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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時窮節乃現

  大黃狗經過一番沖洗,毛發倒是顯得油光锃亮,由著它甩干凈后,不再打綹子,把癩子處也遮掩住了。

  小丫頭要追著大黃玩,凌二趕忙呵斥她兩聲,讓老三把她照看住了,他現在都不讓大黃進屋,更何況接觸人。

  大姐把凌二喊到廚房,把從他包里翻出來的千把塊錢和存折捏在手里,仔細的問道,“你真沒干犯法事?”

  她很是緊張。

  “哦,原來在你這里,我剛才還準備找老四麻煩呢,”凌二拍拍自己胸脯,雖然這階段加強了營養,長了點肉,但是依然削瘦,沒好氣的道,“我這體格想干犯法事也干不來啊,你啊,可別高看我,動動腦子是可以的,跟上次一樣,還是國庫券得來的。”

  “沒騙我?外面的錢就這么好掙了?”大姐將信將疑的道,“阿爸出去這么多年,自己吃飯都是問題。”

  凌二不屑的道,“外面錢是好掙,關鍵他沒腦子啊。”

  要是有腦子,就不會第一次出道就被人抓個現行,而且只為了區區二塊半錢。

  大姐道,“行,那我暫時相信你。”

  “什么叫暫時相信我?”凌二不樂意了,“敢情我就一點不值當信任是吧?我跟你說,你弟弟我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沒你想的那么蠢,我真要犯法了,肯定是涉及幾個億的大項目,絕對不會為了萬兒八千違法,丟不起那人。

  你老弟我...”

  “你還起勁了是吧?”大姐趕忙攔住他的話頭,板著臉道,“多少錢都不行!就怕你有那運氣掙,沒那本事花。”

  “花錢都沒本事,我還活著干嘛,”凌二咧嘴道,“這也就家里沒礦,窮的叮當響,要不然我得讓你見識下什么叫紈绔子弟,敗家爺們,關鍵咱沒那條件。”

  “我沒發現啊,你現在越來越嘴碎了。”大姐把捏在手里的錢和存折要塞給凌二,“拿好了,誰都別說,別讓人瞧見了,老四和老三小孩子,沒個把門的,也別說。”

  凌二沒接,只是笑著道,“爺奶說不?”

  大姐咬了咬牙道,“不說。”

  “阿爸呢?”凌二接著問。

  大姐笑著道,“你要是孝順他呢,可以獻寶,我不攔著。”

  “那就妥當了。”姐弟倆達成了一致意見,凌二很滿意,他只接過來了存折,至于現金他沒收,“你裝著,做家用吧,馬上開學,搬家,全是錢。

  哦,對了,還得給我留五百塊錢。”

  凌二又從里面點了五百塊錢出來揣自己兜里。

  他得去找劉廣興。

  老五要入戶口了,不然進城以后連幼兒園都上不了。

  晚上,破天荒的,二伯凌代善要請他去吃飯。

  雖然是親叔侄,可是凌二真沒端過他們家飯碗。

  一方面是因為凌代善和凌代坤哥倆關系不好,另一方面是因為各家條件都有限,多給別人一口吃,自己的胃就要多難受一分。

  在眼前農村,特別是中西部地區,只能說是剛解決溫飽,但是也僅限于溫飽,想吃的多好,就非常困難了。

  “你沒少下血本吧?”凌二問凌龍,要不是凌龍給了他老子大驚喜,他老子是不會這么熱情的要請凌二吃飯的。

  “二百。”凌龍光著膀子靠在椿樹上,一沒注意,后背上黏上了松脂,手夠不著后背,只能又換了棵楊樹,在上面蹭來蹭去。

  凌二笑著道,“挺大方啊。”

  “凌松對象說好了,差錢,到處借也不好借啊,索性我全給了,省的他們再為難。”

  凌龍姐兄弟三個,大姐已經嫁人,他和哥哥凌松沒找到對象,一直是父母心里事,現在凌松好不容易談妥一個,對整個家庭來說也是松一口氣。

  只要凌松結婚了,他想著他肩上也不會有那么大壓力。

  凌二道,“喲,挺快的,哪家的?”

