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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顧浩然

  相隔小半年,羅獵再一次踏上了紐約的土地。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紐約更加繁華。

  下了火車,出了車站,羅獵叫了一輛計程車,上車后,下意識地報出了環球大馬戲團的目的地來。當聽到自己說出環球大馬戲團的名字的時候,羅獵自個也不免楞了一下。

  來到美利堅合眾國已有五年零四個月,其中四年零八個月都是在環球大馬戲團渡過的。這是羅獵成長過程中最重要的四年零八個月,不單是從一個懵懂少年成長為了帥氣小伙,也不單是跟著大師兄練成了飛刀絕技,更是因為在這兒他收獲了人生中第一次最為甜美的愛情。

  艾莉絲,這個令他永世難忘的姑娘,卻是和環球大馬戲團有著難以割舍的關聯。

  愣過之后,羅獵并沒有改口,瞬間涌上心頭的種種回憶令他唏噓不已,有師父慈祥的面容,有大師兄嚴厲的責罰,有大師嫂燒的熱騰騰的飯菜,更多的是艾莉絲的那張笑臉以及她銀鈴般的笑聲。“是該回去看看的,不知道小安德森先生過的怎么樣。”羅獵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安心地瞇起了雙眼。

  環球大馬戲團幾無變化,看門的還是那個叫山姆的白人小老頭,只是,歲月的痕跡使得他的臉上又多出了幾道皺褶。見到了從門外走進來的羅獵,小老頭先是一愣,然后凝視著羅獵,臉上逐漸顯露出笑容來。“諾力?哦,我的上帝,真的是你嗎?”小老頭推開了門崗的房門,顛顛的向羅獵跑來。

  羅獵快走了兩步,迎住了山姆大叔,道:“山姆大叔,你還好嗎?我是諾力!”

  山姆大叔激動道:“能再見到你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諾力,我的孩子,你走了之后,我時常會想起你和艾莉絲,哦,對了,艾莉絲那個可愛的小姑娘怎么沒和你一同回來呢?”

  羅獵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道:“艾莉絲在金山的演出任務很重,請不下來假期。”

  山姆大叔道:“她在金山一定很紅吧,我就知道,這姑娘人長得漂亮,歌聲也是那么動人,遲早都會大紅大紫的。”

  羅獵鼻子一酸,連忙轉過頭去,佯裝觀察馬戲團的變化,結果看了一圈,卻沒能找到一絲一毫的改變。“山姆大叔,馬戲團的生意怎么樣啊?小安德森先生他還好么?”

  山姆大叔閃現出一絲不安的神情,隨即便掩飾道:“好,一切都和以前一樣,小安德森先生也很好,只是比以前更忙了。”

  羅獵從背包中拿出了一瓶酒,遞給了山姆大叔,道:“山姆大叔,我旅程匆忙,沒來得及為你精心挑選禮物,這瓶酒是我家鄉的酒,送給你留個紀念吧。”

  山姆大叔接過了酒瓶,珍惜地抱在了懷中,道:“謝謝你,諾力,環球大馬戲團幾百號的人,出出進進,也只有你在回來的時候還能想著山姆大叔。”

  羅獵謙遜一笑,道:“山姆大叔,我想去看看小安德森先生,等我見過了小安德森先生,再回來陪你聊天,可以嗎?”

  山姆大叔喜笑顏開道:“當然可以。”

  敲開了小安德森先生的辦公室,見到小安德森先生時,羅獵的雙眉不禁跳動了一下。不過才半年多的時間,小安德森先生蒼老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

  但見走進房門的居然是羅獵,小安德森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瞪大了雙眼,驚喜地站起身來,張開了雙臂,從辦公桌后沖了出來,迎向了羅獵。“諾力!?居然會是你?”小安德森擁抱住了羅獵,并將自己的臉頰分別貼在了羅獵的雙頰上,嚷道:“我的朋友,我實在是太高興了,我真的沒想到你能回來看我。”

  羅獵道:“小安德森先生,你還好嗎?”

