爺啊,你還是太單純了,今晚上咱們要是進去了,恐怕會輸的只剩下一條褲衩。”也不知道怎么的,那顧霆說著,兩只臉頰又飄上來了兩朵紅暈。“算了算了,跟你也說不清楚,反正是小霆兒已經打消了跟那名高手一較高下的念頭了,這間賭場,小霆兒發誓再也不會來玩了。”
羅獵稀里糊涂,很想問個明白,但顧霆已經跑向了游樂場。
巧的是,那游樂場卻已經歇業了。
面對賭場領班的激將尚可以坦然面對的顧霆此刻卻委屈的不行,小嘴噘的老高,跺腳嚷道:“這游輪就是個騙子!那么早就關門啊,小霆兒以后再也不坐游輪了!”
羅獵來到顧霆身邊,摸著顧霆的小光頭,安撫道:“已經快九點鐘了,也不早了,咱們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再來玩就是了。”
顧霆仰著臉看著羅獵,委屈巴巴道:“那明天你能陪我一起玩嗎?”
存粹是為了安撫顧霆,羅獵沒多想,便隨口應道:“能,當然能!在船上不是也沒別的事情好做么?”
顧霆仍舊仰著臉看著羅獵,道:“那你不能只在外面看著,要進來和我一起玩。”
羅獵不由得看了眼游樂場中的那些個游樂項目,不禁啞然失笑。什么旋轉木馬、海盜船、坦克火車…那都是些小朋友才會熱衷的游戲,他一個大小伙子帶著一個小小伙子,在里面跟小朋友們打成一片,那場景…傳出去得有多丟人啊!
但又看著顧霆期待的眼神,羅獵實在不忍心讓他失望,于是便點了點頭,道:“好,明天我進來跟你一塊玩。”說是這么說,心中卻打算著,等到了明天隨便找個借口把他打發了就是了。
顧霆對羅獵的承諾卻是信以為真,臉上重新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同一時間,遠在近萬里之外的金山安良堂的堂口中,董彪已經收拾妥當,拎著兩只皮箱下了樓。而曹濱已經坐在了停在樓門口的一輛汽車的駕駛位上。
將兩只皮箱放到了車上后,董彪向曹濱打了聲招呼,道:“濱哥,再稍等片刻哈,我上趟樓去把那桿毛瑟拿過來。”
曹濱苦笑道:“步槍目標太大,你是想讓咱們倆被人家給盯上么?”
董彪遲疑了下,道:“不把它帶在身邊,我睡不著覺。”
曹濱擺了擺手,道:“隨你吧,要是帶上的話那就把裝步槍的箱子也帶上,藏在車后座下面會方便一些。”
董彪轉身上樓,不過三兩分鐘后,叼著支香煙拎著一只長條形皮箱來到了車邊,掀起了車的后座,將那長條皮箱放好了,然后回到了副駕的位置上,道:“濱哥,要不還是我來開吧。”
曹濱回道:“四千七百多公里,誰先開誰后開,不都一樣么?”說罷,曹濱發動了車子,踩下了油門。
董彪沒爭過曹濱,只得在將副駕位子的靠背往后放了放,然后仰躺在上面,閉上了雙眼。曹濱的車技那是沒得說,做濱哥開的車,那要比自己開車還要放心,不只是放心的緣故,更重要的原因是董彪必須先睡,路途那么長那么遠,兄弟二人又沒有中途打尖住店的打算,只能是一人開車另一人休息,待開車的人疲憊了,再行調換。
“濱哥,修車的工具都帶上了么?”閉著雙眼的董彪隨口問了一句。
汽車是個新鮮玩意,雖然近幾年的設計制造工藝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汽車的性能和穩定性也隨之而提高了不少,但發生各種各樣的故障依舊是家常便飯。在祈禱上帝保佑的同時,還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好在曹濱董彪二人都會修理汽車,只要是車子不發生嚴重的故障,便無法阻擋他們前往邁阿密的行程。
曹濱叼上了一根雪茄,再次展現了他迎著風劃火柴的絕技,抽了口雪茄后,曹濱應道:“你現在才操心這個問題是不是晚了些呢?行了,抓緊時間瞇一會吧,我跑了一整天,可能撐不了太久。”
董彪長嘆一聲,道:“有心思,睡不著啊!”
曹濱道:“你是擔心車子真的出了毛病,咱們無法及時趕到邁阿密是么?”
