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一進去就感覺到了眼前一黑,跟著是混合著煙塵的氣息,令人窒息。
黑暗中,一只手伸過來,握住了她顫抖的手。
“跟我來!“是小惡魔的聲音。
珊莎感覺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小惡魔是蘭尼斯特,他為什么要救我?
這可跟在喬佛里手下威脅國王的打手不一樣,這等同于叛國。
會被殺頭的!
珊莎磕磕碰碰的跟著小惡魔在黑暗的狹窄通道里穿行,其間還不得不側著身子才能通過某幾處。
隔著墻壁,一些房間里的聲音很清晰的傳到珊莎的耳朵里,處女居里面可是住了不少貴婦和仕女,等著明天參加珊莎和提利昂的大婚。
很多貴族和仕女并沒有入睡,她們的嬉笑、言談,甚至一聲輕哼,珊莎都聽得一清二楚。
要是某個人,站在這墻壁的夾縫里,安靜的不動,房間里的人密謀什么都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知道。
這令珊莎突然感覺到毛骨悚然。
處女居,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一個地方。
失蹤的父親,消失的瓦里斯,是否也是如今天她這樣的消失了?
父親是在地牢里消失的,迄今為止沒有他的任何消息;而瓦里斯是在他的小石屋里消失的,太后瑟曦動用了全城所有的力量,依然一無所獲。瓦里斯如鳥兒一樣的飛走了。
紅堡,就是一個有著太多秘密的令人窒息的地方。
珊莎胡思亂想中,感覺到小惡魔停下了腳步,前面有幽暗的光芒,是從地下發出來的:他們來到了一處向下的通道,通道石壁上鑲嵌著兩排一眼看不見底的鐵梯步,在梯步的盡頭,有一盞點亮的紅色光芒。
“不要怕,很容易就能下去。”小惡魔低聲說道。
珊莎心跳得厲害,她點了點頭。
小惡魔爬下了梯步,動作笨拙,小腿小胳膊,短腿不太夠得著下面的鐵梯步,他努力的樣子看起來很滑稽。他最后成功了,站上了鐵梯步,并向下讓出了給珊莎的位置。
“小姐,我一個侏儒都能做到,你也肯定能行。”
這句話給了珊莎一定的力量,珊莎來到通道口,向下看一眼,一眼不見底,那團光芒仿佛在無盡的深淵處,令她她暈目眩,心砰砰的跳動,幾乎要沖破她的胸腔。
“不要向下看,小姐。”小惡魔的聲音極盡溫柔。
“是!”珊莎深呼吸,伸手抓住了鐵梯步,閉眼,一只腳試探著伸下去,觸碰下面的鐵梯步。她碰到了,踩實在,然后是另一只腳。
“你做得很好,抓緊了,跟著我。”
“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珊莎終于感覺雙腳落地。她幾乎摔倒。
小惡魔站在她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時候,令人窒息的空氣早已經消失,清涼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臉上。
“我們得向前走了,要快。”小惡魔的手里舉著一支火把。
珊莎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剛才的梯步給她無窮無盡的感覺,令她消耗掉了幾乎全部的力量。她的后背已經濕透。
“你為什么要救我?”
這是一個空曠的地下隧道,珊莎能直起腰行走,火把的光漫射出去,珊莎發覺兩邊很寬。
“我的父親是個邪惡的人。他以為還能操控我的一切,但他錯了!”小惡魔笑笑,“我不想讓他的計劃得逞。”
珊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幸好小惡魔說話了,這本就是一個話很多的人:“實話說罷,我是被逼的。”
“誰能逼迫你?”
“能逼迫我的人可多了,一個傭兵,一個糟老頭,一個大個子,或者是一個…妓女。”
小惡魔的眼前飄過雪伊幽怨的眼神。
在得知小惡魔要和珊莎結婚,雪伊在他身上的時候,就用令他受不了的眼神瞅他。他求歡也被打斷,弄得兩人很難得的幸福時光彌漫起苦澀。
小惡魔發覺自己愛上了雪伊,這是個很危險的信號,因為雪伊是個真正的妓女,她和泰莎不同。
一想起泰莎,小惡魔的心里就有一根刺在向心臟深處按進去,痛得他皺起了眉頭。
那次令人難以置信的全營士兵強尖泰莎之后,小惡魔并沒有放手,他想找到泰莎問她一句話,但他找遍了西境的妓院,不見泰莎的影子。
是父親大人殺人滅口了?