  小安德森將羅獵請到了沙發區坐了下來,并叫來了助理,吩咐他去煮兩杯咖啡來,然后回答羅獵道:“我很好,諾力,謝謝你的關心。”

  羅獵道:“恕我直言,小安德森先生,我看到你臉色很糟糕,顯得非常憔悴,如果你把我當做朋友,請告訴我你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難。”

  小安德森怔了下,不由一聲長嘆,道:“既然我們是朋友,而且,你也看出來了,那我就不必再向你隱瞞什么了。諾力,環球大馬戲團確實遇到了一些問題,我們被馬菲亞給纏上了,始終無法擺脫。”

  “馬菲亞?”羅獵不無驚奇道:“馬菲亞怎么會涉足馬戲生意呢?小安德森先生,我真的不明白,你怎么會得罪了馬菲亞?”

  小安德森嘆道:“我怎么會主動招惹馬菲亞呢?是皇家馬戲團在背后搗鬼!他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馬菲亞扯上了關系,這段時間以來,馬菲亞總是在找我的麻煩,目的就是想讓我將環球大馬戲團賣給皇家馬戲團。”

  環球大馬戲團和皇家馬戲團的爭斗由來已久,相比安德森家族,皇家馬戲團的老板洛佩斯家族在財力上更加雄厚,老洛佩斯的主業并非是皇家馬戲團,他還是紐約排名前十的一個地產商,經營馬戲團,不過是他的一項愛好。

  老洛佩斯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多年以來,對環球大馬戲團始終壓制著皇家馬戲團的現實情況是耿耿于懷,他嘗試過各種辦法,包括五年前將那鐸和胡易青不擇手段地挖角過去,并慫恿那鐸胡易青坑害老東家,但結果卻始終不能得意。相反,小安德森帶領著環球大馬戲團克服了種種困難,穩步發展,和皇家馬戲團之間的差距也是越拉越大。

  兩個月前,老洛佩斯的一幢樓盤竣工開售,馬菲亞看中了這幢樓盤的地段,想在其中租下一層開辦一個小型的賭場。和馬菲亞接觸上之后,老洛佩斯突發奇想,跟馬菲亞提出了建議,如果馬菲亞能夠幫助他成功收購了環球大馬戲團的話,那么這一層樓的租金他可以給予五折優惠。

  只是協助收購而不是粗暴搶掠,這對馬菲亞來說根本算不上個事,再有五折優惠的實利刺激,那一支馬菲亞于是便暢快答應了老洛佩斯。

  老洛佩斯開出的收購價格應該說想當公平的,只是,小安德森太喜歡馬戲事業了,當即回復,即便老洛佩斯將收購價格提高一倍,他也不會考慮出售環球大馬戲團一事。如此一來,算是惹惱了馬菲亞,從那一天開始,隔三差五,總是會有馬菲亞的人前來惹是生非。

  觀眾前來馬戲團看馬戲表演,可不想招惹臭名昭著的馬菲亞,因而,環球大馬戲團這邊的生意便因為馬菲亞隔三差五的惹是生非而一落千丈,同時,不遠處的皇家馬戲團的上座率卻出現了穩步上升的勢頭。老洛佩斯對這種結果甚是滿意,終于給了馬菲亞五折優惠,條件只有一個,堅持不懈地去環球大馬戲團惹是生非。

  “我跟他們談過,想花錢消災,可是,相比老洛佩斯給出的租金五折優惠,我根本出不起這份錢,我也想報警處理,可是,警察根本管不了馬菲亞,甚至是不敢管馬菲亞。時至今日,我就算想把環球大馬戲團出售給老洛佩斯也實現不了了,因為他想到了這種更加有利的對付我的方式。”小安德森向羅獵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長吁短嘆道:“環球大馬戲團的上座率已經跌到了五成左右,再跌下去的話,環球大馬戲團就只剩下了破產解散這一條路了。”

  羅獵喝了口咖啡,問道:“這些幕后實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安德森道:“我跟他們談過,是他們親口告訴我的。”

  羅獵放下了咖啡杯,點了點頭,再問道:“他們領頭的叫什么名字?”

