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大學。
一只全身烏黑的田園貓正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在石砌的地面上,陽光在它身上拉出纖細的陰影,黑貓愜意地高高翹著尾巴。
現在正是九月,秋高氣爽的時候,池塘里粉嫩的荷花落盡,只有高高的蓮蓬舉在那里,黑貓試著去抓在池邊游弋的金魚,卻被魚尾巴扇中了臉,只能聳肩抖抖全身的毛發,訕訕地離開了那里。
反正它又不缺吃的,這里是清江大學,有的是云養貓的貓奴,之所以想抓魚只是出于捕獵者的本能而已。
黑貓再往前的時候,看到前方的階梯教室門扉開了一道縫,本著看到縫就要鉆貓界箴言,它探頭探腦地將頭伸了進去。
然后剛好撞到一個人的手掌里,對方還挑釁一般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黑貓頓時全身炸毛,向后驟然跳起來,一溜煙跑得沒影,而趙君離訕訕地收回手掌:“我有這么可怕嗎?”
“如果你鉆姑娘家的繡房,剛探進去一個頭就被一個綠巨人抓住腦袋揉了揉。”路遠給出了形象生動的比喻:“我相信你的反應肯定比它更糟糕。”
“也是哦。”趙君離想了想,點了點頭。
如果這樣的話那實在太恐怖了。
這里便是清江大學,荒龍國最高的學府之一,路遠,趙君離,以及蘇眉,都按照自己最初意愿報考并被錄取,沒有發生任何的意外。
也不應該有任何的意外。
“人類距離可控的,商業化的核聚變永遠都有五十年的距離。”階梯教室的講臺上,孫浩教授正在那里進行著自己的演講。
關于核聚變的演講。
作為世界核聚變領域的權威大拿,荒龍國的工程院院士,清江大學的物理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同時也是未來十年內諾貝爾獎最有力的競爭者之一,年過半百的他其實已經不需要再走向講臺向自己這些本科生授課,但是他依然會堅持每月在學校進行一次公開的演講授課,可謂師德隆厚。
同樣,他也是路遠前世的導師,因為路遠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清江大學的碩博連讀,并因為在孫浩教授手下做出了突破性的成果,所以才能夠被國家征召進入了灣區核電站。
但是同樣,在進入核電站之后,他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這位導師一面。
在那樣的末世,不見面就等于看到了彼此最后的結局。
在前方有學生高高的舉起了手,然后被孫浩叫起,他是一位有些干瘦的老者,因為從事的是核物理方面的研究,不可避免地吃到了遠高于常人劑量的輻射,所以身體一直都不算太好。
“教授,您主導的最新一期聚變點火實驗不是已經實現了連續七百四十秒的持續時間了嗎?為什么說我們距離商業化的核聚變還有五十年的時間缺口?”那位穿著雪白紡織衫的女學生睜著烏黑的眼睛問道。
“請問同學你叫什么名字,這個問題提的很好。”孫浩欣賞說道。
“冉冬,冉冉升起的冉,冬天的冬。”冉冬生著一副江南水鄉的柔美模樣,說話輕聲細語:“文學系大三學生。”
“好的,冉冬同學。”孫浩重復了一下冉冬的名字,然后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輕輕敲打兩下,身后的大型擬真屏幕便轉化成了一個復雜的環狀機械,中心是耀眼的火花,在處于點燃的那一瞬間。“中文系的小美女來聽我這個糟老頭子的課,真是受寵若驚,你知道這個是什么嗎?”
“托卡馬克環。”冉冬不帶猶豫的回答。
“看來做過功課了。”孫浩點了點頭:“請同學們給這位文學系的大美女一點掌聲,感謝她對物理的熱愛。”
掌聲瞬間如雷響起,冉冬站在學生中捂住嘴巴,因為教授還沒讓她坐下,所以她還不能坐。
“你知道這個托卡馬克裝置是什么時候研究出來的嗎?”孫浩繼續問道。
冉冬瞬間被問住了。
孫浩一點都不意外,然后望向面前的幾百名學生:“請問你們有誰知道嗎?”
路遠平靜舉起了手,孫浩點了點頭,將路遠叫了起來:“請問這位同學你叫什么名字?”
“路遠,道路的路,遠方的遠。”路遠回答道,聲音在階梯教室中安靜回響:“核物理專業大一新生。”
“托卡馬克裝置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極冬聯盟發明研制出來的裝置,距今已經有接近八十年的歷史。”
孫浩率先在講臺上鼓起掌來,隨后全場響起了更熱烈的掌聲。
“我的很多學生都記不清托卡馬克裝置是什么時候發明的,畢竟這就像愛因斯坦和牛頓的生日一樣雖然好像很重要,但是卻毫無用處的東西。”
“但是我卻都還記得,因為物理學上,最重要的就是敬畏先賢,在敬畏的前提下對那些先賢提出挑戰。”孫浩伸手壓了壓掌聲:“路遠對吧,希望你將來能夠在我的名下讀研究生,我現在還有下一個問題,你能回答嗎?”
路遠絲毫不怯場,畢竟在場的所有人可能都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位曾經的老師:“可以,只要老師您不問我當初參與研究托卡馬克裝置的人名字都叫啥。”
畢竟前極冬聯盟,現極熊國的人名,真的一個比一個難記。
如果真要說的話,參與研究的人沒有幾千也有幾百吧。
場上瞬間響起了哄堂大笑,連孫浩都在講臺上被逗笑了。
他向著冉冬壓壓手掌,示意這位文學系的小美女可以坐下了,然后看向路遠:“如果我真問了呢?”
“那我只好給教授背極熊語的菜譜了,因為我想相信教授您肯定也都記不清楚那些人的名字。”
路遠侃侃而談,舉重若輕,讓孫浩不由多看了這個少年一眼:“是的,我也記不清,甚至說我極熊語也說得不太好,只要你卷舌音卷地夠地道,那么肯定能夠萌混過關。”
孫浩笑著說道,絲毫不以為忤:“當然,我的問題肯定是不是這個。”
“我的問題是,從七十多年前到現在,當初的托卡馬克裝置和而今的托克馬克裝置,是的,我就不給你們列舉那一個個實驗裝置繞口的名字了。”
“它們之間有什么改進嗎?”
路遠看著幾十米外的教授,搖搖頭。
“本質上,沒有任何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