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月華如水,映照在小溪流上。
一頭異獸從淡紅色的霧瘴中緩緩走出。
高大、雄健、神駿,毛發在月光下紅寶石一般發著光,紅色的緞子般的紅色晶光,輕輕走動,波浪似的。
前面的樹林里,有異響。
這是一種從未聽見過的異響。
赤煙獸有一顆純潔好奇的心靈。
在它的領地內,任何聲音它都熟悉,風聲,水聲,落葉和各種各樣的動物的聲音,天空中鳥兒的聲音,夜晚各種各樣的蟲聲,它都很熟悉。
但這種異響卻是它第一次聽到。
好奇害死貓,這次可能是一頭異獸。
赤煙獸緩緩的走過淺灘,地面留下深深的蹄印。蹄印碗大,跟馬蹄極為相似。
最近它的領地內來了不少人類,超過了兩千人,還帶著獵狗,整個比爾開沼澤地都籠罩在一股不安的氣氛中,就連小鳥小獸都銷聲匿跡,在晚上很少出來唱歌了。
赤煙獸出擊了數次,踢死咬死了數人,入侵者并不收斂,危險的意味越來越濃重,這令赤煙獸開始不安:入侵者太多了!
赤煙獸已經跑遍了整個半島,到處留下了自己的足跡,遠到最東邊的大海邊,近到比爾開沼澤地邊緣的峽谷,赤煙獸都去過。
除了這次的人類入侵者帶來的不安外,其他動物赤煙獸都毫不畏懼。
影子山貓、狼和獅子,黑熊,都和赤煙獸對峙過,最后都無一例外的,先行避開了它。赤煙獸要么是正面擊敗了它們,要么,就是利用速度戲弄它們,直到連續的有效攻擊令對方扛不住而逃走。
這也令它留下了被人類發現的非常明顯的痕跡。
慢慢的,發現它存在的人越來越多,到最后,終于,半島的部落都知道了它的存在。
自由自在所向無敵的赤煙獸開始感覺到威脅,然后它恣意的玩樂場地越來越變小。它只要停留在任何地方,很快就會有不安的氣息籠罩過來,有人類在追蹤它,鍥而不舍,從白天到黑夜,再從黑夜到白天。
感受到威脅的赤煙獸回到了自己的領地內:比爾開沼澤地!它躲進了桃紅色的霧瘴中。
桃紅色的霧瘴中,它和毒蛇巨蟒共棲息于一處山澗石洞,沒有其他鳥獸敢進入,桃紅色霧瘴是它的安屏障。
時不時的,領地尊嚴受到嚴重挑戰的赤煙獸會在深夜和清晨的微光中發動襲擊,殺死入侵者。
最近,令它不安的氣息突然消失,那些進入沼澤地的入侵者紛紛退走。赤煙獸悄悄的跟在這些入侵者者的后面走了很遠,直到確認那些入侵者部退出了比爾開沼澤地。
入侵者什么都沒有得到,除了十幾個人的尸體和十幾匹馬的生命。
領地尊嚴不容侵犯。
幾天后,赤煙獸放松了警惕。
它如王者一樣的從霧瘴里出來,四處巡視自己的領地,并且在入侵者呆過的樹林里嘶鳴和奔跑,它感覺到了安。
危險解除。
入侵者知道了它的不好惹,認輸了,部離開了。
這令赤煙獸獲得了勝利的喜悅,它仰天長鳴,聲音如馬。
除了骨骼更強壯寬大,身材更高壯,頭上有一極具威脅的銳角外,赤煙獸的聲音,外形,蹄印,無不就是一匹馬。
今晚它在霧瘴里和毒蛇巨蟒共棲息,奇怪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這是一種赤煙獸從未聽見過的聲音。
好奇,是赤煙獸的天性。
它是個很貪玩和很好奇的血神的孩子。
好奇比它的好戰還更厲害。
好戰,并主動出擊是赤煙獸的性格。它在入侵者離開后的第二個夜晚選擇了出擊入侵者的營地,咬死踩死數名人類的哨兵,長角戳死了數匹馬,并令一個小營地的馬匹部受驚而倉皇逃走,直到帳篷內所有的入侵者拿著刀劍出來,它才不屑的慢慢跑開…
從未聽見過的聲音對赤煙獸是致命的,它有要弄清楚這是怎么回事的強烈沖動,它要走到最近的地方去看…偷看,是新的入侵者還是其他什么鳥獸…發出的異響…
赤煙獸很謹慎!