  小安德森道:“科斯塔,托尼科斯塔。”

  羅獵不禁皺了下眉頭。單從這人的名字上無法分辨出他屬于五大家族中的哪一支,假若屬于甘比諾家族的話,那么只需要打出喬治的名號,問題一定能得到妥善解決。但若是不屬于甘比諾家族的話,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小安德森先生,你不必太過消極,事情遠沒有達到令人絕望的地步,給我些時間,或許我可以幫助你解決掉這個麻煩。”羅獵在做出承諾的時候,已經想好了應對的策略。

  小安德森急道:“不,諾力,你沒必要趟進這攤渾水中來,我已經想好了,實在不行的話,就帶著馬戲團離開紐約。馬菲亞絕不是你我這樣的人能夠招惹起的,惹怒了他們,他們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哦!”

  羅獵淡淡一笑,道:“您不必為我擔心,馬菲亞雖然兇殘暴虐,但總算還是一個講究江湖道義的幫派,他們之所以這樣欺負你,只是因為你并非是江湖人,而環球大馬戲團亦不是江湖幫派。小安德森先生,我們彭家班在為您工作的時候,受到了您的照顧,現在,應該是我代表彭家班報答您的時候了。”

  那些個馬菲亞也是配合,當羅獵告別了小安德森回到馬戲團門崗,想跟山姆大叔再聊上幾句的時候,前來搗亂的四名馬菲亞出現在了大門口。

  “別這樣看著他們,諾力,他們是馬菲亞,從不講道理的。”山姆大叔急忙將羅獵擋在了身后,并向那四名馬菲亞點頭哈腰表示著歉意。

  那四位趾高氣揚,看都不看山姆大叔一眼,便要往馬戲團大門里闖。

  羅獵忽地從山姆大叔的身后閃出來,攔住了那四位,喝道:“你們都是些什么人?環球大馬戲團只歡迎觀眾,不歡迎你們這些尋釁滋事份子。”

  那四位在馬菲亞之中也就是個最底層的嘍啰,但仰仗著馬菲亞的威名,卻習慣了驕橫跋扈,哪里會將羅獵放在眼中?“你是誰?狗屎,找挨揍是嗎?”其中一個留著齊肩卷毛長發的家伙沖了上來,一把就要抓住羅獵的衣領。

  羅獵不禁顯露出鄙夷的神色,若是真動手的話,就對方這一個動作,至少給羅獵留下了三個破綻,羅獵有把握以單拳單掌在一招之內將其制服。但中華人做事講究的是先禮后兵,羅獵習慣性地向后退了一步,閃過了那只長著密密長長汗毛的鬼爪子。“金山安良堂,諾力!”羅獵再退一步,抱起雙拳,自報了家門。

  馬菲亞成員很少有讀過書的,來到美利堅之后也極少出過遠門,對金山這座城市,莫說去過,恐怕連位置在哪都搞不清楚。但是,安良堂三個字對他們來說卻是如雷貫耳。紐約馬菲亞五大家族,均多次告誡過其屬下組織成員,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不可跟安良堂的人發生沖突。

  那四名嘍啰聽到了羅獵的自報家門,不由一愣,但臉面問題卻使得他們忘記了組織的訓誡,只想著他們四個人若是被人家一個人給趕出了馬戲團大門,那在臉面上可算是把馬菲亞的臉全都丟光了。

  于是,這四位嘍啰冷笑著將羅獵圍在了中間,那齊肩卷毛從懷中掏出了一柄卡簧,彈出了刀刃,搖晃著逼向了羅獵,口中還不干不凈地叱罵道:“小雜種,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馬菲亞的手段!”

