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房頂上高傲的昂著頭的多娜夫人眼神里的不安再也無法掩飾,絡繹不絕的馬車和喧鬧的人聲令她感覺到自己的胃部很難受,心里也泛起壓抑不住的害怕。
魔山的勢頭發展越好,展現出來的令人難以置信的改變越多,她就越是崩潰,看不見有朝一日能復仇的曙光。
今天早上,她才完全得知了魔山在去年于西境全境甄選美少年的真正用途,竟然是秘密的派到了洛恩河流域,用西境的美少年去親近當地普通養蠶子民的女兒,然后帶了大量的少女回來,而做這一切真正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在西境種植桑樹生產絲綢。
這是一個匪夷所思的計劃,除了七神,誰還能想出這樣的令人吃驚不已的辦法來?!
明白了魔山的心思的多娜夫人心里的感受翻江倒海,魔山這令人完全無法預料的種種行動,反映出魔山的多智和遠謀,這令多娜感覺到了害怕。
魔山似乎太過強大了!
即使是家族最忠誠的騎士,最忠誠的主管們,也在低聲的竊竊私語的議論著今后西境生產出絲綢行銷維斯特洛大陸時候的了不起的輝煌,他們的言語神情里,無法掩飾對魔山的折服,對這個神跡一般的計劃的由衷驚嘆。
去年在西境選美少年的時候,沒人知道魔山究竟要做什么,魔山對美少年的密訓,對外都是保密的,沒有宣揚。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人,一點都不會知道。那時候的各種謠言漫天飛舞,多娜夫人也不遺余力的貢獻了她的惡意揣測和有意詆毀。
今天,一切都有了一個令西境人無不驚呆的答案。
魔山的目標,竟然是在西境種桑養蠶紡織絲綢!
絲綢,七國最昂貴最稀缺的精美奢侈品,從來都是從狹海對岸進口,就算有錢人,如果沒有爵位,手里有金龍也很難買到精美絕倫的絲綢裙服。
魔山一個臭名昭著的惡人莽人,究竟是怎么想到能在西境發展種桑養蠶的?!長夏已經到了第十一年,學士們都在說長夏之后,秋季將短暫如一瞬,然后就會進入漫長的凜冬,就算要養蠶獲得絲綢,嚴格來說,其實也沒有幾年的時間了。
蠶生活在溫暖的季節里,寒冬里可并不能養蠶。隱隱的,多娜祈禱明天就是凜冬的季節。
然而,凜冬終將過去,春夏秋季節終將如約而來。到那時,西境的絲綢,將成為魔山的金礦,也將令西境揚名大陸,超過其他六國的榮耀。
多娜眼前,仿佛全城的貴族、富商、百姓,包括多娜自己的侍女、侍衛和騎士們,無不在談論魔山制定出來這一個完美的西境絲綢發展之路。
多娜從今天早上起床后,就隱隱的感覺到自己家族里面,從騎士到士兵,從主管到侍女,他們對魔山的憎惡在迅速消失,而敬畏在不斷的增加。
這是一個多娜無法接受的感覺,令她感覺到了沒有依靠的空蕩蕩的害怕。
如果到最后大家都敬畏魔山,不再恨他惡他,那么,西境將變成魔山的領地,而不會再是蘭尼斯特。這令多娜滿嘴都泛起了苦澀。多娜發覺自己的嘴好干,舌頭都好像被固定住了。
“夫人,您要的蜂蜜水。“侍女手捧精美的金杯過來,小心翼翼的說道。
多娜接過蜂蜜水,喝了一口,很突然的暴怒,令人錯愕的突兀:”怎么有酸苦的味道?我要的上等蜂蜜呢?“
“…喔…夫人…這就是最上等的蜂蜜啊…!”侍女結結巴巴,誠惶誠恐。
多娜手里的碗砸在了侍女的頭上:“還敢頂嘴?!我連蜂蜜是什么品級的都喝不出來了么?”
侍女的頭和碗一起破裂,裂成兩半的碗掉在了地上,啪的一聲大響,碎裂的碗再次碎成了片片。蜂蜜水則灑了侍女一臉一身。仕女踉蹌中,血從侍女的頭頂冒出來,順著她雪白的臉頰淌在了胸前的衣襟上,血跡斑斑點點,觸目驚心。
另外幾名侍女嚇得不輕,慌不迭的一起下跪,低頭,簌簌發抖,不敢抬頭。受傷侍女的頭汩汩冒出鮮血,她不敢擦,跪在地上,低頭伏低,簌簌發抖,不敢再申辯。
多娜招招手,財務主管霍布森老人上前來,多娜說道:“霍布森,我吩咐你要購買最上等的蜂蜜,為何用次等的蜂蜜來糊弄我?”
主管看起來并不慌張,他蹲下身,伸出手指在碗的碎片上蘸了蜂蜜水,放在嘴里一嘗,蜂蜜水很甜,很純,正是最上等的蜂蜜,并不是夫人說的又酸又苦。
“夫人,這就是最上等的蜂蜜。”
“霍布森,你也想糊弄我?”