  明知故問。

  凌龍道,“西營的劉邦奎家老二,你見過的。”

  “劉玉蓮,挺好。”在凌二的印象中,凌松媳婦是非常賢惠的一個人,結婚后,日子艱難,跟婆婆又處不來,干脆拾掇凌松出去打工,兩口子從燒開水、賣菜生意做起,成為了本鎮為數不多的能在浦江買的上房子的人。

  他大姐去浦江打工,人家也幫著聯系過工作,照顧過幾天。

  這是恩,他凌老二記著呢。

  凌龍道,“大哥結婚了,我這就不算什么事了,想怎么混都行了,你說是不是?”

  “你?還是悠著點吧,別著急,慢慢來。”

  凌龍可沒有他哥哥凌松的運氣,凌二記得凌龍那媳婦可是絕對不是什么過日子的,渾身的優點也就剩下那皮囊不錯,看著不俗。

  當初,凌龍也就圖著人家長相,結果那日子過得真叫恓惶。

  簡直是自作自受。

  凌二要不是看在凌龍幫過他的份上,真不愿意多搭理他。

  凌龍道,“哥現在有錢,還能怕沒媳婦。”

  當然,和凌二是沒法比。

  “有錢的日子還在后頭呢,”凌二笑著道,“現在別著急,慢慢挑,別挑花眼就行。”

  從二伯家煙囪出來的是煙,聞著嗆人,窗戶出來的也是煙,聞著香。

  他二嬸子殺了一只老鴨子,和豆腐豆皮一起燉,滿滿的一大鍋。

  “我喝瓶啤酒吧。”凌二現在能喝酒,但是他還是個孩子,還處在發育階段呢,不敢多喝。

  才一米七不到,還要繼續長個,萬一沒有節制的喝酒,影響發育,都沒地方哭去。

  凌代善道,“知道你在讀書,這二兩喝了,就不讓你喝了。”

  “行,”凌二一看是種子酒,不賴,心想少喝一點不礙事,也就端起來杯子,“少倒點。”

  凌龍倒酒,給斟的滿滿的。

  然后把一塊鴨腿夾給他道,“你來啃。”

  “行了,別再給我夾了。”凌二一只手擋住,另一只手舉起杯子對凌代善道,“二伯,咱爺倆走一個。”

  他老子要回來了,他覺得他有必要和凌代善搞好關系,到時候也是一個依仗,不然他這小胳膊小腿,對付他老子真有點困難。

  “慢著點喝。”侄子的態度很令凌代善滿意。

  “松哥,咱弟兄倆來一個。”凌二又朝著凌松碰了一杯。

  “你吃菜。”凌松又黑又瘦,老實巴交,并不怎么說話的一個人。

  酒喝到中途,凌代善突然道,“過幾天你爸要回來了,你去接不接啊?”

  “他自己長腿,要回來就回來唄,我可沒工夫去接他。”凌二不掩飾自己對他老子的態度。

  “我聽龍子說你這趟也掙了點是吧?”凌代善見他點頭,就接著道,“自己存著,后面上學都要花呢。”

  “上次填志愿,讓劉麗和志強幫我填的市一中,”凌二道,“我估計問題不大,過幾天分數就下來了,跟我家老大商量好了,一起去市里,隨便找份工作,也比在家里強。”

  凌代善道,“那沒自己窩,住房子還得花錢啊?”

  凌二道,“所以我現在在存錢啊。”

  凌代善道,“種地你們確實種不來,我跟你大伯撿地沒事,可以給你們課租,都家里人,不是外人。你大姐也不小了,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

  前天你三伯給你爺發電報,說讓你也去當兵去。”

  “要是家里就我一個,我真想去當兵。”凌二倒是實話實說。

  沒有家里拖累,說不準他真的會去當兵,當兵頂多后悔兩年,不當兵后悔一輩子。

  他一個大男人進部隊鍛煉鍛煉是沒錯的,重活一輩子,不一定全要奔錢上面。

  萬一跟他三伯一樣,混出點名堂呢?

  他三伯家中排行老五,是方圓十里地的名人,附近左右當兵的很多,他三伯卻是唯一一個有點樣子的。

  在對越反擊戰中,屢次立功,又是獎章,又是提干,如果他沒記錯,現在應該是營級干部了。

  不過具體他也是不清楚,一方面他三伯不怎么回來,另一方面,他大學畢業后,也沒怎么返鄉。

  倆人最后一次見面,還是因為他奶奶過世。

  “哎,當兵也確實是不算事。”凌代善想了想自己家,二兒子凌龍服完兵役也就這樣,落了個不上不下,本想自己弟弟能給一點照顧呢。

  沒成想,沒指望上。

  凌二進部隊了,就能比凌龍好多少?