  四個打一個已經夠丟人的了,而其中還有一人亮出了卡簧,因而,另三個嘍啰不單沒有亮出兇器,反倒有了一些袖手旁觀的意思。這也難怪,堂堂馬菲亞,對付一個乳臭未干的黃種小伙,一人一刀,還不足夠?

  可是,那齊肩卷毛剛把架勢拉開,鼻梁上便中了羅獵的一拳,這一拳挨下之后,尚未來得及反應,咽喉處又被羅獵并起的四指重重地戳了一下。鼻梁是人體最最脆弱的骨頭,而咽喉則是人體最軟弱之處,此二處遭受了重創,那齊肩卷毛哪里還有反擊的能力,被羅獵接下來的一個小擒拿手卸去了手中的卡簧,再被一個絆腿放翻在了地上。

  另三位嘍啰見狀,立刻變了臉色,齊刷刷向羅獵撲了上來。

  羅獵嘴角輕挑,祭出了董彪傳授給他的街頭打架絕招:封眼,鎖喉,踢褲襠。

  一招一個,三招三個,不過幾秒鐘,那三個嘍啰便全都捂著褲襠蜷縮在了地上。

  但凡有熱鬧的地方就少不了圍觀的群眾,此時,正處在購買了晚上演出門票的觀眾們陸續入場之時,那圍觀看熱鬧的群眾可是不少。其中一名不知真相者還扯著嗓門喊了聲‘好!’來。

  四位馬菲亞嘍啰吃了虧丟了臉,心里是一千一萬個憋屈,但又忌憚羅獵的厲害,只得狼狽逃走,臨走之時,看上去被揍得最慘的那個齊肩卷毛惡狠狠地甩下了一句勉強挽回一絲絲臉面的話來:“有種你等著!”

  羅獵當然得等著,不然的話,馬菲亞懷恨在心,必然將怒火撒到馬戲團其他演員的身上,若是如此,那羅獵便不是在給小安德森解決麻煩,而是在給他添麻煩。

  小安德森聞訊趕來,卻有些不知所措,理智上,他認為羅獵的行為實屬沖動,但在情感上,他卻不愿意責備羅獵半句。

  羅獵看出了小安德森的復雜心情,道:“小安德森先生,請您放心,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會連累到馬戲團的。”

  小安德森慍怒道:“諾力,你這說的是什么話?你是沒把我當做朋友嗎?我并不擔心馬戲團的安危,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結果的準備,我擔心的是你,馬菲亞人多勢眾,而且還有大量的槍械,你一個人怎么可能是他們的對手呢?”

  羅獵笑道:“我并沒有打算跟整個馬菲亞為敵,只是替他們的家長出手教訓一下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小安德森先生,剛才是我誤會您了,我向您說抱歉,但我仍舊希望你不要摻和進來,這樣對解決麻煩并沒有幫助作用。”

  小安德森搖了搖頭,道:“不,諾力,雖然你已經不再是環球大馬戲團的員工,但你仍舊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不對你的安全負責,所以,我懇請你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好么?”

  羅獵道:“我是不會離開的,安良堂就沒有惹了麻煩而不負責到底的先例!”

  小安德森驚道:“你入了安良堂?”

  羅獵淡淡一笑,道:“是的,我師父老鬼先生,我大師兄趙大新先生,他們也都是安良堂的人!”

  小安德森不由驚嘆道:“怪不得,怪不得他們如此行得正走得端,原來他們都是安良堂的人。”

  羅獵道:“是的,小安德森先生,現在您可以放心了嗎?安良堂和馬菲亞之間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這一次,是馬菲亞的人首先挑釁我,錯在他們,所以,他們并不敢挑起事端。”

  小安德森隨即恢復了理智,道:“我怎么能夠放心呢?諾力,我知道安良堂是守規矩的,可我對馬菲亞卻一點信心都沒有,他們心黑手辣,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你必須盡快離開,躲開他們的怒火,我相信你一定能幫助我解決掉這個麻煩,可是,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而不能逞一時之強啊!”

