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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6 外強中干

  平賀讓和擔任艦政本部第四部主任的藤本喜久雄,被譽為日本造船業的“帝國雙璧”。

  平賀讓出生于1878年,東京帝大工科大學造船學科首席畢業,后留學英國格林威治海軍學院,被認為是堅定地正統“英國流”設計師。

  1916年,平賀讓參與“長門”級戰列艦的設計,并提出利用長門型第二煙囪后方空間加裝1座聯裝炮塔的改造設計案,這一方案應用于后來的加賀級戰列艦。

  《華盛頓海軍條約》簽訂后,八八艦隊計劃擱淺,平賀讓參與設計的戰列艦、巡洋艦,除長門、陸奧外,不是改裝成航母,就是在船塢中解體,再不然則作為魚雷、炮彈試射標靶自沉。

  日本海軍為彌補主力艦戰斗力不足,被迫開始研發以巡洋艦為主的輔助艦艇,1923年由于在“妙高”級巡洋艦的設計方案上,平賀讓和藤本喜久雄產生嚴重分歧,平賀讓遂憤而離開第四部,前往海軍技術研究所。

  1925年,平賀讓擔任海軍技術研究所所長,這是個純技術研究職務,不參與軍艦設計,不過平賀讓一直對日本海軍的造艦計劃很關心。

  根據《華盛頓海軍條約》規定,日本在1931年可以建造35000噸級主力艦,以取代艦齡滿20年的舊艦。

  于是就在今年七月份,藤本喜久雄提交了一份造艦方案,這就是金剛級戰列巡洋艦。

  受經濟危機影響,藤本喜久雄提出的方案,船體重量不到9000噸,實在太輕。

  平賀讓通過自己的舊屬了解到藤本喜久雄的方案,認為藤本喜久雄的方案有重大缺陷。

  于是平賀讓也設計了一個計劃案,在海軍艦政本部長小林躋造主持的海軍技術會議中,藤本喜久雄發表金剛代艦計劃案后,平賀讓當場對藤本喜久雄的方案進行批判,并提出自己的計劃案。

  日本海軍造船業,平賀讓和藤本喜久雄都是久負盛名,兩人意見嚴重分歧,會議陷入混亂,沒有形成決議。

  會后,海軍艦政本部高層認為負責技術研究的平賀在正式會議上提出個人私案,形同越職侵權,對平賀讓頗有微詞。

  與此同時,親歷此事的艦政本部相關人士中開始有“平賀對專職為技術研究所所長一事不滿”、“想借此機會返回造船部”、“想借機晉職”之類的流言開始蔓延。

  計劃案流產這個結果讓平賀讓倍感失望。

  日本國內的流言更讓平賀讓氣急攻心,多重因素疊加,平賀讓因病住院,并不是布拉德辦公室特工人員造成的。

  東京帝大醫學部附屬醫院,平賀讓所在的樓層冷冷清清,只有幾位海軍技術研究所的屬下守在平賀讓所在的病房外。

  “那些流言肯定是加賀派的人向外傳播的,他們的目的就是對老師進行攻擊,以掩蓋他們在能力上的嚴重不足,我們應該向海軍艦政本部高層申訴,取消對老師的不公正待遇。”平賀讓的學生西田真司義憤填膺,平賀讓和藤本喜久雄的矛盾,背后隱藏的是日本海軍兩個流派的派系之爭。

  和薩摩藩出身的將領把持了舊日本海軍的軍政及軍令大權一樣,加賀藩出身的海軍設計人員,從日本造船界元老佐雙左仲時代開始,一直把持著日本海軍創設以來的軍艦設計壟斷地位。

  藤本喜久雄領導的艦政本部第四部,就是以加賀派設計人員為主。

  非加賀藩出身的平賀讓,自然就是藤本喜久雄的眼中釘和肉中刺。

  平賀讓擔任海軍技術研究所所長的同時,還是東京帝大工部教授,西田真司是平賀讓的學生,同時也在海軍技術研究所工作。

  “現在海軍艦政本部同樣被加賀派把持,否則所長先生也不會被閑置——”同樣在海軍技術研究所工作的大石明哀嘆,日本海軍,真沒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強大。

  平賀讓性格孤高,不喜談笑,堅持原則,工作態度強硬,工作中如果遇到分歧,不僅面對軍方高層要求時據理力爭,與造兵(火炮、魚雷)、造機(輪機)、電氣等其它部門溝通也不輕易妥協,因此樹敵頗眾,有“平賀不讓”之稱。

  1923年,向來支持平賀讓的加藤寬治調離軍令部次長,平賀被解除計劃主任職務,外派歐美考察各國的海軍艦艇、造船廠、大學,歷時8個月,于1924年8月歸國,之后約10個月間一直沒有安排職務,那段時間的日本海軍艦艇計劃設計,完全由藤本喜久雄主導。