  不見得,估計也就是瞎混兩年。

  “到時候再說吧。”凌二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后,他也沒有再喝,盛了滿碗飯后,泡了湯,一口氣扒完。

  吃好完,陪著寒暄一會后便起身要走,凌龍拿著手電筒要送。

  “不用,大月亮天的,又不瞎。”凌二把凌龍推進屋子,自己往家走,剛走一段路,一個手電筒的光往自己腦袋上打。

  他往那邊躲,燈光便追到哪里。

  “誰啊!”他炸毛了。

  “喲呵,凌老二,你脾氣不小嘛。”

  “花姑娘的呦西...”凌二還沒來得及耍嘴皮子,便聽見了重重的咳嗽聲,是劉廣興的。

  “叔啊,這么晚了,還往哪去啊?”凌二立馬變了態度。

  劉廣興道,“一股酒味,哪喝的這熊樣?”

  凌二道,“我二伯家。”

  當著人家的面調戲人家的閨女,他未免有點心虛。

  劉麗道,“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的?”

  凌二道,“早上到家的。”

  劉廣興道,“回吧,注意點別掉河里去了。”

  “那不能。”凌二忙不迭的走人。

  回到家的時候,大姐正給老五洗澡,他沒見到老三老四的影子。

  大姐道,“廣子家買了電視機,圍那看電視了。”

  凌二看看手表,已經九點半了,反正是暑假,隨便她們看了,沒管他們,這年頭閉塞,想找個娛樂活動真不容易。

  他自己都無聊的發慌,何況倆半大孩子。

  在院子里鋪上席子,點上蚊香,因為喝了點酒,倒席子上就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老三收黃鱔籠子已經回來,正在門口騰籠子。

  “沒少弄啊。”他晃了晃桶,少說也有二斤多。

  “一天三斤多。”老三又往桶里倒了一條大黃鱔,現在大姐不稀罕他這點錢,掙下的錢他自己攢下來,數目已經很客觀。

  “整好了和我說,等會一起上街。”凌二刷完牙洗好臉,給老五穿衣服,又幫著把豬喂了。

  “這要趁早賣了吧?”他對大姐道,“馬上搬家又帶不走。”

  “到時候再說。”大姐是舍不得賣,不光是豬,他還有雞鴨等牲口,為了省糧食,她只為了少量幾只,養的精細,都當寶貝呢。

  老三已經把今天的黃鱔裝進編織袋里,等著凌二一起走人,哥倆一出門,老四也嚷嚷著跟著要去。

  “走吧,快點,走慢了,沒人等你。”凌二提著裝龍蝦的袋子走在最前面,老三提著裝黃鱔的袋子跟在后面。

  兄妹三個剛上河坡,黃志強騎著自行車從后面追了上來,車座后面綁著的也是裝黃鱔的袋子。

  凌二對老四道,“坐志強自行車去。”

  “顛屁股。”老四嫌棄的看了一眼黃志強的車子。

  “切,我還不樂意帶你呢。”黃志強道,“東西放上來不?”

  “除非想累死我。”凌二拎著的龍蝦袋子也有二十來斤,他把龍蝦、黃鱔兩個袋子在后座上綁緊后道,“你順帶給賣了,不用等我們,回來再算。”

  然后看著黃志強騎著車先走了。

  等他們到橋頭的時候,黃志強正坐在樹蔭底下舔雪糕吃。

  黃志強給凌三算錢,凌二幫著推自行車,一起往鎮里去。

  老四不時的撥下自行車鈴鐺,發出的清脆的鈴鐺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凌二道,“你不是不稀罕嗎?”

  老四道,“因為不是我的。”

  凌二笑著道,“以后注意些對我的態度,等你上初中了,我可以考慮給你買個新的。”

  老四道,“二哥說了,他給我買。”

  凌二望向老三。

  老三支支吾吾的不說話。

  他膽小,不管是早上,還是夜里,都不敢一個人下地里收黃鱔籠子。

  他哄著老四陪她一起,條件是以后給買個自行車,偶爾給個零食。

  “你二哥沒錢。”凌二看穿了一切。

  “你不逼他一把,你都不知道他多有錢。”老四道,“早上他還賣了二十塊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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