  小安德森的固執也是因為擔心羅獵的安危,因而,那羅獵肯定不能對小安德森說重話。“小安德森先生,這樣好了,你知道紐約安良堂的地址嗎?”在得到了小安德森肯定的答復后,羅獵接道:“你開車去一趟,告訴他們我在這兒跟馬菲亞產生了一些摩擦,他們知道該怎么做的。”

  小安德森先是兩眼一亮,隨即又恢復了滿臉愁云,道:“紐約安良堂的總部在曼哈頓南區,從這兒開車過去至少也要半個小時,我擔心,這辦法根本來不及。”

  羅獵笑道:“你若是繼續猶豫的話,只會更加來不及。小安德森先生,我可以答應你,在援軍尚未趕來之時,我躲著不見那些馬菲亞就是了。”

  小安德森也知道想讓羅獵接受他的建議趕緊離開馬戲團顯然是不可能,而羅獵提出的這個建議似乎是最好的辦法,于是便做出了妥協,吩咐身旁助理趕緊去把他的車開過來。

  終于將小安德森打發走了之后,羅獵攬著山姆大叔的肩進了門崗,山姆大叔很是緊張,道:“諾力,我覺得小安德森先生的建議很有道理,在你的援軍沒有趕到之前,你最好還是躲一躲他們的風頭。”

  羅獵拍了拍山姆大叔的肩,道:“該躲躲的應該是你,待會真的打起來的話,我擔心會誤傷到你。”

  山姆大叔很有意思,口上說的相當輕松,但隨后借口要去為羅獵接點水回來煮咖啡的理由,離開了門崗之后,便再也不見了人影。

  這都無所謂,羅獵原本也沒期望在馬戲團中能尋到幫手,自打彭家班離開之后,環球大馬戲團也就沒有了華人馬戲演員,而那些個洋人演員以及洋人員工,全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至于老板小安德森先生遭遇到了怎樣的危難,似乎跟他們全然無關,他們所要求的只是盡心盡力演好自己的節目,然后到了發薪水的時候,能夠準時準數地領到薪水。

  羅獵對那個叫托尼科斯塔的馬菲亞頭目最終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來并沒有多少把握,事實上,在大門口跟那四個小嘍啰的遭遇戰并非是羅獵的計劃之中,他原本想到的策略是打著喬治甘比諾的旗號去拜見一下甘比諾家族的大老板,相信有著喬治這一層的關系,甘比諾家族的大老板定然會答應自己的要求從而出面調和。

  可運氣就是差了這么一點點,偏偏讓羅獵趕上了那四名嘍啰前來挑事,而血氣方剛的羅獵又一時按捺不住,結果便完全脫離了事先設計好的計劃策略。

  不過,羅獵倒也不怎么緊張,因為他已經報出了金山安良堂的名號,單憑安良堂這三個字,就足以讓那個托尼科斯塔好好掂量一番了,或許會興師動眾,但要說動手干仗的話,可能性似乎也不大。

  馬菲亞在紐約除了五大家族之外,尚有二十余小家族,托尼科斯塔便屬于那二十余小家族的其中一支。

  但世上事物總是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巧合,托尼科斯塔雖然不屬于甘比諾家族,但他和喬治甘比諾卻是兒時好伙伴,在入學讀書的時候,還做了三年的同桌。因而,當手下弟兄灰頭土臉地向他匯報了在環球大馬戲團受辱的時候,托尼科斯塔首先想到的便是跟甘比諾家族的大老板打聲招呼,尋求意見。

  因為,單靠他的力量,決然不可能對抗得了安良堂,若是沒有五大家族的支持,以他自己跟安良堂對著干,無異于以卵擊石。

  山德羅在金山被害對甘比諾家族來說是項恥辱,自然不能外揚,因而,喬治帶著手下前往金山處理山德羅的后事,也是處在保密的狀態下。做為本家族之外的托尼科斯塔,雖然和喬治有著不同尋常的關系,卻也不清楚喬治的去向。

  老甘比諾接見了托尼科斯塔,耐心聽完了托尼科斯塔對整件事情的陳述,然后沖著托尼科斯塔笑道:“我的孩子,你可能還不知道,金山安良堂的人全都是喬治的好朋友,那個叫諾力的小伙子,一個人就能教訓了你的四個手下,這只能說明他在金山安良堂中有著非常高的地位,說不準他在金山的時候,跟喬治的關系相處的像兄弟一樣呢!”