面對不了解的聲音,不了解的入侵者,它最初都會很謹慎。
在最初和人類發生戰斗的時候,它并沒有殺人,而是很謹慎的一次一次的試探…直到發現人類的脆弱和不堪一擊,它就露出了自己暴虐的獠牙…即使在它出去玩耍遇上了其他沒有任何威脅的人類,赤煙獸也基本不會放過對方。
它犯下了很多主動挑釁殺人的‘罪行’,每次它都是輕而易舉的把‘入侵者’干掉,再輕而易舉的身而退。
這令它對人類的力量犯下了嚴重低估的錯誤:只有人類聚集的人數足夠多,才會令赤煙獸主動避開。
那些走路的行人,山上種玉米的勞動者,樹上的采蜜人,第一是人少,有的還是一個人,第二,這些人都并不是人類真正的戰士。
赤煙獸慢慢接近發出奇怪聲音的地方,那聲音在它從霧瘴中走出,順著小溪流開始接近的時候,就消失了。
赤煙獸在聲音消失的小樹林里轉了一圈,它嗅到了人類的氣味。
是令它深懷仇恨的人類,最可惡的入侵者,身體脆弱而不堪一擊,行動遲緩而貪婪。
這令赤煙獸的心情很不好。
它討厭人類,沒有比人類更讓它痛恨的脆弱挑釁者了,只需要一個踢擊,他就能把他們給踢死,一口下去,半邊臉都給咬掉。即使它從很遠的地方發動襲擊,人類也無法逃走,他們的速度太慢了,也包括他們騎的馬。他們能對付并威脅到它的唯一辦法,就是聚集起足夠多的人數。
一聲異響從更遠的地方傳來。
赤煙獸側耳傾聽。
梆梆梆!
聲音再次傳來,節奏卻發生了變化。變得急促而大聲。
脆弱的入侵者在挑釁!
赤煙獸在嗅出是人類的氣味后,就不再謹慎,它知道大量的人類已經離開,少少的人類對它構不成任何威脅。
紅光一閃,赤煙獸徑直向遠處奔去。
快如一道火焰的煙!
它和人類交手無數次,只要人類不聚集在一起,它每次都勝,從無敗績。
它噴出的鼻息,會令人類的馬匹不安和恐懼,很多馬匹第一次嗅到它的氣味都掙脫韁繩拼命逃走。它的鳴叫,更令馬匹群受驚失控,張皇失措…
它有和人類打交道的豐富經驗!
“它來了!”一名大樹上的斥候懶洋洋的說道。
“你看見了?”另一名斥候取出了弓箭,弓箭沒有箭頭。
“我聽見了!”斥候說道。
這是一支集合了各部落的追蹤能手的隊伍,一共十余人,分成兩個組,負責吸引赤煙獸的一組立即騎馬遠遁,到達下一處簡妮夫人指定的地點。
得先把赤煙獸引出比爾開沼澤地。
不然,這極具智慧和靈性的異獸,在逼急了的時候逃進霧瘴和沼澤深處,戰士們是無法進入的。
即使你能有解藥進入霧瘴,也沒有辦法進入沼澤泥潭地里去和赤煙獸周旋,那會犧牲掉太多勇士的生命。
這一次各部落進入沼澤地抓捕赤煙獸,犧牲的戰士生命已經夠多了。
簡妮希望這次最好不再死人。
赤煙獸趕到聲音的發出地點,聲音又消失了。
人類的氣味更加明顯。
它四處奔走,沒有看見挑釁者的影子。
但明明氣味濃烈。
遠處,又響起它從未聽過的異響。
金屬敲擊的聲音在晚上傳得非常的遠。
聲音悠揚,綿長,余音繚繞不絕。
赤煙獸抬頭,側耳,傾聽。
這次的聲音依然來自遠處,卻比上兩次的聲音好聽。
叮!叮!
