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需要問的嗎？”路遠問道。
蘇眉搖搖頭：“你可以繼續講。”
路遠嗯了一聲，開始繼續講述：“剛才講了技術爆炸。”
“文明需要生存，宇宙物質有限，猜疑鏈存在無法判斷文明善惡，以及技術爆炸讓再弱小的文明都會在很短的時間尺度變得非常可怕。”
“這四點，就是黑暗森林的四個要點。”
“這些都是猜想，人類無法想象，只能夠聯想，這些都是從人類的常識中聯想出來的，如果說真的有那種一想就錯的可怕文明，那么，人類對他們的任何揣測都顯得可笑。”
“就好像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一樣。”
“但是，即使這樣——我們也不能夠停止思考。”
“至于接下來，也都是假設，也都是基于人類思考層次的假設。”
“我們可能說的是錯的，想的是錯的，但是，卻不能因為錯就不去說，因為錯就不去想。”
“第一，宇宙里的文明只有最低程度的善意。”
“這是從人類本身出發的，對于陌生人，我們一般不會同情心泛濫，或者說，自身才是最重要的，我們不會在路邊見到一個人就會沖上去掏出自己所有的錢來接濟他，事實上，我們只是不會馬上拔出刀來捅他。”
“這個，就是所謂的最低程度的善意。”
“如果你不來惹我，那么我就不惹你。”
“而第二個假設，就很致命了。”
“那就是交流一定會暴露文明的位置。”
“光速是有限的，姑且認為文明的基本交流方式都是以光速進行，因為我們目前還沒有觀測到比光速更快的通信方式，這是我們的局限性，就算是量子糾纏態的通信，目前更多是用于加密，而不是用于超遠距離通信的。”
“使用光速的各種電磁波來交流，不是單純的告知，而是有來有回的交流，就意味著暴露在對方眼中的危險。”
“再加之猜疑鏈的存在，所以任何交流都會變得沒有意義。”
“第三：文明之間的殘酷競爭程度，與黑暗戰役相當。”
“或者說，比黑暗戰役更加殘酷，畢竟之前我們講過了，黑暗戰役發生在人類之間，在幾天前他們還是能一起出去喝酒聊天的戰友，但是當彼此的戰艦分開，當燃料和物資不足，當只有吞噬掉其他戰艦才能夠活下去的時候，當無法驗證對方的真實意圖的時候，黑暗戰役就悄無聲息地張開了黑色的羽翼。”
“那么，不同基礎的文明之間，競爭殘酷程度是遠超想象的，畢竟之間連同理心都沒有。”
“你會為一只小貓小狗的慘死而悲傷，因為不管怎么說，我們彼此都是哺乳動物，并且它們長得那么可愛。”
“但是，你把一只螃蟹活生生放在梯籠上面蒸的時候，讓它在活著的時候被最殘忍地殺死，卻只會感慨螃蟹的美味，因為你可能把自己代入小貓小狗，但是你很少會把自己代入一只螃蟹。”
“而兩個文明之間的差距，其實要遠遠超過人類與螃蟹之間的差距的。”
路遠看著蘇眉說道：“可能我們和它們對于這個世界的認知，都完全不同。”
“這就要到第四個要點了。”
“那就是，不同的智慧物種間，難以溝通。”
“畢竟我們和螃蟹溝通都是那么的困難，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判斷這只螃蟹好不好吃。”
“這將給交流帶來更大的困境。”
“接下來就是第五點假設了。”
“我們假設，所有文明都有很長的壽命。”
“不是智慧生物有很長的壽命，是文明有很長的壽命，什么是文明？”
路遠看著天花板：“我們就是文明。”
“只要我們的歷史和傳統，記憶和文化能夠傳承下去，就是文明本身的存在，所以說王認為就算是機器人取代了人類在地球上的位置，但是作為人類的繼承者，機器人依然可以代表人類的文明。”
“任何生命想要進化到文明的程度都非常的困難，但是，任何生命一旦進化到文明的程度，如果不自我毀滅的話，那么就很難被簡單的外力所抹除，就好像現在地球上的人類，雖然還遠遠稱不上強大，但是早在幾千年前，我們就成了地球上最強大最成功的物種，現在更是逐漸改造自然支配自然，還踏上了向外層空間征程的土地。”
“所以，只要不被不可抗拒的外力消滅，我們可以看做每個文明都有漫長的時間尺度上的壽命。”
“于是乎，如果在宇宙中發現另外一個文明的時候，你的兩個選擇。”
“第一，讓你知道我的存在。”
“第二，讓你存在下去。”
“對我而言，都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違背了生存是文明第一需求的公理。”
“那么，如果我手頭里面，有足夠廉價的武器，可以在不被你發現并且報復的前提下，毀滅你的文明，那么我就會毫不猶豫地使用。”
“在你沒有成長到足夠對我造成威脅之前。”
“而不需要考慮，你究竟是一個善意還是惡意的文明，因為這種東西，很多時候就和薛定諤的那只貓一樣。”
“不僅是在打開蓋子之前不知道貓的生死，更重要的是，由于文明生存的需要，比你弱小的時候，我更傾向于是善意的，但是如果我更強大，那么我毫無疑問就是更傾向于惡意的。”
“所以，黑暗森林打擊的另外一個要點，就是不要暴露究竟是你是誰。”
路遠這一席話說得洋洋灑灑，蘇眉沒有機會插嘴，也沒有插嘴的欲望。
因為只是聆聽就夠了。
“這些只是那本書上的東西？一本科幻小說？”蘇眉問道。
“畢竟，人類的思考本身，就是一種珍貴的存在。”路遠說道：“這本書提出了一些很有趣的思考，我不能夠確定他說的是對的，就像我不能確定太陽熄滅是不是一次黑暗森林打擊。”
“但是——至少，我們可以努力，上次熄滅的時候，我們一無所知。”
“但是至少這次，我們可以知道——太陽究竟是怎么熄滅的。”
“這需要什么？”蘇眉問。
路遠看著眼前的女孩：“需要一個太陽探測飛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