董彪調整了下躺姿,依舊閉著雙眼,道:“可不是嘛,那小子若是心思正常,我倒是不怎么擔心,可他真要跟二十年前的你是一樣的心思,瞅著個機會就要跟人家死磕,又沒有個幫手,那還不是死路一條嗎?”
曹濱轉頭看了董彪一眼,不禁笑道:“你怎么一提起羅獵來就變得婆婆媽媽的呢?”
董彪忽地一下坐了起來,瞅著曹濱道:“你還不是一樣?咱倆啊…就是哥倆比機八,一個熊吊樣,誰也別笑話誰!”
邁阿密是美利堅合眾國最為靠南的一座海港城市。跟紐約相比,邁阿密甚至算不上一座城市,其規模,甚至還比不上紐約的唐人街。這并非妄言,定居在紐約的華人少說也得有十余萬,且其中三分之二居住在唐人街社區中。而整個邁阿密的人口,卻未超過五萬人。邁阿密的海岸結構并不適合做為海港,因而,雖然地理條件優越,卻始終被聯邦政府所忽視。這也難怪,畢竟放眼整個美利堅合眾國,適合做海港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多一個邁阿密少一個邁阿密對整個國家來說幾乎沒有什么影響。
六十年前,美利堅合眾國和墨西哥發生了一場戰爭,戰爭的結果是美利堅合眾國蠶食了墨西哥三分之一的國土,大批大批的墨西哥人要么是顛沛流離一路南遷,要么便是忍辱負重留在當地淪落為末流公民。六十年來,美利堅合眾國的經濟在大英帝國的支持下突飛猛進,而墨西哥國卻始終陷于貧窮和落后中不得自拔。有奶才是娘,眾多墨西哥人忍受不了自己國家的貧窮落后,忘卻了數十年前那場戰爭給人們帶來的切膚之痛,開始琢磨該如何才能搬遷到美麗富饒的美利堅合眾國的國土上。
然而,兩國雖然已經停戰和解,但相互之間的敵視態度卻未見減輕,雙方均在邊境線上布下了重兵,因而,若是想從陸路上偷渡進入美利堅合眾國的話,其成功率極為低下。
聰明的墨西哥人想到了海路,經過多年的嘗試,人們認定經邁阿密河域進入到美利堅合眾國是一條最為安全且最為方便的途徑。
那時候,邁阿密還是一片荒蕪,莫說城市,就連農莊漁村都沒有多少。
土地雖然荒蕪,但掩蓋不了它的富饒。許多勤勞的墨西哥人在踏上了這塊土地后便再也不愿離開,他們辛勤勞作,拓荒開墾,用汗水和淚水終于換來了想要的物質生活。
在大移民的浪潮中,邁阿密富饒的土地引起了歐洲人的注意,從那時候開始,邁阿密一點一點發展,終于有了些城市的樣子。
同時,邁阿密也引起了墨西哥諸多煙土商的重視。和偷渡一樣,這些個煙土商想把煙土通過陸路運至美利堅合眾國的話,無異于自尋死路,因而,他們便盯上了邁阿密這塊風水寶地。一來是因為邁阿密地域的海岸非常適合小船停泊,二一個原因則是聯邦政府尚未重視對邁阿密的管理,其中可鉆的漏洞實在是太多太多。
這些個煙土商為了占據這條黃金通道,向邁阿密派去了大量的成員,一來二去,也就形成了當下邁阿密江湖幫派完全由墨西哥人統治的局面。
游輪終于停靠在了邁阿密唯一一個可以停泊千噸級輪船的碼頭上。羅獵帶著顧霆秦剛走下了輪船,搭眼遠眺,失落心情油然而生。“這就是邁阿密?一層是平房,兩層便是高樓,三層就得叫大廈了,這哪里是個城市啊?這分明就是大一些的鎮子!”既然是錢多人傻的闊少爺,那羅獵就不能收斂,必須在第一時間內將自己的挑剔以及傻勁釋放出來。
顧霆很會配合,應道:“可是少爺,邁阿密地處美利堅合眾國的最南端,一年四季如春,冬天不冷,夏天不熱,最適合老爺的生活習慣了。”
羅獵呲哼了一聲,道:“可是這種破地方卻不適合本少爺啊!”
秦剛插話道:“少爺,不管怎么說,咱們也得先住下來是不是呢?”
羅獵四下里看了看,不禁皺起了眉頭,道:“這破地方連輛計程車都沒有嗎?”
