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好笑,愛爾蘭北部六郡的英國人,其實希望留在英聯邦的決心也不是那么大。
很簡單的原因,英國政府要籠絡北部六郡,就要在利益方面適當取舍,比如稅少收一點啊,買土豆的時候價格高一點啊,發福利的時候多發一點啊,等等等等。
三番五次下來,北部六郡也不傻,只有保持現狀才對北部六郡最有利,一旦英國和愛爾蘭自由邦之間達成協議,北部六郡享受到的特權就將全部消失。
現在的情況是,英國希望北部六郡留在英聯邦,愛爾蘭自由邦希望愛爾蘭徹底統一,北部六郡就在倫敦和都柏林之間左右搖擺,反復橫跳,那邊給的好處多,就傾向于那一邊。
注意只是“傾向”,并不是徹底倒向,這兩者是有區別的。
羅克的態度很明確,左右逢源哪有這么好的事,北部六郡必須有一個明確的態度,這樣才能在最短時間內解決問題。
溫斯頓認真思考羅克的話,好半天才緩緩搖頭。
“不可能的——”
“為什么不可能?”羅克不意外,英國人要是能下定決心,北部六郡的問題也不會一直到21世紀都沒解決。
“北部六郡的英國人,根本無法對抗26個郡組成的愛爾蘭自由邦,我們這樣做,只會把北部六郡徹底推向愛爾蘭人——”溫斯頓也是不得已,真不是英國政府猶豫不決,而是敵在英國國會,英國政府也是束手束腳。
“我說了,全力支持,戰爭部不是成立了軍情處嘛,把軍情處派過去——”羅克根本沒想從政治層面解決問題,軍情處該干的事不干,整天盯著南部非洲干嘛,純屬不務正業。
對于軍情處,溫斯頓也不抱太大希望,英國政府這時候還沒有找到使用軍情處的正確方式。
轉天的帝國會議上,瓦萊拉的態度有所松動,他同意愛爾蘭自由邦留在英聯邦內,但是要求英國政府將北部六郡移交給愛爾蘭自由邦。
這是換湯不換藥,只要愛爾蘭自由邦得到北部六郡,明天就敢宣布脫離英聯邦,到時候英國政府什么辦法都沒有。
別忘了按照羅克的提議,英聯邦是個自由而松散的聯盟,“自由”的含義就是可以隨時退出,一旦英國政府承認愛爾蘭自由邦對于北部六郡的管轄權,愛爾蘭自由邦退出英聯邦的時候,肯定不會把北部六郡還給英國。
“埃蒙,大部分北部六郡人都同意留在英國,這是北部六郡人自己的選擇,沒有更改的余地。”斯坦利·鮑德溫在北部六郡這個問題上寸步不讓。
“那就公投,讓北部六郡人自己決定北部六郡的命運。”瓦萊拉圖窮匕見,“公投”這話一說,斯坦利·鮑德溫面無表情,李頓伯爵倒是躍躍欲試。
如果北部六郡可以公投的話,那么印度貌似也可以公投,這樣一來,呵呵。
羅克不說話,和威廉·金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公投”這個事吧,對于大英帝國是比較忌諱的。
世界大戰結束的時候,美國總統伍德羅·威爾遜提出的十四點,其中就包括“公投”有關的內容。
伍德羅·威爾遜的十四點,根本目的是為了打破英法確立的殖民體系,并不是什么所謂的“世界和平”。
也正是因為美國人的狼子野心,巴黎和會后美國甚至連國聯都沒能加入。
這也不是什么美國國會不批準,而是美國不能在國聯獲得想要的東西,所以美國人才沒有加入,如果國聯同意美國人的要求,再看美國國會會不會批準。
“北部六郡不僅僅是屬于北部六郡的,同時也是屬于全體英國人的。”斯坦利·鮑德溫直接拒絕,這個口子絕對不能開。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里,圍繞北部六郡,斯坦利·鮑德溫和瓦萊拉吵得天昏地暗,會議沒有任何進展。
羅克不吵架,參加帝國會議之余,抽空還去了趟法國,跟法國總統加斯東·杜梅格吃了頓飯,陪同的是法國陸軍部長安德烈·馬奇諾。
這個馬奇諾就是“馬奇諾防線”的那個馬奇諾。
安德烈·馬奇諾是個文官,1913年擔任法國陸軍部副部長,此后先后擔任殖民地部長、撫恤部長、陸軍部長等職務,擔任陸軍部長期間提出,要在法德邊境現有防線的基礎上修筑一條可以組織德國進攻法國的防線,這就是所謂的“馬奇諾防線”。
馬奇諾防線有數百公里長,完全覆蓋法德邊境,工程總造價高達50億法郎,防線內部擁有各式大炮、壕溝、堡壘、廚房、發電站、醫院、工廠等等,通道四通八達,較大的工事中還有有軌電車通道。