更清脆的金屬敲擊聲響起。
赤煙獸的前蹄刨動地面,它感覺到了不對。
這是第三次異響,每一次都在遠處響起,但它只要接近,那聲音就會消失,不再響起,并且人類的氣味明明很濃重。
再出去,就離開了比爾開沼澤地了。外面不再是它的領地。
它敏感到入侵者在引誘它,令它一步一步的遠離這片沼澤地,遠離自己的領地。
赤煙獸決定不再上當。
要去,也要等明天晚上。
它在樹林里站立,昂頭,聽了好一會,決定返回。
它很好奇沒有聽過的聲音,但對危險的敏感卻也與生俱來。
這種異響,對它是一種引誘。再一再二,在第三次的時候,異響的吸引力下降,懷疑的心滋生,赤煙獸決定返回。
大樹頂上,一箭射下。
赤煙獸聽見了箭矢的嘯音,它之前也聽見過這種聲音,很銳利的聲音,帶著極具威脅的氣息。
赤煙獸猛地跳開,一根箭矢插在它剛才站立的地方。
咻咻咻!
三根箭矢,分從三方射下。
赤煙獸沒有后退,而是前沖,來到了一顆大樹下,身后,三根箭矢再次射空。
它抬頭,看見了大樹上的數個入侵者:人類。
咔嚓一聲巨響,赤煙獸的獨角刺進了大樹,整個樹身都在顫抖,樹葉簌簌落下。
這是一顆要兩個成人才能合抱的大樹,是追蹤者們精心挑選的樹林邊緣部分里最大的大樹之一,以確保他們不會被激怒的獨角獸撞下樹來。
獨角獸力大無窮,頭上的銳角更是令人畏懼,它暴怒發狂,連巖石都撞過去。獅子山貓和狼,都不敢和它正面作戰。硬逾鋼鐵的銳角的刺入是致命的。
獨角獸的角插進了大樹,在它拔出來的瞬間,一支箭矢射下,正中它的后股。
箭矢插進了它的身體,不深。輕傷。但這足以刺激到赤煙獸發怒。
赤煙獸皮粗肉厚,身上仿佛有一層鎧甲。
赤煙獸的家族里面,有各種各樣純色的家族成員,只是在蟹爪半島上,僅有這一種赤紅色的獨角獸。
“嗨!”一個追蹤者的聲音里透露出吃驚,“你用了帶箭頭的箭?”
“我剛才忘記取下鐵箭頭了。”充滿歉意的聲音。
“糟糕,你一定真正激怒它了!”一個驚慌的聲音說道。
“簡妮夫人再三要我們別傷害它,這樣它會記仇,不把我們殺死,它不會罷休。”第一個兄弟害怕的聲音。
“它應該認不出我們來。”犯錯的兄弟毫無底氣的說道,“我們這么多人,它今后不會知道我們是誰的。”
“它是神獸,血神的孩子。它會記得我們的。”第三個兄弟說道,聲音里充滿了絕望。
第一個兄弟埋怨:“簡妮夫人只要我們用斷箭射擊它,激怒它,讓它無法攻擊到我們的時候,就會順著聲音去攻擊下一個點的兄弟們,而不是讓我們射傷它。”
“我真的…剛才…緊張了。”
在三個追蹤能手的驚慌聲音中,獨角獸已經對著大樹連續刺了多次。
木屑紛飛,大樹上出現了可怕的深洞。
樹很大,一時半會是不會倒下的,但是架不住赤煙獸的暴吼和猛刺的聲勢驚人。這令人很恐懼。
復仇!
猛獸們的天性。
赤煙獸不僅僅是復仇,還很記仇。
它也很聰明,并不是只在一個地方猛刺,而是繞圈猛刺,以防備樹上的人類對它再次射擊。旋轉中,樹上的人要射擊,需要找準角度,避開那些密密麻麻的樹枝。頭頂上沒有樹枝遮擋的地方,赤煙獸就絕不會過去。
它是上了一次當后就很難再上第二次的異獸。
高級魔法生物總是具有智慧和靈性的,并很容易和把它降服的人達成行動上的默契。
大樹上,隨著咔嚓咔嚓木屑飛濺的聲音,三名斥候決定發出求救聲。
雖然現在安,但是不求救,就肯定不會安。
大樹再大,長期下去,或者赤煙獸累了,就守在這里,休息一下再來,他們就得完。而且,指望赤煙獸很快因為累而停下是不可能的,它能連續不停的奔跑數天數千里而速度不減,要想它累到休息,除非這顆大樹倒下。
要是在樹林深處,還能找到比這顆大樹大幾倍的樹。但是在這樹林的邊緣,兩人合圍的大樹已經是最大了。只是目前看來,在赤煙獸的暴怒攻擊下,這樹卻顯得太小。
它的角太鋒利和堅硬了,就好像斧頭,每一次刺擊,挑動,都有木屑紛飛濺出。
錯誤已經犯下,本來是騷擾性質的射擊,令赤煙獸心浮氣躁,然后把氣撒在遠處不停敲響金屬音的下一個點去,誰知道鐵箭頭忘記了取下,一箭射出,插進了它的后股,令它暴怒了。
一名兄弟吹響了魔山給他的軍哨!