顧霆連忙解釋道:“少爺,這兒可比不上紐約,能做得起車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啊,街上跑的多數還是馬車。”
羅獵再環視了四周,道:“可本少爺怎么連輛馬車都看不到呢?”
顧霆苦笑道:“少爺,咱們現在還沒出碼頭呢,當然看不到馬車了。”
羅獵的裝傻充愣似乎有些過早且有些過分,但實際上并不多余。在紐約堂口跟趙大明商討李西瀘為何來到邁阿密的時候,趙大明就判斷說,那李西瀘定然是跟邁阿密的某個幫派有所勾結。羅獵認同趙大明的觀點,因而,必須加以提防。而趙大明之前派過兩名弟兄前來邁阿密追捕李西瀘,卻不幸折在了此地,那么,便有理由相信李西瀘所勾結的當地幫派已然有了警覺。
如此推測下,那個和李西瀘相互勾結的當地幫派必然會對車站及碼頭進行監視,雖然羅獵判斷對方對車站的監視要嚴密一些,但也不能排除碼頭就沒有被監視。
裝完傻充完楞,羅獵在顧霆秦剛二人的左擁右簇下走出了碼頭。碼頭外的馬路上,果然停著了一排馬車。
“你去,把那輛最新最大的馬車叫過來!”羅獵拍了下顧霆的禿腦門。
顧霆連忙跑過去,跟那車夫嘰里呱啦聊了一通。隨后又跑回來向羅獵匯報道:“少爺,小霆兒跟那車夫說了,咱們要去邁阿密最好的酒店,那車夫推薦咱們住加泰皇家酒店,就是距離有些遠,車費要的有點高,那車夫開價要一美元呢。”顧霆的嗓門可是不小,顯然是想讓那不遠處的車夫能夠聽得到。那車夫雖是個墨西哥人,但在邁阿密生活久了,多少也能聽得懂幾句英文。
羅獵回應道:“一美元很貴么?答應他就是了。”羅獵的英文發音原本練習的已經很純正了,但此刻,卻有意挺直了舌頭,顯得那英文發音很是生硬蹩腳。
顧霆隨即向那車夫招了招手。
上了車,羅獵依舊用著他那口拿捏出來的蹩腳英文向車夫問道:“想在邁阿密購買房產要去哪兒才能買得到呢?”
車夫的英文水平原本就不高,聽了羅獵的蹩腳發音更是聽不懂,臉上自然顯露出了茫然神色。
顧霆道:“少爺,你就少問兩句吧,等到了酒店,小霆兒再幫你打探也不遲。”
邁阿密不大,但整個城市分布卻挺寬,沿著海岸線從這一頭到那一頭,也有個二十多將近三十里的樣子,馬車便是沿著海岸線走了約莫半個小時,來到了一幢高樓大廈面前。正如羅獵說諷刺那樣,這幢高樓大廈也不過就是六層高,但這卻是邁阿密最為高端的一家酒店。
酒店的老板來自于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地區,因而,整個酒店的設計布置頗有些西班牙皇家風范,樓層雖然不高,但內部的裝修裝飾的檔次水平著實不低,同等檔次的酒店,若是在紐約的話,一個房間一晚上至少也得要個七八美元以上,即便是在金山,房價也不會低于五美元一晚。但在邁阿密,加泰皇家酒店的一個房價一晚上才開價三美元。
“開三個房間,咱們一人一間,這么便宜,不多開幾個房間就是吃虧。”羅獵拍出了一沓美鈔出來,錢多人傻的勁頭盡顯無遺。
秦剛道:“少爺,咱們不如開一個套間,您住里屋,我跟小霆兒住外屋,既省錢,又能更好的服侍您,不好么?”