先尖后殺?!
小惡魔沒有問魔山泰莎的最后結局,他大約能想得到父親的手段,他不想再去深挖,那實在太疼。不管究竟泰莎的命運是怎樣的,反正,從此后,泰莎在西境徹底消失了,但她留給這個世界的回音,一直沒有消失…現在回音傳回來了…聲音也正越來越大…
不管是惡還是善,在這個世界里,總會有回音傳回來,只是時間早晚!
“你將帶我去哪里?”這是珊莎一直想問的問題。要不是格雷西·泰貝莎一直勸說她離開,她沒有這么強大的勇氣跟著蘭尼斯特的人走。
“小姐,黑水河灣,有船在等著你。”
“黑水河?“珊莎心里一跳,”我聽說魔山一回來就恢復了黑水河的巡邏。戰艦徹夜在黑水河水域巡行,打擊順河而上的海盜。”珊莎的聲音在發顫。她怕被魔山抓住。
“是的,那惡魔的確很可怕,不過我的人是這個世界里最好的偷渡者,小姐。并且我們也無法再回頭。”
“上了船后,會把我送去哪里?白港?”
白港,維斯特洛大陸第五大港口城市,北境的白港。
“是的,白港。”小惡魔說道。
但珊莎看出了小惡魔話里的輕微猶豫,他在說謊。
珊莎心里害怕了,小惡魔會把她送去哪里?船上都有誰?誰會來接她?小惡魔會一起去嗎?父親雖然逃脫了紅堡地牢,但至今杳無音信,生死不知。
珊莎站住了:“提利昂·蘭尼斯特爵士,你不是送我去白港。”
提利昂站住:”珊莎,我是被人逼迫來救你的。“
“誰逼迫你的?你究竟將送我去哪里?”
“珊莎,你是選擇跟我走,逃出紅堡,還是選擇留下來,和我結婚,每天面對紅堡里的卑鄙、奸邪、詭詐、陰險;那些無情的殺手、甜美的騙子、陽光的陰謀家、高尚的背叛者,你喜歡上了其中的哪一種?“
短暫的沉默后,珊莎說道:“對不起,提利昂爵士,,我跟你走。”
天蒙蒙亮,格雷西·泰貝莎慌慌張張的打開門,小碎步跑到走廊上的侍衛面前:“快,快,珊莎小姐…她不見了…”
侍衛狐疑的眼神看著快要急哭起來的格雷西,但也僅僅是兩個心跳時間,他就反應過來,他立即跟著格雷西跑進房間,四處一看,目瞪口呆,珊莎小姐不見了。
隔壁的臥室里,雪伊和安妮還在熟睡中!
“我得去報告總司令。”侍衛說道。
很快,太后紅袍衛隊的總司令奧斯尼·凱特布萊克過來了,一聲令下,三名侍女被抓了起來,捆起雙手,跪在地上。
四名侍衛守住了門口,四名侍衛守住了三名戰戰兢兢的侍女。
太后瑟曦在和堂弟藍賽爾的翻云覆雨中門被敲響,她穿衣下床,赤腳打開門,門口站著她的司令奧斯尼。
很快,瑟曦太后和藍賽爾、奧斯尼一起來到了處女居,另外有侍衛去首相塔通知泰溫首相大人。
太后瑟曦來到瑟曦的房間,看見跪在地上簌簌發抖的三個侍女。
”放開格雷西·泰貝莎。“太后下令。
格雷西·泰貝莎是她的人,跟了她很久,太后信任她。
“把情況說給我聽。”太后在房間里慢慢轉動,格雷西跟在她身邊,一邊流淚,一邊說著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
瑟曦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壁爐上。
她想起了學士樓被射殺的大國師派席爾,想起了瓦里斯的小屋那石床下的機關,紅堡地下的秘道竟然也暗通處女居?