羅克來到巴黎的時候,法國陸軍部已經完成了對馬奇諾防線的設計,并且已經開始在法國東北部的梅斯動工修建。
梅斯就是洛林的省會,世界大戰后和阿爾薩斯一起被劃歸法國管轄。
羅克作為世界大戰期間的英國遠征軍總司令,在歐洲將領心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能看得出,安德烈·馬奇諾對于自己設計的“馬奇諾防線”很有自信,甚至對于羅克的建議都到了不屑一顧的程度。
“——整條防線共構筑各種用途的永固工事約5800個,密度達到每公里正面15個——最堅固的鋼筋混凝土工事的頂蓋和墻壁厚度達3.5米,裝甲塔堡的裝甲厚度達300毫米,能抗兩發420毫米臼炮炮彈的直接命中——為了防止德國坦克的進攻,我們修建了防坦克壕、崖壁、斷崖及金屬和混凝土樁砦,并且輔以無處不在的雷區,有些地段還設置了通電鐵絲網,只要德國人敢進攻,我們就可以把他們全部燒成焦炭!”安德烈·馬奇諾是文官,也不知道他的自信從何而來。
“50億法郎,如果用來組建部隊,更換裝備不更好?”羅克從來不寄望于防守,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50億法郎用來組建部隊才能建幾支,用來修建一條永不可能被攻破的防線,才是一勞永逸。”安德烈·馬奇諾就算不懂,法國國內總有懂的,安德烈·馬奇諾也是沒辦法,才只能做這個選擇。
有錢,也要有人才行。
法國現在根本無力組建一支百萬人規模的軍隊,所謂的“馬其諾防線”,其實也是盡人事知天命。
“那為什么不把馬其諾防線向兩側延伸,將法國徹底保護起來?”羅克還是希望一旦世界大戰爆發,法國能堅持更長時間。
“為什么要向兩側延伸?法比邊界是阿登高地,世界大戰期間,勛爵你也曾經指揮部隊在阿登高地作戰,德軍不會選擇從阿登高地突破,即便有少量德軍突入法國,也會被我們的部隊圍殲。”安德烈·馬奇諾自相矛盾,剛才他還說過,要把戰爭阻止在法國之外。
“而且我們和比利時的關系,也不允許我們在法比邊境修建馬其諾防線。”加斯東·杜梅格也是僥幸心理,上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法國人也是這么認為的。
結果德國就是從法國人認為最不可能突破的地方,突破了法軍當時的防線。
世界大戰這才過去沒幾年,法國人已經把經驗教訓忘得一干二凈。
“福煦元帥怎么說?”羅克只能寄希望于法國國內能有人主動站出來,福煦是個不錯的人選。
對待德國,福煦的態度一直是很堅定的,《凡爾賽合約》簽訂的時候,福煦就曾斷言這是20年停戰協定。
前年法國借口德國不支付賠款,悍然出兵占領德國的魯爾工業區,也是福煦策劃實施的。
只可惜后來美國人提出“道威斯計劃”,法國被迫退兵。
不過福煦也不是好惹的,法國退兵的時候,就像強盜一樣將魯爾工業區再次梳理一遍,能搬的全部般走,搬不走的全部破壞,留給德國人的只剩遍地廢墟。
“福煦元帥身體不太好,正在比利牛斯修養。”加斯東·杜梅格表情如常,看上去并不是太難過。
也是,1851年出生的福煦現在已經74歲,他和基欽鈉、阿德這代人,都已經退出歷史舞臺,老兵不死只是個美好的愿望,可悲的是人還沒死就已經被人遺忘。
比利牛斯是福煦的家鄉,羅克和福煦之間的關系還是不錯的,世界大戰期間,福煦是少數表現出色的法軍將領之一,至于霞飛,羅克連問都不想問。
讓羅克無法接受的是,福煦這樣的出色將領,現在在老家比利牛斯修養身體。
而霞飛現在還依然活躍在巴黎,擔任法國國防委員會主席。
大概加斯東·杜梅格也知道羅克和霞飛的關系不太好,所以并沒有邀請霞飛出席。
離開法國之前,羅克也沒忘記前往比利牛斯看望福煦。
福煦的身體狀況確實不太好,見到羅克的時候,福煦甚至已經需要人攙扶。
為了福煦的健康考慮,羅克并沒有在福煦家停留太長時間,離開福煦家的時候,福煦將自己所著的《戰爭指導》送給羅克作為紀念。
指導!
看看人家這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