羅獵還未表態,那顧霆卻先跳了起來:“不成,不成!你也不聽聽你那呼嚕聲,房間只是跟你挨著恐怕都會被吵得睡不著,我可不敢跟你住在一起。”
船上住了四個晚上,那秦剛在床鋪上坐了四整夜,最多也就是半躺著,可謂是遭了大罪。顧霆這么一提,那秦剛想想覺得也是,于是便把嘴巴閉上了不再爭辯。
羅獵頗有些不耐煩,道:“你們兩個吵什么?套間開了,你們倆一人一個房間也開了!”羅獵明面上在裝傻充楞,心中卻在安慰自己,在船上的時候不是一上來就在賭場中輸了一百多塊錢嗎?就當這筆錢沒被小霆兒給賺回來就是了。
安頓妥當之后,羅獵帶著顧霆秦剛下到了酒店一層的咖啡廳,顧霆鬼馬精靈,逢人便打聽邁阿密的房產交易市場究竟在哪里,并且有意無意地泄露出自己這邊究竟想要購買一處怎樣的房產。面積要大,前有花園后有泳池,低于五百平米面談。地段要好,推窗就能望見大海,出門就能上得了公路,太偏了不行,離市中心太近也不行。房子的裝修檔次無所謂,沒裝修的為最好,反正老爺搬進來之前都要重新整飭一番。至于家具家私,則是一件不要,因為老爺說了,除了黃花梨材質且出自大清朝頂級工匠的家具家私之外,別的全都是垃圾。
牛逼吹得上了天,但顧霆在吹出這些牛逼的時候,一臉神情卻是頗為嚴肅,讓人產生了不得不信的感覺。這就是水平!羅獵在一旁看在了眼中,唏噓在了心里,幸虧把這小子給帶來了,不然的話,就憑他羅獵的水平,還真吹不出這么好的牛逼來。至于秦剛,那完全可以忽略。
每一位美利堅合眾國的合法不合法公民都懷揣著一顆發財的夢想,而顧霆散布出的信息正是一個發財的好機會,因而,聽到了這個信息的人們便立刻行動起來。
“你們家有房子要賣嗎?我手上有個大主顧…”
“兄弟,發財的機會來了,有個傻逼東方人,說是要買一處不低于五百平米的房產,售價至少能高出市面價百分之二十以上,趕緊去聯系房源啊!”
“老板,老板!大生意啊,咱們開發的別墅可以一口氣賣掉四幢,只需要建個隔攔將四幢別墅圍在一起,再把別墅打通了就可滿足那個大客戶的要求了…”
不到一個下午,消息便傳遍了整個邁阿密。
做地產生意的人們自然是為之而激動,那些個從來沒碰過地產生意的人也是蠢蠢欲動,一單僅是傭金便可以得到上千美元的生意,又有哪一個能做到為之而不動心?
羅獵的一杯咖啡尚未喝完,便有人過來搭訕推銷房產,待到羅獵在咖啡廳中做夠了,準備帶著顧霆秦剛去吃晚飯的時候,身邊已經圍上了十多位夢想發財的人。
“你們不能這樣無休止地騷擾我家少爺。”不用羅獵開口,顧霆便已經站了出來:“這樣吧,明天上午十點鐘整,我家少爺會把這家咖啡館包下來,到時候給你們每人五分鐘的時間來介紹自己的房產,我家少爺聽完了你們的介紹,自然會有定奪。”
這一招甚妙,冠冕堂皇地阻止了那些推銷員繼續騷擾羅獵,同時又給這些個推銷員留下了念想,而且,還產生了額外的收獲。人都是有疑心的,也都不情愿看到別人賺便宜而自己吃虧,當顧霆嚴肅地提出了明日十點鐘在咖啡廳展開公平公正的競爭的時候,那些個推銷員雖然不便再繼續騷擾羅獵,但也不肯輕易離去,只因為生怕自己離去后,被別人鉆了空子,從而撬走了這位大金主。
于是乎,羅獵回到房間,那房間走廊的里里外外會有一堆人守著,羅獵帶著顧霆秦剛去了餐廳,那么餐廳的大門外,也會有一大堆人或站或坐不住地往羅獵這邊張望。這就相當于一分錢不花為自己聘請了一大堆的保鏢,即便某個江湖幫派對羅獵動了邪心,卻也是絕無機會下手。
羅獵等三人吃完了飯,在眾多地產推銷員的‘陪同’下,沿著海岸線來回閑逛了幾里路,領略了一下邁阿密的夜景風光,直到走累了,這才折回到酒店休息。雖然羅獵的房間房門都已經鎖死了,但那些個推銷員們仍舊不肯輕易離去,想想也是,萬一自己離開了,而那扇房門卻被別的推銷員給敲開了,那自己豈不是虧大發了嗎?