  托尼科斯塔驚道:“喬治他去了金山?怪不得我好長時間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

  老甘比諾道:“是的,喬治他確實是去了金山,金山安良堂的湯姆將他的賭場生意全都轉讓給了喬治,托尼,你是喬治的兄弟,我想,你一定不會跟喬治的朋友發生誤會,對嗎?”

  馬菲亞對外是一家,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在對外的態度上,這一家的五大長兄以及二十余小弟卻往往存在著巨大的分歧。金山安良堂將自己的賭場生意全都轉讓給了喬治,那么,在利益面前,老甘比諾顯然不會采取跟安良堂對立的態度。得不到老甘比諾的支持,也就意味著不可能再得到其他四大家族的支持,因為,在另外四大家族的面前,老甘比諾的面子可要比他托尼科斯塔大得多了去。

  老甘比諾的話意已經很明顯了,他不單不會支持托尼科斯塔跟安良堂發生摩擦,甚至還對他有著批評的意思,責備他不該縱容手下跟安良堂的人發生誤會。實力面前,所謂的道理都是狗屁,只有掌握著絕對實力的人,說出來的話才有道理可言,對托尼科斯塔來說,老甘比諾便是那個掌握著絕對實力的人。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老甘比諾先生,我現在就去環球大馬戲團消除誤會。”托尼科斯塔迅速調整了心情,轉變了態度。

  老甘比諾點了點頭,頗為欣慰道:“很好,你有這樣的大局觀我很欣慰,托尼,如果你覺得在賭場租金上吃了些虧的話,我會考慮為你做出一些調整,比如從別的地方分流過來一些客源給你,你覺得如何?”

  托尼科斯塔雖然一肚子都裝滿了憋屈,但在臉面上,卻還要對老甘比諾的恩賜表示千恩萬謝。

  對老甘比諾來說,化解掉這場危機才是他最大的利益保證,金山那邊,喬治干得不錯,賭場的生意在接手后幾乎沒受到什么影響,一天下來,兩千美元的毛利是能夠得到保證的,按照百分之二十的上繳比例來算,他從金山那邊一天獲得的利益便是四百美元,別說只是一句虛無縹緲的承諾,即便是讓他一天拿出五十甚至一百美元來補貼托尼科斯塔的話,那他也是有賺無賠。

  托尼科斯塔自然不敢向老甘比諾提出過分要求,能得到他的那句承諾已屬不易,即便老甘比諾不給他這句承諾,對他的旨意,托尼科斯塔也不敢有一分違拗之想。

  “你見到那個諾力的時候,替我表達一下我對湯姆的謝意,另外替我向他發出邀請,請他有空閑的時候可以到我的莊園來做客。”老甘比諾做出了最后一句交代,然后便做出了送客的手勢。

  托尼科斯塔只能起身告辭。

  這么一折騰,待托尼科斯塔帶著一眾手下趕到環球大馬戲團的時候,卻比紐約安良堂的趙大明他們晚到了一步。

  顧浩然中了毒箭之后,雖然僥幸撿回來了一條性命,但身子骨卻是大不如從前,精力上更是捉襟見肘,因而,堂口的大小事務,基本上都是趙大明在負責。屁股決定腦袋,肩上的責任使得趙大明的性格也改變了許多,相比五年前,顯得沉穩了許多。