“夫人,我想是您的嘴變得苦了罷。”財務主管霍布森服侍了多娜夫人幾十年,就好像她的父親一樣的情感。也只有他,敢在多娜面前說出真話。
多娜一窒!
是她的嘴變得苦酸了?這怎么可能?
“夫人,簡妮夫人在前天就向您發出了邀請,邀請您今天隨她一起去港口碼頭迎接西境的數百俊美子弟的回歸,您讓我回絕了簡妮夫人,夫人,老仆認為您不該回絕簡妮夫人的。”
“霍布森,我是凱巖城的代理城主,是前首相凱馮的夫人,魔山殺了凱馮,主管大人。”多娜厲聲說道。
“夫人,我知道蘭尼斯特和魔山有血仇,不可化解。但是如今魔山實力太過強大,西境已經無人能制衡他,就算夫人向君臨放飛了渡鴉,報告了克里岡銀行私自鑄幣的謀反大罪,但瑟曦和詹姆并沒有給我們任何希望的回應,他們也許忌憚魔山,也許,他們本就沒有把魔山當成敵人。夫人,您不愿意和簡妮夫人結交,建立良好關系,恐怕我們今后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魔山的絲綢計劃,魔山的銀行計劃,魔山的紙幣計劃,魔山征服了泰溫公爵無法征服的鐵群島,魔山發明了雪鹽,簡妮夫人找到了牛奶消毒殺菌的辦法,西境軍哨在七國獨一無二…夫人,我說的每一樣,在沒有出現之前,誰能想到呢?我們包括學士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魔山做出的種種令人不敢相信的以前從來沒有人做過的事跡,給我的感覺,那就是神跡。”
多娜夫人張開了嘴,卻沒有破口大罵出聲。
神跡!
這個詞語令她的心顫動!
也只有用神跡,才能解釋魔山的紙幣計劃和絲綢計劃。不是七神,凡人怎么可能想得出這些東西來?!
“夫人,我們并不是真正的蘭尼斯特,我們是史戴佛,你是多娜·史戴佛,我是史戴佛家族的老仆,從小陪伴著您一起長大,如果瑟曦·蘭尼斯特和詹姆·蘭尼斯特都沒有要動魔山的計劃和意圖,我們懷揣著仇恨,恐怕會給自己帶帶傷害。“
多娜瞪眼看著主管,眼里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夫人,我們斗不過魔山,如果執掌著王室最高權力的瑟曦·蘭尼斯特并不肯動魔山,那么我們對魔山的任何行政命令都反著來、拒絕簡妮夫人的親近,這些都并不合適,也許會招來殺身大禍。”
“魔山他還殺了我最小的兒子馬丁。“多娜夫人咬牙切齒。
“我知道,夫人,泰溫公爵的命也是因為魔山而丟掉的,他雖然沒有親自殺了泰溫公爵,但泰溫公爵是因為他而死。如果瑟曦和詹姆都選擇了隱忍,我們勢單力薄,就更要改變做法了。夫人,你不想凱巖城被魔山占去,不想凱巖城的一百尊黃金英雄像都被魔山搶走吧。”
多娜點頭,動作機械,神情機械!
“這就是了,夫人,我們不能有意無意的去激怒魔山和簡妮夫人,我們需要和簡妮夫人建立良好的關系,我們需要史戴佛家族不被滅族,我們需要凱巖城還是在我們的手里…”
“魔山的手下還殺死了我的父親史戴佛。”
“是的,我知道,夫人。在魔山決定動手去君臨找凱馮伯爵麻煩之前,是我們的史戴佛大人和凱馮大人想要殺魔山,不管你如何想,能不能接受,這都是事實。”
“你太放肆!”
“我說的是實情,夫人,你可以命令騎士砍下我的腦袋,但我在死前,還是要說,為了史戴佛家族,為了凱巖城和玉米城還能保住,夫人一定要和魔山搞好關系,親近他們,響應他們的行政命令,配合他們對西境的管理。魔山是西境守護,這是國王令,夫人。”
“滾!”多娜夫人喝道,淚花在她的眼眶里打轉。
“是,夫人!”財務主管霍布森老人右手按住左胸,向多娜夫人鞠躬,后退,謙卑轉身,緩緩離開。
“站住!”
財務主管的身體一僵,他站住了,回過頭來,做好了被夫人下令砍頭的心理準備。
“霍布森,請您帶侍女下去,讓學士給她包扎傷口。”
“是,夫人!”財務主管霍布森老人深鞠躬,深低頭。他對多娜的忠誠,多娜心理很清楚,老人赤膽忠心,絕無私念。
“霍布森老人家,我還要請您去召集家族騎士和士兵,我要出門去見簡妮夫人,請您和我一起去罷。我要帶上我的紅寶石項鏈去送給簡妮夫人,請求她原諒我昨天的無禮拒絕,我希望她能允許我參加今晚的晚宴。”
“是,夫人,我這就去傳令騎士們集合。另外,夫人,在見到簡妮夫人的時候,我會向簡妮夫人說明昨天的拒絕是因為您的身體不好,今天夫人的身體稍微好一點了,就決定趕過來送上禮物祝賀了。您是多娜·史戴佛,前首相夫人,您不可開口當面向簡妮夫人道歉。我會全力維護住您的榮耀,夫人。“
多娜喉嚨哽住!