直到夜深人靜,確定這位大金主的房間門再也不會被敲開,眾位推銷員們才依依不舍地逐漸離去。但到了第二天,酒店一層的咖啡廳尚未開門,外面便已經排起了隊來。
十點鐘開始,最多能到十二點便得結束,即便每一名推銷員都不超過五分鐘的陳述時間,那么兩個小時也就只能夠排開二十來名推銷員的演說,若是中間再出什么變故的話,可能排在第二十位的推銷員都有可能失去機會。所以,有些個聰明的地產推銷員們便起了個大早,草草洗漱吃了點早餐便心急火燎地趕到咖啡廳外面排起了隊。
咖啡廳上午的生意都很一般,顧霆只用了五美元的價格便包了場,全場消費不足五美元的時候以五美元來計算,當全場消費超過五美元的時候,以實際消費金額來結賬。羅獵再一次彰顯出了錢多人傻的特征,將那些個排在門外的推銷員全都請到了咖啡廳中坐定后,每人均送上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說好的十點鐘開始,那么遲到了的就當他是自動放棄了。”待大伙坐定后,顧霆站了出來,吩咐道:“侍者,去把你家咖啡廳的門給鎖上,外面的人一個也不許放進來。”
這對已經進到了咖啡廳的推銷員來說應該是個利好,理應沒人反對才是,可偏就有少腦子的人向顧霆提醒道:“這位小先生,現在才九點五十分,距離十點鐘的約定時間還差了十分鐘呢!”
此人話音未落,已然招來了噓聲一片。顧霆更是沒好氣,道:“你要是覺得不公平的話,那就請你到門外去,看看你還能不能進的來?”
好在那人尚有自知之明,聽到眾人噓聲后便已然知錯,待到被顧霆懟完之后,更是不敢多言。
“咱們說好了,每人五分鐘,只許少,不許多,我在這兒看著表,一到時間就必須停下來,要不然,就請你從外面將咖啡廳的門給關上,明白么?”顧霆晃悠著一顆小禿頭,有條不紊地安排著。
有了顧霆這個得力幫手,羅獵無需管事,撿了個最順眼的位置坐定之后,便閉上了雙眼養起了精神。
便是這點小細節,也被顧霆考慮到了。“這是我家少爺的習慣,閉上了雙眼,就說明他在認真地聽,你們只管介紹你們的房產,我向各位保證,我家少爺一定會只字不落的聽進心來。”
嘚!羅獵連睜眼的必要都免去了。
推銷員們按照在門外排隊的順序一個接一個將自家的房產做了介紹推薦,其中有一人在顧霆敲了桌子喊了停之后仍舊不肯甘休,嘮嘮叨叨又說了好些話,結果被顧霆鐵面無情地請出了咖啡廳。這一案例起到了殺雞駭猴的效果,接下來開口做房產推薦的推銷員們再也不敢有意拖延時間。
五分鐘一個,若是不計算銜接時間,一小時可以安排十二個演說,但銜接時間不可避免,因而,到了十二點鐘該去吃午飯的時候了,才進行了十九個推銷員的演說,咖啡廳中,尚有七八人沒能得到機會。羅獵終于睜開了雙眼,向顧霆招了招手,顧霆急忙靠了過去,將耳朵貼在了羅獵的嘴巴旁,認真地聽著。
隨后,顧霆宣布,演說繼續,同時把咖啡廳的侍者叫了過來,讓他給在座的每一位推銷員再加一杯咖啡和一份點心。
錢多人傻,而且還厚道。
不過,在唯利是圖的人們面前,厚道往往也是傻的一種表現形式。
到了下午一點鐘的樣子,所有的地產推銷員們均做完了推銷演說,顧霆裝模作樣地跟羅獵商討了一番。這二人的商討并未壓低聲音,只不過,用的語言卻是華語,那些個洋人推銷員雖然聽得真切,卻沒一個能夠聽得懂,所有人都像是在等待著法官宣判一般,焦慮,不安,同時還充滿了期盼。
商討了片刻,顧霆起身道:“諸位,你們推薦的房產,大多數都符合我家少爺的期望。不過呢,我家少爺有個新的要求,就像你們墨西哥人喜歡跟墨西哥人住在一起,西班牙人喜歡跟西班牙人做鄰居,我家少爺說,他希望他選定的房產周圍也有華人居住,這一點,不知道你們誰家的房產能滿足我家少爺的要求呢?”
