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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4 沉睡的

  跟印度人打交道就是這樣了,如果你試圖用平等的態度對待他們,那么他們就會認為你比他們低一等。

  英國人對待奴隸的態度,才是他們習慣意義上的平等。

  美國人跟印度人打交道還是少了,不知道印度人的秉性,換成南部非洲人——

  呸,南部非洲人根本就不會摻和這種事。

  碼頭交接物資的時候,印度最古老高等學府之一孟買大學內,一場特殊交易正在進行。

  水兵罷工的第一時間,共產國際就和孟買市學聯取得聯系,希望孟買高等院校的學生,主動走出校門響應水兵們的罷工。

  這在共產國際看來應該很容易做到,因為學生是最開明的群體,他們應該最痛恨英國的殖民,所以應該比沒有接受過多少教育的水兵們更積極的參與進來。

  畢竟印度獨立后,受教育程度較高的大學生們,肯定比水兵們受益更多。

  讓共產國際沒想到的是,水兵罷工已經開始了一個星期,在卡拉奇甚至已經演變為水兵起義,孟買的學生群體卻還沒有行動起來,僅僅制作了一些宣傳文案,進行了一些小范圍的宣傳。

  效果不能說沒有,可能比什么都不做強一點。

  但是也沒有強多少。

  “所以,你們用五萬英鎊只印刷了五萬張傳單,而且還有三萬張沒有發出去,為什么會這樣?”來自共產國際的工作人員斯特雷奇實在是無法理解。

  法國每一次動員,學生可都是急先鋒,是主力,從來沒有落后過。

  共產國際不是只給與工作指導,活動經費直接給了五萬英鎊,這筆錢不少了,畢竟共產國際不像南部非洲基金會那樣財力雄厚,籌集資金很困難的。

  法國共產國際本身就經濟緊張,國內面臨巨大競選壓力,代表傳統勢力的黨派,給法國共產國際制造的壓力越來越大。

  這么艱難的情況下,法國共產國際還是擠出五萬英鎊支援孟買水兵罷工,可沒想到不僅沒有換來印度人的感激,反而撐大了印度人的胃口。

  就在昨天,孟買市學聯再次致電共產國際,希望法國共產國際能夠支援更多資金,這樣孟買的學生群體就能行動起來,給與水兵們更大程度的支持。

  共產國際在印度也是有分支的。

  斯特雷奇就是共產國際派來的調查人員。

  “傳單要找人設計,要找印刷廠印刷,發傳單也需要很多人,我們要確保每一張發出去的傳單都能起到作用,否則就是無效工作。”市學聯秘書長迪克特已經四十歲了,斯特雷奇也不知道孟買大學為什么會有四十歲的學生。

  孟買大學創建于1857年,是印度3所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大的綜合性大學之一。

  斯特雷奇之前還以為迪克特只是在市學聯工作,并不是孟買大學的學生。

  直到迪克特給斯特雷奇看了自己的學生證,斯特雷奇才確認這一點。

  “那么你們發出去的傳單都起到應有的作用了嗎?”斯特雷奇強忍怒火,2.5英鎊買一張傳單,你們印度的人工費用還真貴啊。

  不過這也能解釋。

  孟買正在進行大罷工嘛,工人不好找,所以成本高一些也正常。

  “當然,我們的每一張傳單起到了積極作用,所以才會有這么多人走上街頭,我們還購買了很多物資送給水兵,他們的罷工才能得以繼續,否則他們就要餓死了——”迪克特謊撒的眼都不眨,再讓他說下去,卡拉奇的水兵之所以演變成起義,也是他們的功勞。

  “學生為什么還沒有行動起來?”斯特雷奇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這些事根本沒辦法核實,只能迪克特說什么就是什么。

  “學生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他們是國家未來的棟梁,任何事情都不能影響到他們的學習。”迪克特一本正經,就好像印度的大學生們,畢業之后真的和他說的那樣,會成為國家棟梁一樣。

  等等,印度連個國家都沒有,是英國的殖民地。

  所以印度的大學生畢業后,是為誰工作?

  為印度?