這太可怕了。
處女居里面居住的貴婦仕女可不少。瑪格麗·提利爾和荊棘女王也住在處女居的觀花園里。
處女居是修建了貝勒大圣堂的貝勒國王修建的,目的是禁欲,防止自己和三個妹妹兼妻子做出不該做的事情。他把三個妹妹關進了這棟板巖頂堡壘,自己虔誠信仰七神,禁欲修心,成就了一代‘神王’,并花重金修建了圣貝勒大圣堂。
“藍賽爾,去看看那壁爐。”梅葛樓里也有壁爐,卻被瑟曦已經封死。
“遵命,太后陛下。”
藍賽爾抽出短劍,走過去,短劍仔細敲擊壁爐的每一寸地方。
空洞的回音很快響起。
“砸開它。”瑟曦太后說道。
天空開始出現魚肚白。
首相塔。
泰溫公爵已經起床,正在仔細的整理自己的禮服,再把國王之手的徽章別在衣襟上。他本可以用侍女來服侍自己,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但他自從妻子難產死后,就一直不用侍女服侍自己穿衣洗浴。
臥室門很禮貌的敲響。
“進來。”
推門而進的是隊長沃利斯·蘭尼斯特,身后還跟著戰戰兢兢的紅袍侍衛。
“首相大人,處女居的珊莎小姐,昨晚,不見了!”
正在鏡子前看自己的國王之手的徽章位置是否需要調整的泰溫猛地回頭,碧綠的眼瞳射出駭人的光芒。
一向如大海般沉穩的泰溫,被人觸動了逆鱗。
“太后陛下已經率人去查!”侍衛低頭說道,聲音里毫無底氣。
“抬起頭,看著我,告訴我你所知道的所有情況。”公爵的聲音奇跡的并沒有憤怒,而是平靜。
“首相大人,我從梅葛樓來報信,我不知道處女居目前是什么情況。”
臥室里有一個心跳的安靜時間,沒有人說話。
“回去告訴太后陛下,我馬上到,珊莎的幾個貼身侍女,一個都不要放過。”
“是,首相大人。”紅袍侍衛先倒退著退出房間,到了門外,才敢轉身,急急離去。
沃利斯·蘭尼斯特手按劍柄看著首相。
首相眼睛微微的瞇縫了一下:“派人去柴房把提利昂帶過來。”
沃利斯·蘭尼斯特微微躊躇:”首相大人,提利昂·蘭尼斯特昨天回去他自己租的房子了。“
“嗯?!”
沃利斯·蘭尼斯特的手心立即冒出冷汗:“首相大人,是您批準他回去的,他答應和珊莎完婚,并戒酒戒賭戒…妓女。”
“哦?”
“大人不必擔心,我派了兩名侍衛跟著他。”
泰溫暗暗深呼吸,王領地的所有貴族、風暴地的絕大多數貴族、河灣地的諸多貴族,西境的絕大多數貴族、其他地方的貴族、流浪王子、爵士、大商人都齊聚紅堡,來參加今天的婚禮,他親自發的請帖,然而,史塔克家的新娘不見了…
“派人去叫提利昂·蘭尼斯特立即去處女居見我。”
”是,大人。“
“通知亞當·馬爾布蘭封鎖全城大門,任何馬車、牛車和蒙頭巾的人出城,一律嚴加檢查。遇上貴族氣質的女子,一律扣留,我會很快派認識珊莎的人去辨認。”
“通知魔山,封鎖黑水河的所有航線,任何出海的船,一律檢查。讓魔山派認識珊莎的人上船逐一臨檢。”
“通知所有侍衛集合,一個百人隊守衛梅葛樓,一個百人隊守衛圣堂,一個百人隊守衛處女居。”
“再派人去通知凱馮·蘭尼斯特,立即到處女居見我。”
“好了,去吧!”