  藤本喜久雄被稱為日本海軍艦船設計“鬼才”。

  藤本喜久雄在設計思想上于平賀讓截然不同,標新立異,熱衷于采用新技術,經常提出一些從未出現過的新創意。

  這倆人要是能親密共處,性格上可能會相互彌補,可惜因為日本海軍的派系之爭,這倆基本上形同陌路。

  “那我們就向更高部門上報,不能讓老師蒙受不白之冤。”西田真司不善罷甘休,日本不僅僅是陸軍,海軍也有“下克上”傳統。

  “還是要謹慎——”

  “等老師醒過來之后再說——”

  “藤本大佐的方案根本不現實,方案根本不合理——”

  “這也不能怪藤本大佐,海軍部的要求本來就不合理。”

  研究員們議論紛紛,他們有理想,有技術,可惜沒有實施的空間。

  手《華盛頓海軍條約》的限制,以及經濟危機的影響,日本海軍為了彌補艦艇數量不足,盲目追求單艦戰斗力,提出了很多不合理要求。

  海軍的設計部門為了滿足海軍部的要求,拿出的方案也越來越不合理。

  就在前不久,艦政本部第四部設計的千鳥級水雷艇,成為日本這一時期軍艦設計的典型失敗代表。

  《倫敦海軍條約》中第八條a條規定,對600噸以下艦艇不加限制,日本海軍為了逃避《倫敦海軍條約》的限制,就只能在600噸以下做文章。

  千鳥級水雷艇設計排水量533噸,安裝3門127毫米艦炮,兩個雙聯裝533毫米魚雷發射管,要求航速還必須達到30節,艦政本部第四部絞盡腦汁,最終拿出的方案卻不能讓人滿意。

  那能滿意得了嗎,南部非洲排水量3100噸的“德班”級巡洋艦,才裝了兩座雙聯裝125毫米艦炮,533噸的千鳥級水雷艇就敢裝三門,布局還是前二后一,還有魚雷發射管,這么多武器集中在一艘排水量只有533噸的軍艦上,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

  建成之后的千鳥級,因為武器太多,噸位太小,出現了穩心過高、復原力嚴重不足的問題,以致于在平靜海況下試航都傾斜嚴重,該艦在全速狀態下進行15度角轉舵時,船體會出現30度以上的傾斜。

  這時候一個浪打過來,船只說不定就會側翻。

  拔苗助長的后果就是這樣了。

  為了達到海軍部的目的,設計人員不得不對千鳥級的方案進行修改,拖回船廠在兩側加裝膨出部,使艦體加寬,改善穩定性。

  不過這個修改卻讓千鳥級的排水量達到了730噸,已經超出《倫敦海軍條約》的限制。

  同時研究人員還限制高速狀態下的轉舵角度,以人為方式改善裝備的先天缺陷,但這治標不治本的方法還是為日后埋下了嚴重隱患。

  研究員們議論紛紛的時候,藤本喜久雄突然出現在醫院走廊。

  西田真司馬上起身,看向藤本喜久雄目光不善。

  大石明偷偷拉了西田真司一把。

  西田真司深呼吸,終究還是在藤本喜久雄面前低下了頭。

  “平賀君的身體怎么樣?”藤本喜久雄是來看望平賀讓的。

  “老師剛剛服了藥,正在休息。”大石明畢恭畢敬,爭議歸爭議,身份地位在哪擺著的,海軍技術研究所能和藤本喜久雄說話不需要鞠躬的,也就平賀讓。

  “唔,希望平賀君能盡快好起來——”藤本喜久雄欲言又止,隔著玻璃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掛針的平賀讓長嘆一聲,最終泱泱離去。

  看著藤本喜久雄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西田真司拿起藤本喜久雄帶來的鮮花,直接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大石明也長嘆一聲不說話,終究還是年輕啊。

  “虛偽的家伙,都是混蛋!”西田真司怒氣未消。

  “西田君,冷靜點——”

  “為了老師,我們要忍辱負重——”

  研究員們紛紛勸說。

  這時候一身白大褂帶著口罩的醫生過來給平賀讓換藥。

  西田真司和大石明馬上迎上去:“醫生,老師的身體怎么樣?”

  “現在還不好說,我們會盡最大努力,請不要打擾病人的休息,病人需要安靜。”醫生義正辭嚴,西田真司和大石明馬上就閉嘴。

  醫生說的,肯定要聽嘛。

  兩個小時之后,西田真司突然發現,病床上的平賀讓好像沒有任何動靜。

  于是西田真司走進病床查看,發現平賀讓已經停止了呼吸。

  “醫生,醫生——”大石明馬上去叫醫生。

  “藤本喜久雄,肯定是他,是他謀殺了老師!”西田真司痛哭出聲。

  這——

  藤本喜久雄真的有點冤,人家連病房都沒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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