  小安德森找到堂口的時候,趙大明正帶著一幫大字輩的弟兄在開會,雖說五年多前因為老鬼的關系而識得小安德森,但紐約安良堂和環球大馬戲團之間并無直接交集。這要是擱在了從前的趙大明身上,定然會讓堂口弟兄回一句當家的不在家。但眼下的趙大明很是穩當,雖然一時搞不明白小安德森為什么會找到堂口來,但還是很熱情的接待了他。

  情急之下的小安德森在表述上出現了大問題,趙大明沒聽明白事情的原委,但總算知曉了羅獵此刻正面臨著麻煩,于是,趙大明果斷地終止了會議,將與會的所有大字輩弟兄全都帶上了,分成了四輛汽車,跟隨著小安德森一路疾駛狂奔,終于趕在了馬菲亞之前,見到了搬了張椅子悠閑自得坐在了馬戲團大門口的羅獵。

  羅獵跟趙大明的交往不多,但趙大明對羅獵的印象卻是頗深,每每提到羅獵的時候,趙大明的眼前總是會浮現出一個瘦瘦弱弱個子不高的十三歲少年的模樣,而且,這個少年的身旁,必然還要出現一個小胖子的身影。

  “大明哥,你怎么親自來了?”半瞇著雙眼,翹著二郎腿,嘴里哼著不知是什么名字的小曲的羅獵見到了趙大明,連忙起身,規規矩矩地打了聲招呼。

  “你小子在大明哥的地盤上跟別人打架,怎么?還不讓大明哥插手了是吧?”趙大明跟羅獵同一個屬相,都是屬虎,卻比羅獵大了整整一輪,因而叫一聲小子并虧不了羅獵。

  羅獵賠笑道:“那能呢?我本來的意思只是想讓大明哥隨便派幾個弟兄來為我撐撐場面,哪敢想著勞動了大明哥的大駕呢?”

  趙大明嗔怒道:“少奉承你大明哥!說吧,怎么回事呀?怎么一來到紐約就跟馬菲亞干上了呢?”

  羅獵仔仔細細地講過程給趙大明講述了一遍。

  趙大明道:“按理說,你為了彭家班報答小安德森倒也是應該,可咱們跟馬菲亞歷來是井水不犯河水,要是真的收不住而大打出手的話,對雙方都沒什么好處。羅獵,你得再好好想想,咱們安良堂歷來只為華人出頭,小安德森畢竟是個洋人,為了他,劃算么?”

  羅獵拍了下腦門,道:“我忘了跟你說另外一件事了。大明哥,可能你還不知道吧,濱哥他已經決定轉型了,不再觸碰偏門生意。”

  趙大明道:“他早就該轉型了,賭場這種生意,賺得雖多,但不積德呀!不過,你小子跟我說這些有用嗎?”

  羅獵道:“當然有用嘍!你知道,濱哥將賭場生意轉給誰了?”

  趙大明的腦子轉的飛快,立刻明白了羅獵的話意,接道:“轉給馬菲亞了?”

  羅獵點了點頭,道:“喬治甘比諾,甘比諾家族中的前五號人物。”

  趙大明隨即笑開了,戳了下羅獵的腦門,道:“怪不得你小子如此的有恃無恐,看來,大明哥真不該那么為你操心,還心急火燎地跑來護駕,原來你小子早已經拿到了馬菲亞的尚方寶劍!”

  正說笑,托尼科斯塔帶著手下趕到了。

  在羅獵尚未亮出所謂的馬菲亞的尚方寶劍之前,為了以防萬一,趙大明領著紐約安良堂的一眾弟兄還是拉開了干上一架的陣仗。

  這樣一來,反倒是給了托尼科斯塔早找回臉面的機會。

  托尼科斯塔也是老江湖了,雙眉微微一皺,便一覺察到了這個難得的找回臉面的機會。只見他對著手下叮囑了幾句,然后一個人大踏步地向羅獵這邊走來。

  有那么一點單刀赴會的意思,自然就彰顯出了他的英雄氣概,剛剛被那四名手下丟盡的臉面也就隨之找回來了一多半。

  “你就是諾力?我聽喬治提起過你!哦,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托尼,托尼科斯塔,是喬治的發小。”托尼科斯塔走到了羅獵面前,大方地伸出了手來。

  羅獵微笑著握住了托尼科斯塔的手,道:“我就說嘛,我們都是喬治的朋友,有什么矛盾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呢?”