沃利斯·蘭尼斯特連忙跑出去。
要成為泰溫首相的侍衛隊長可不容易,首相往往一下子就下達好多個命令,一個命令都不能出錯,否則,你的頭很可能就被插上槍尖了。
提利昂·蘭尼斯特穿著標準的新郎禮服趕到處女居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處女居并沒有他想象中的混亂,波隆和波德瑞克帶著短劍短刀貼身保護他,同行的還有兩名首相侍衛。
提利昂的山地人已經做好和士兵們在梅葛樓外的廣場里吃大宴的準備,夏嘎和康恩帶領的山地戰士不能進入梅葛樓的大宴場合。
提利昂·蘭尼斯特來到珊莎的這一層樓,樓道四處都是首相和太后的侍衛,貴婦和仕女們在樓梯口被士兵們禮貌的擋駕,不被允許進入來探珊莎。
提利昂來到樓梯口,守衛的士兵放開交叉的長槍,提利昂帶著波隆、波德瑞克、兩名首相侍衛走了進去。
走廊里,藍賽爾、御林鐵衛隊長洛拉斯·提利爾、獵狗、太后的紅袍侍衛司令奧斯尼·凱特布萊克(小惡魔的通風報信者)、太后的幾名侍女都在走廊上,他們看著一身新郎裝束的提利昂·蘭尼斯特,眼神奇異,異樣的神情難以描述…提利昂的新郎裝上還插著鮮花,他自創的金狽幣家徽閃耀著黃金的光芒…
提利昂走進了珊莎的房間,他看見了表情處于幸災樂禍和冷峻莊嚴之間的瑟曦、看見了面容沉靜如水的父親,看見了臉色非常沉重嚴肅的叔叔凱馮…還有地上跪著的兩個侍女:雪伊和安妮。
格雷西·泰貝莎站在太后瑟曦的身后,滿眼淚汪汪的偷瞄著他——這個表子倒逃掉一劫,抹起眼淚來也不怕浪費淚水…倒是昨晚在隔壁臥室里睡著了什么都沒有做的雪伊和安妮要受苦了…
提利昂突然覺得他們的計劃有了漏洞,雪妮和安妮雖然不會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們知道這件事情跟格雷西·泰貝莎有關,如果父親大人嚴刑拷打…
提利昂的心里打了個寒噤!
“發生什么事了?珊莎呢?”提利昂昂起頭,異樣小眼神從瑟曦看到泰溫,從泰溫看到凱馮,然后落到跪著的雪伊的身上。
雪伊,給了他這段時間太多美好和幸福感覺的雪伊!他發覺,他的心里在刺痛。該死,我難道真的愛上了一個妓女?
沒有人回答他,瑟曦居高臨下的眼神里透露出輕蔑的憐憫。
“有多少人認識珊莎?”泰溫突然說話了,語氣很平靜。
“我們都認識。”瑟曦說了一句看起來并不愚蠢的蠢話。
“大多數貴族并沒有見過珊莎。”凱馮回答。
“你們兩人抬起頭來。”泰溫對雪伊和安妮說道。
太后的侍女立即俯身輕言告訴雪伊和安妮,首相命令她們抬頭。
雪伊和安妮抬起頭來。
雪伊臉色平靜,她見過世面,有膽量;安妮則是梨花帶雨,滿臉淚花。
兩個女子都長得不錯!兩個小美人!
“誰是北境的侍女?”
“流眼淚的這個。”太后嘴角上挑,掛著極度的輕蔑。
“叫人來給她擦干眼淚,化妝,穿上婚紗,她就是珊莎·史塔克。”
瑟曦、凱馮、小惡魔、雪伊、格雷西、安妮等人完全怔住。
”梅葛樓的人都認識珊莎,喬佛里和瑪格麗·提利爾,奧蓮娜夫人,他們都認識珊莎。“
“你管好你的喬佛里就行。”泰溫淡淡說道,“婚禮照樣舉行,取消大宴后的狂歡和晚上的鬧房,珊莎生病了,婚禮的時候,給她戴上面巾。”
全場安靜,無人回答。
“珊莎本來的侍女,都跟在她身邊,另外再安排五名侍女給她,全七位之數。婚禮期間不允許其他貴婦仕女接近珊莎送賀禮,獵狗全程負責提利昂和珊莎的婚禮守護,不允許人靠近向新郎新娘敬酒。“
“我有自己的侍衛,父親大人。”提利昂說道。
“你的人加上獵狗,時間差不多了,幫珊莎小姐化妝。”泰溫公爵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