“霍布森,我如果不道歉,簡妮會原諒我昨天的無禮嗎?”
“會的,夫人。我在奉命回絕簡妮夫人的時候,說的托辭就是夫人身體欠佳。”
多娜心里再次一松:“霍布森老人家,從小到大,您總是能在最我心煩意亂的時候點醒我,直言不諱;您總是想盡一般辦法保護住我的榮耀,我對您很感激。”
“夫人太客氣了,我只是史戴佛家族里的一個老仆!”
下午,蘭尼斯港,南城,一處巍峨的石頭城堡。
城堡不亞于另一條街道上的奧德伯爵城堡。
這處城堡是簡妮夫人新購買的房產,她要處理蘭尼斯港的公務,就住在這座新購置的城堡里。
這座城堡以前屬于西境最富有最大的香料商人米爾恩·爾文居住的家堡,他以很低廉的價格讓給了簡妮夫人居住,據說簡妮夫人實在推脫不了,才最后勉強答應了米爾恩,最后購置下來這么一座住所,也算是魔山在蘭尼斯港城里的一個大手筆置業了。
多娜夫人的兩輛馬車來到了這處城堡前,她的馬車后面跟著兩名帶劍騎士和高大雄健的六名士兵,他們都騎著馬。馬車前面是財務主管,馬車后面是另一輛更小更窄的馬車,里面坐著四名侍女。
城堡的大門緊閉,克里岡家徽旗幟在城堡的房頂上空飄揚,大門外,有一隊帶劍士兵滿臉兇狠的看著他們,臉上神情傲然,并沒有人上前來問。
有客來到,卻無人上前來問詢。
情況不對!
簡妮夫人既然要宴請賓客,為何城堡大門緊閉,并且不見一個來往的賓客。
財務主管霍布森感覺到了尷尬,他不得不下馬,主動上前:“將軍,多娜夫人拜見簡妮夫人,請將軍通報。”
守門的士兵清一色彎刀鎧甲,高大威猛,滿臉的匪氣,為首將軍一個光頭,正是勇士團的團長佐羅。他是多斯拉克人,腰間一把多斯拉克彎刀。
“夫人不在。“佐羅偏著頭,眼睛看著天空。
“將軍…”霍布森還要再問,佐羅已經不耐煩了,非常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多娜夫人嘛,我們知道,凱馮·蘭尼斯特的遺孀,她的丈夫生前一心一意想要設計害死魔山大人,別以為我他嗎的是個粗人就不知道,滾!“
佐羅粗野放話的時候,手按上了彎刀刀柄,眼睛瞪著多娜夫人的兩名騎士,滿臉的挑釁,沒錯,就是挑釁。他可不是簡妮夫人身邊的盧克侍衛,說話斯文,神色平靜,他就是個說話粗魯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的真正的惡棍。
勇士團的兄弟大多數都是惡棍!耍流氓是他們的共同點!
霍布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而馬車里的多娜夫人,聽著這個滾字,眼淚都快下來了。她強行忍住,沒有動彈,也沒有發話。
“將軍,我們是簡妮夫人邀請來赴宴的貴賓,請您放尊重一點。”霍布森搬出簡妮夫人來壓佐羅。
佐羅哈哈大笑:“老東西,簡妮夫人什么時候安排過宴會了?哈哈,哈哈哈,那是她忽悠你們的話吧。簡妮夫人的馬車已經出城去向卡斯特梅,她要忙著安頓新回來的那幫西境小白臉,什么宴會,不過是敷衍你們夫人的虛假說辭。你們夫人一向不遵行政令,一向托大,不理會我家尊夫人的各種誠心誠意的邀請,我們也早就看穿了你們的虛偽。“
霍布森的老臉變成了青紫色!
“老砸種,今天全西境的貴族和富商都去了碼頭,就你服侍的多娜夫人敢傲慢不來,你他嗎的,要不是魔山大人有令,尊重她是無辜的凱馮遺孀,兄弟們已經把凱巖城和玉米城給屠掉燒光,再把她槍尖一百遍,然后賣到狹海對岸的女院去,嘖嘖,你想想在女院的她現在能算個什么東西?我家夫人前天誠意邀請她,她拿著架子不來,現在又假惺惺的趕過來送禮赴宴,滾你嗎的吧!滾,給老子滾!”
給老子滾——魔山霸氣十足的個人新詞。魔山旗下的惡棍們都學得挺像的!
馬車絲簾掀開,多娜夫人露出臉來,她化了很美的妝,淡淡說道:“霍布森,走吧,我們去卡斯特梅。”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