  還是為英國殖民政府?

  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這就是你們什么都不做的理由?”斯特雷奇實在是無法忍受。

  印度的等級制度非常嚴重,有資格進入高等院校學習的,絕大部分都是社會地位比較高的婆羅門和剎帝利,指望他們自己造自己的反是不可能的。

  孟買大學是印度最好的大學之一,這里畢業的學生,都會受到殖民政府的重用,一畢業就是統治階層的一部分。

  所以你應該怎么勸說那些,只等著畢業之后成為人上人的孟買大學學生,為支持水兵的起義暫時放棄自己的學業呢?

  這不是放棄學業,而是自毀前途。

  “您剛才進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校方關閉了校門,不允許學生進出,所以學生們根本無法走出校門,他們的呼喊聲水兵們根本聽不到——”迪克特說的確實是事實,但這個理由也經不起推敲。

  孟買大學并不對外開放,普通人是無法進入校園的,斯特雷奇是法國人,所以才能進入孟買大學。

  也就是說,孟買大學的禁令,是針對印度人設置的,針對外國人無效。

  而且關閉校門又不是封閉,就算水兵罷工這件事沒發生,孟買大學的校門也是特么關著的。

  想出去,你打開不就行了!

  “所以你們的要求是什么?”斯特雷奇的耐心正在消失,感覺法國人的愛心都喂了狗。

  有這錢,還不如給巴黎那些無家可歸的退伍軍人發一些面包呢,這樣至少在選舉的時候,那些退伍軍人至少會在投出他們神圣一票的時候,考慮下共產國際。

  “我們需要更多的支援,你也看到了,只要有足夠的支援,我們就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否則我們就將半途而廢,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迪克特不提錢的事,句句不離錢。

  “你們要多少?”斯特雷奇怒極反笑,真就當法國共產國際是大冤種唄。

  “如果能有十萬英鎊,我們就可以將所有剩余的傳單發出去,如果能有二十萬,我們可以印刷更多的傳單,如果能有三十萬——”終于說到錢的事了,迪克特的眼睛都在發綠光。

  “我有一個問題,你們市學聯成立到現在,一共得到過多少捐款?”斯特雷奇好奇,感覺迪克特大概認為英鎊就是法國共產國際發行的。

  否則哪來那么大臉呢!

  張口就是幾萬幾十萬,斯特雷奇看著迪克特身上的廉價西裝,再看看迪克特手腕上嶄新的腕表,內心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受消費主義蠱惑,有些人會省吃儉用,花幾萬十幾萬購買奢侈品背包,然后背著它坐地鐵。

  這種行為沒辦法評價,只能說消費主義洗腦是很成功的。

  腕表在印度售價并不便宜,以迪克特西裝的水平,迪克特大概率是買不起腕表這東西的。

  換成斯特雷奇,他如果要包裝自己,那么會用有限的錢先購買一身合體的西裝,表這東西可以等有錢了再買。

  所以,迪克特買表的錢是哪來的?

  我去年買了個表的吧!

  “很多——”迪克特表情習慣性夸張,手比劃了一個超級大的圓:“無法統計的那么多,每天都有。”

  這話的意思是三十萬英鎊并不多,有多少錢就辦多少事。

  斯特雷奇雖然是法國人,但是在印度共產國際工作,對印度并非一無所知。

  以斯特雷奇對印度的了解,孟買市學聯做的這些事,全部費用加起來都不會超過一千英鎊。

  “共產國際的經費是用來幫助你們的,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斯特雷奇實在是無法理解,他要是把這里發生的事寫成報告遞上去,估計上面會認為斯特雷奇根本沒來孟買,而是自己躲在辦公室里瞎編的。

  “我們做的難道不對嗎?”迪克特理直氣壯。

  “看看你們都是干了什么,五萬英鎊!整整五萬英鎊!你們就特么印了五萬張傳單,然后還特么只發了兩萬張出去,你們怎么敢,怎么能這么做?”斯特雷奇終于爆發,不想再看迪克特的拙劣表演。

  印度人就是這樣了,你如果不揭穿他們,他們還以為自己的表演毫無破綻呢。

  就在斯特雷奇發火的時候,迪克特終于安靜下來,他努力瞪大雙眼,用無辜和驚訝的眼神看著怒火沖天的斯特雷奇,好像很不理解斯特雷奇為什么這么生氣的樣子。

  “你知道你們這樣做會有什么后果嗎?”斯特雷奇沒指望迪克特回答,在迪克特也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的動作中,斯特雷奇繼續怒吼:“你們這樣做的惟一后果,是導致你們將來得不到任何支援,你們將會成為人類社會的孤島,臭不可聞!”