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鐵哨,令他們很驚奇。他們希望,誠如魔山大人和簡妮夫人所說,尖利的哨音能為他們帶來最快的救兵。
尖利的哨音令赤煙獸一愣,短暫的安靜之后,是又一輪更猛烈的挑刺,中間已經貫穿一個孔,現在是從外面切進樹身去,就好像斧頭的砍擊。
獨角獸雖然是魔法生物,具有智慧和靈性,卻始終難逃野性的暴虐血脈。
三名追蹤兄弟感覺僅僅是過了一瞬間,大樹就搖晃得更猛烈了,仿佛馬上就要倒下。他們身上有箭和劍,但是即使是死,他們也不敢真的去傷害神獸。
滴滴滴!
鐵哨再次猛然吹響。
遠處,也傳來了鐵哨音,還有馬蹄的奔跑聲,如簡妮夫人說的那樣,她不希望再死掉任何一個戰士,真有人來救他們了!
樹下,獨角獸的動作停止了,它也聽到了遠處的鐵哨音和很快逼近的馬蹄聲。
有人類向它這邊過來了!
獨角獸赤煙沒有任何猶豫,它聽出來的不過是三騎,只要人類的人數少,不是數百上千人,獨角獸就是毫無畏懼的。
赤煙向馬蹄聲來處飛奔了出去,快得如一道煙。
它要先殺了敢來進犯的入侵者,再回來殺掉三個仇人。
它知道很快就會結束戰斗,等它回來,樹上的三人即使跳下來,也跑不遠。
“防御!”魔山的聲音如雷響起。
跟隨魔山而來的是他的兩名隊長:埃林騎士和葛拉燈爵士。
埃林和葛拉燈剛剛取下盾牌,赤煙獸如箭射來,快得不可思議,無法想象。
兩人大驚,如此猛惡高大的魔法生物,他們第一次見,相比之下,他們的高頭大馬成了小馬駒。
兩只戰馬一見獨角獸的影子,聽到赤煙的聲音,立即就怯了,根本不敢迎戰,兩匹馬劃出一個弧形,根本不聽主人的命令,掉頭瘋狂逃命。
魔山的戰馬也同樣失去了戰斗意志,也要調頭就逃,被魔山死死勒住馬韁,戰馬無法調頭,人立起來,把魔山摔下地來。
魔山轟然倒下,就好像一座山。他還沒有爬起來,赤煙獸已經掠過身邊,帶著一股勁風,呼嘯過去。
赤煙獸盯上的敵人,不容逃走。
一陣狂風掠過埃林的身邊,向前面拼命逃走的葛拉燈爵士追了上去,紅影一閃,騰空而起,追上了逃跑者,銳角毫無阻礙的插進了葛拉燈爵士的后背,噗,殘忍肉響聲中,葛拉燈爵士的身子被貫穿,尖角前胸突出,當場斃命!
獨角獸落下地來,爵士的身體甩在空中,他的戰馬嚇得斜刺里奔逃,慌不擇路,獨角獸四蹄蹬地,竄出,突襲,橫截,低頭,銳角居中刺穿馬腹,挑著悲鳴的戰馬眨眼奔出數十米,停下,拋飛鮮血噴濺的戰馬。
埃林的戰馬已經再次調頭,向著沼澤方向狂奔,埃林呵斥不住。而魔山,剛剛從地上爬起來。
紅影一閃,赤煙向魔山發動了進攻。富品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