這一招數是一直閉著雙眼的羅獵在迷迷糊糊中想到的,那李西瀘攜帶了五萬美元的巨款潛逃到了邁阿密,和他有所勾結的幫派最多只能為他提供安全保護,卻不可能為他提供棲身之所,因而,那李西瀘很有可能已經在邁阿密購置了房產。這般詢問,明面上合情合理,自然不會引起他人的疑心,而那些個房產推銷員為了能促成交易拿到傭金,必然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果然,這無心插柳的一招起到了奇效,那二十六七個房產推銷員有了躁動,一多半顯然是在編造謊言,但也有少部分說出了實情。邁阿密的定居華人極為稀少,而其中絕大多數從事的都是農業或是漁業,居住在城市當中的華人更是稀罕,偶爾能見到幾個,其居住地也是在城市的邊緣,根本不可能跟羅獵所要求的的這種豪宅做鄰居。
不過,還是有一位推銷員的話引起了羅獵的注意。“我們公司上個月剛銷售了一套住宅,買主便是華人,如果羅先生能夠接受我推薦的房產的話,就可以跟那位華人先生成為鄰居。”
羅獵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臉上盡量拿捏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道:“那位買主姓什么叫什么?我家老爺很講究,姓名不合,八字不符,住在一塊只會犯沖。”
洋人不懂什么姓名不合八字不符之類的話意,臉上露出了迷茫之色,顧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才解釋清楚了,那名推銷員懵懂表態道:“那單銷售并不是我做的,如果你需要詳細信息的話,我需要回公司查詢一下。”
羅獵點了點頭,隨即又把顧霆叫到了身邊,叮囑了一番。顧霆認真聽著,不住點頭。
起身后,顧霆點了其中約有一半的推銷員,并宣布道:“我家少爺對你們推薦的房產頗感興趣,從明天開始,上下午各兩家看房,其他的人員,我只能跟你們說一聲對不起了。”
過關的開心,被淘汰的沮喪,但推薦已然結束,都必須離開。顧霆專門將那名說公司賣了一套房產給一位華人的推銷員留了下來。
“我家少爺說了,他挺中意你所推薦的那套房產,若是跟那位華人的姓氏八字不犯沖的話,明天上午第一家就去看你推薦的房產,只要屬實,便可確定,那么后面也就不需要再辛苦一家家去看房了。”顧霆交代的有鼻子有眼的,將那位推銷員激動地連連點頭。
“我這就回公司去調資料查找,等明天上午看房的時候,我就能夠將資料交到你們手上。”那名推銷員激動之余,連忙做出了表態。
顧霆搖了搖頭,道:“你的決定太欠考慮了!你想啊,等到了明天,你拿來了資料,我家少爺一看,說跟那華人的名字八字犯沖,你這生意不就泡湯了嗎?”
那名推銷員頗為緊張道:“那我該怎么處理呢?”
顧霆摸了摸自個的禿頭,狡黠笑道:“你查到資料后,先拿來給我看,我自然有辦法幫到你,不過…”
那名推銷員也是聰明,立刻心領神會道:“請先生放心,只要能達成交易,我這邊一定不會少了你應得的酬謝。”
顧霆點了點頭,道:“那就好,那你就趕緊去辦吧。”
那推銷員果然敬業,還沒等到晚飯時間,便將資料拿到了酒店,交給了顧霆。打發走了那名推銷員后,顧霆連忙敲響了羅獵的房門。
“少爺,小霆兒看過資料了,不是咱們要找的人。”顧霆進到了羅獵的房間,將資料交給了羅獵。
羅獵想出這么一招也是計劃之外,因此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隨意掃視了一遍那份資料,看到資料上填寫的買主既不姓李也不叫西瀘,其英文名查理更是沒有體現,便隨手放在了一邊,道:“不是就不是嘍,只要咱們沉住了氣,我想,那李西瀘一定會主動出現在咱們面前。”
顧霆道:“說的也是,咱們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風聲早晚會傳到李西瀘的耳朵里,邁阿密突然出現了咱們三個,肯定會引起他的懷疑。”
羅獵道:“咱們雖然在明,那李西瀘在暗,但只要咱們的真實身份不暴露出來,那么明暗關系也就掉了個個,明反而成了暗,那暗反倒成了明。”
顧霆眨巴眨巴了眼,道:“怎么就明成了暗,暗反倒成了明了呢?少爺,小霆兒都被你說糊涂了。”
羅獵笑道:“咱們的真實身份只有咱們自己知道,只要咱們不說出去,那么對邁阿密的人來說,明面上見到的不過是來自于大清朝的闊少一行,而來自于紐約安良堂的三人是不是始終處在暗處呢?”