  “我們并不是什么都沒做不是嗎?只是因為面對的困難太多,如果你們能給我們更多的援助,我相信情況一定會有變化。”迪克特這時候還想著要錢呢。

  “什么變化,可以讓你買一雙高檔皮鞋,或者換一身合體的西裝嗎?”斯特雷奇直接,這人太能裝傻了,能坑一個是一個。

  “你是指我的腕表嗎?這可是用我自己的薪水購買的,怎么樣,很漂亮吧!”迪克特很開心的向斯特雷奇展示他的新腕表,斯特雷奇真的無法理解,這種時候迪克特還怎么能笑得出來。

  “冒昧問一句,你的薪水有多少?”斯特雷奇深呼吸,這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羞恥,或者對于羞恥的標準跟正常人不太一樣,不能以斯特雷奇的道德標準來要求迪克特。

  “你為什么問這個,難道不知道隨便問人薪水是不禮貌的嗎?”迪克特馬上收起腕表,一臉警惕。

  斯特雷奇太神奇了,這家伙居然還知道禮貌這回事。

  看,人家不是不知道羞恥,而是知道應該在什么時候羞恥。

  迪克特聳肩攤手,回應斯特雷奇一個“那又怎么樣”的表情。

  斯特雷奇無話可說,轉身就走。

  也對,印度人又沒有求著法國共產國際給錢,那五萬英鎊是法國共產國際主動送給孟買市學聯的。

  “那你們什么時候把屬于我們的錢給我們?”迪克特還在追著要錢。

  “什么時候我們的錢是屬于你們的錢了?”斯特雷奇被迪克特的腦回路驚呆了。

  “你還記得你來這里的目的嗎?”迪克特看向斯特雷奇的目光意味深長。

  “當然。”斯特雷奇耐著性子,看這家伙還能鬧出什么幺蛾子。

  “如果我們干的不錯,共產國際應該是會有后續支援的吧?”迪克特搓著手指向斯特雷奇示意。

  “是這樣,但是你們沒做到。”斯特雷奇強調。

  “這就對了,既然是給我們準備的錢,那就是屬于我們的錢,所以,你什么時候把屬于我們的錢給我們?”迪克特的腦回路確實很神奇,斯特雷奇想了好一會兒,才弄明白迪克特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然后斯特雷奇就再也沒有跟迪克特說話。

  怕被迪克特氣死。

  迪克特并不認為孟買市學聯的做法有多過分,不給錢就不給嘛,生那么大氣干什么。

  斯特雷奇怒氣沖沖走出辦公室,看看眼前安靜祥和的校園,再看外面車水馬龍的人聲鼎沸,突然就心灰意冷。

  難怪尼泊爾人會說:印度是一只沉睡的蛆,當它醒來時,整個世界都會感到惡心。

  斯特雷奇突然感覺自己這些年的工作毫無意義,他決定回頭就申請從印度調走,哪怕去公認工作最難開展的南部非洲也無所謂。

  共產國際在南部非洲的工作難開展,至少南部非洲人可以交流,就算不信共產國際那一套,也會明明白白的告訴你為什么不信,不會像印度人這樣,用拙劣的表演試圖把你當成傻子糊弄。

  也不對,這是壓根就沒演,主打一個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

  走出孟買大學,街道上一群水兵招搖過市,嘻嘻哈哈的沒有憤怒,也沒有口號,感覺不是在罷工,而是在過節。

  斯特雷奇這時候已經不再生氣了,因為不值得。(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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