  托尼科斯塔道:“是我的手下不懂世故,得罪了你,我代他們向你道歉!”

  羅獵微笑應對道:“在我們中華,有一句諺語,叫做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我想這僅僅是一場美麗的誤會,是為我們的相識做出的一場伴奏。”

  本著息事寧人的原則,小安德森向托尼科斯塔提出了每個月補償他三百美元的方案。

  有著老甘比諾的那句話擺在面前,就算小安德森一分錢不給,那托尼科斯塔也不敢再對環球大馬戲團有所造次,因而,對小安德森提出的方案,托尼科斯塔是欣然同意。

  羅獵仍舊有著為小安德森抱不平的念頭,一旁的趙大明趕緊沖著羅獵遞過去了一個嚴厲的眼神。羅獵隨即讀懂了趙大明的意思,小安德森雖然對彭家班有恩,但能夠幫助他將此事擺平已經足夠了,畢竟那是屬于洋人之間的矛盾,自己這邊最好還是不要多生是非。羅獵琢磨了下,覺得趙大明提醒的對,于是便閉上了嘴巴。

  對托尼科斯塔來說,他并沒有打算向老洛佩斯說出實情,也就是說,那個新開辦的賭場租金仍舊要保持著五折優惠,那么,小安德森付出的三百元一個月的補償反倒成了他的額外收入。

  面子找回來了一多半,實惠又多了每個月的三百美元,托尼科斯塔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在內心深處對羅獵的那些個恨意也就隨之而煙消云散。

  老甘比諾讓托尼科斯塔代傳的邀請對羅獵來說更多的含義只是客套,而趙大明做出的喝酒手勢那才叫一個真,但見小安德森和托尼科斯塔達成了協議,羅獵也就沒有了再耽擱下去的欲望,隨便找了個借口,向小安德森以及托尼科斯塔做了告別,然后跳上了趙大明的車,風馳電掣駛回了紐約安良堂的堂口。

  羅獵跟趙大明相處的不多,跟顧浩然接觸的更少。在羅獵的腦海中,對顧浩然的印象頗為模糊,只記得他長了一張國字臉,兩道濃眉,一雙大眼,有那么一點不怒自威的味道。可再見到顧浩然的時候,羅獵幾乎認不出來了他。

  只是秋冬交替的季節,顧浩然已經穿上了厚厚的棉衣,頭上戴了一頂氈帽,看不出當初的那一頭黑發還在不在,但原本濃密的兩道眉毛卻已然變得稀疏。國字臉也成了瓜子臉,兩個臉頰瘦的凹出了兩個坑,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眸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顧先生,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羅獵啊!”到了堂口,羅獵要做的第一件事當然是拜見顧浩然。

  顧浩然微微點了下頭,道:“我當然記得你,你是老鬼兄的愛徒,對了,彭先生他現在還好么?”

  “彭先生?”羅獵不禁一怔,隨即便明白了過來,在美利堅,師父用了個假姓假名,原本應該是崔家班的,也被該做了彭家班。“我師父他…他已經于三年前仙逝了。”

  顧浩然驚道:“老鬼兄他走了?他是怎么走的?”

  羅獵黯然回道:“師父他曾經收了個徒弟,叫耿漢,可師父沒想到那耿漢居然是內機局的人,這對他來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后來師父回了國,一心想著雪恥,于是在一場起義中沖在了最前面,不幸中了敵人的槍彈。”

  顧浩然一聲長嘆,道:“一代奇才,就此隕落,實在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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