顧霆豁然道:“小霆兒明白了,李西瀘雖處在暗處,但他為了摸清咱們的真實身份,必然要浮出水面,如此一來,暗處也就轉換成了明處。”
羅獵拍了拍顧霆的光頭,贊賞道:“小霆兒果真聰明,一點就通。”
顧霆受到了夸獎,反倒現出了一絲不快,道:“當初小霆兒說自己聰明的時候,少爺你還一臉的瞧不上呢!”
羅獵笑道:“是本少爺看走眼了,本少爺給小霆兒賠不是,行了不?”
顧霆這才換做了笑逐顏開的模樣,道:“少爺,那咱們明天真的去看房嗎?”
羅獵道:“做戲就得逼真,既然挑著買房的旗號來,那就得認認真真地看,不過,這一家我看就算了,就說那買主的名字和八字真的跟老爺犯沖。”
顧霆玩笑道:“可惜了小霆兒的好處,那個賣房的還答應小霆兒要給酬金哩。”
羅獵伸出手指,輕輕彈了下顧霆的禿腦門,笑道:“從小就不學好?好了,不說笑了,去吧秦剛叫出來,咱們出去轉轉,給你們買幾身替換衣服。”
提到了秦剛,顧霆的臉色倏地一變,當即愣在了原地。
羅獵見狀,不由問道:“小霆兒這是被人家給點了穴了嗎?”
顧霆搖了搖頭,道:“少爺,小霆兒想到了咱們的一個破綻。”
羅獵也是一怔,道:“破綻?什么破綻?”
顧霆道:“你我二人并不經常到堂口去,所以根本不識得那個賬房先生李西瀘,而李西瀘也不可能識得咱們兩個,可是,那秦剛可是大明哥堂口的人,李西瀘沒道理不認得他呀!”
羅獵笑道:“我還真是看走了眼呢,小霆兒,你不單聰明,而且思維甚是縝密,等回去之后,我一定向大明哥舉薦你。”
顧霆道:“少爺,你別光夸我了,還是想想怎么彌補這個破綻吧。要不,咱抓緊時間搶在李西瀘找到咱們之前把秦剛給咔嚓…”顧霆扮了個鬼臉,接道:“給送回紐約去吧!”
羅獵嘆了口氣,搖頭道:“來不及了!小霆兒,你用過照相機嗎?咱們啊,很有可能被人家給照過了相,現如今那照片都很可能擺在了李西瀘的面前。”
顧霆收起了笑容,頗有些緊張道:“那怎么辦啊?要是被李西瀘給認出來了,那少爺您的計劃不就全露餡了嗎?”
羅獵道:“你就乖乖地把心擱在肚子里吧,李西瀘是不可能認識秦剛的,本少爺要是連這點意識都沒有,哪有資格帶著你們二人來闖蕩邁阿密呢?”
顧霆一臉疑惑道:“怎么可能?”
羅獵手指房間一角的皮箱,道:“那里面有李西瀘和秦剛二人的資料,你自己去看。”
顧霆還真是較真,果真走過去打開了皮箱,找到了那二人的資料。翻看了幾眼后,顧霆先是呵呵傻笑了幾聲,然后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少爺,你來看!”
羅獵還以為那是古靈精怪的顧霆在故意搞鬼,于是笑道:“什么呀?發現什么鬼怪了不能拿過來給我看呀?”
顧霆一臉惶恐,捧著資料來到了羅獵身邊,道:“筆跡!這資料上面有李西瀘的簽名,看筆跡,跟那房產買主的簽名筆跡是一樣的,絕對是同一個人寫下的。”
羅獵猛然一驚,連忙將那份購房資料拿過來比對。羅獵從小就被爺爺逼著練習各種書法,對人的筆跡有著相當的了解,對比之下,那兩份資料上的字跡果然有九分相似。
“少爺,小霆兒愿以性命擔保,這兩份資料上的簽名千真萬確是同一個人的,小霆兒最喜歡地就是觀察人的細微習慣,這一點,小霆兒絕對看不錯。”顧霆在賭技上能做到出類拔萃,靠的就是對人細微習慣的細致觀察,因而,核對靜態筆跡對他來說,實在不是什么難事。
羅獵緩緩點頭道:“不用你擔保,我也看出來了。”
顧霆咬牙道:“沒想到李西瀘來到邁阿密還改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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