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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套路

  “小梁啊。”王祖勛五十來歲,穿著一件已經滿是破洞的白色襯衫,黑色的褲子,腳上的皮鞋已經開膠,他走路很輕,生怕一用力就給趿拉斷了。

  梁成濤道,“王師傅,我們是來接你回家的。”

  “謝謝,”王祖勛的眼神到處飄忽,轉了一圈后,忍不住問,“就你一個嗎?”

  “阿姨年齡大了,我們可沒敢讓他來。”梁成濤道,“王師傅你上車吧。”

  他替王祖勛拉開了出租車的車門。

  “麻煩你了。”上了車后,開始王祖勛一言不發,只是坐在車里到處東張西望,路過漕河涇的時候,他才嘟噥一句,“這邊拆了啊。”

  梁成濤道,“從田林路那邊開始到這邊,基本都拆遷了。”

  跟凌二對視一眼,凌二搖搖頭。

  “我從前面下車吧。”半道上,凌二先下了車,又重新打車去了靜安寺的營業部,王剛等人早就等候在這里。

  “怎么還沒買?”裝著包的錢還在王剛的懷里緊緊抱著,凌二沒好氣的道,“別磨蹭了,快點,不然馬上就中午休息了。”

  王剛道,“又跌了。”

  凌二笑著道,“那不是更好,買的便宜啊。”

  王剛道,“萬一再繼續跌下去呢?”

  他之前跟著買進的,全部都虧了,雖然凌二讓他安心,可是他怎么能夠安心呢?

  “是啊,夠懸。”金鐘也抱著一個大包,準備幫梁成濤買進,要不是梁成濤吩咐過一切聽凌二的,他現在就想抱著錢走人。

  “只要股票還在自己手里,就不算虧錢,聽我的繼續買,要不我一個人買算了?”凌二從梁成濤那里借了二十萬,自己留一半用,剩下的一半讓給王剛等人,看他們敢不敢跟進了。

  他已經是仁至義盡,做的夠朋友了。

  “你們要是不要,我要啊。”邱少亮自己本來沒有多少本錢,此刻凌二從梁成濤那里借了錢,轉借給他們,簡直是難得的機會。

  至于虧損?

  不存在的,對于凌二,他有一種迷之信任,至于為什么信任,他也說不清。

  “咱倆對半分。”凌龍自然也不會錯失這個機會,按照他堂弟的話說,男人得有點膽,天不怕地不怕,賠了大不了再賺。

  “那你們分,多一萬,少一萬的,其實我無所謂。”王剛早就買進了六十來萬,按照現在的股價,已經賠進去了萬。

  現在再拿萬把塊錢進去,賠了也就那樣,他心都不慌了。

  即使賺了,拿著這萬把塊他預估也就賺百十塊錢,他無所謂。

  所以,他也就不和邱家兄弟等人爭了。

  “這錢我也不借了。”邱邵杰退縮了,潘宥誠同樣是如此。

  他倆和別人不一樣,可都是拖家帶口的,心臟受得了,家底也耗不起。

  “那我就進去了?”王剛問凌二。

  凌二點點頭,看向還在那猶豫的金鐘道,“你要是拿不到注意,趕緊去敲個電話,這會他估計在家。”

  “他家沒電話。”金鐘甕聲甕氣的道。

  “那你平常怎么聯系?”潘宥誠問。

  金鐘道,“打到他家弄堂的小賣部。”

  “那就打到小賣部啊。”凌二道。

  “算了。”金鐘心一橫,還是抱著一大袋子前去了營業部。

  看著柜臺上堆起來的一摞摞鈔票,凌二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梁成濤。

  回到化工廠的小宿舍里,潘宥誠和凌龍等人做飯,凌二和王剛輪番站在水龍頭底下沖澡,天實在熱得不像話。

  一股股的腥臭味從江邊傳過來,凌二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一頭死豬擱淺在了旁邊的香菇草叢里。

  出于公德心,他招呼邱家兄弟拿鐵鍬挖個坑出來,給埋進去。

  “就在那擱著唄。”邱少亮很不理解,何必多事呢。

  凌二道,“傳染給人,要死人的,就當做好事吧。”

  他拿了個毛巾捂著鼻子,跟邱家兄弟一人拿著一把鐵鍬,合力把死豬往岸上挪。

  大概浸泡的時間太長,再加上高溫,鐵鍬剛戳上去,爛乎乎的,散架了。

  那股臭味,直沖腦門子,盡管捂著毛巾,凌二差點當場吐了。

  看著厚壓壓的一堆龍蝦從豬肚子里鉆出來,凌二發誓,以后不吃龍蝦了。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三個人才把零零碎碎的豬雜碎埋進深坑。

  凌二沒吃進去午飯,吃了兩架西瓜,倒床上便睡。

  醒過來的時候,看到梁成濤正趴在旁邊的桌子上寫寫畫畫。

  他揉著眼睛,走過去一看,梁成濤正在畫設備工藝圖。

  “醒了?”梁成濤回過頭問。

  凌二找到自己杯子,咕嚕嚕灌完了杯子里水,然后笑著道,“你這領導當得真輕松,天天可以翹班的。”

  “哪里,有時候晚上要忙到九十點的,哪里輕松了。”梁成濤道,“今天帶你過去,就是想一起和他談的,你怎么又不讓我說了?”

  凌二道,“雪中送炭有人暖,錦上添花無人愛。”

  梁成濤道,“他現在也不容易,老婆走了,閨女沒相認,家里一個老太太,剛出來又沒收入,現在跟他說,他應該不會拒絕。”

  “你敢肯定?”凌二笑著問。

  “他還有得選擇?”梁成濤問。

  “咱們知道他沒得選擇,他自己不知道啊。”梁成濤道,“先讓他在家待一階段,然后再讓社會教他認清現實。”

  “太殘忍了吧。”梁成濤當然贊成凌二的意見。

  “殘酷的是社會,”凌二笑著道,“他不認清現實,他就對社會還抱有幻想,跟咱們磨磨唧唧的,還得苦口婆心的跟他說一大堆,累不累?

  到時候,社會教他做人,咱們再找過去,那就得對咱們感恩戴德。”

  “我得多向你學習。”梁成濤道,“你這些門道跟誰學的?”

  “你在笑話我。”

  “沒。”梁成濤矢口否認,“你說的這些道理是正理,王祖勛以前好歹是個中層領導,雖然做了兩年牢,但是那傲氣還在,是得熬一熬。”

  “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在一邊擦皮鞋的王剛道,“這種人吧,不能慣著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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