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克斯見到西德尼·斯特雷奇的時候,斯考特·斯特拉正在給本森·陶赫蒂拍桌子。
斯特拉是獅城官員,英裔白人,在陶赫蒂這個荷蘭人面前有足夠的心理優勢,方舟號被扣押的第二天,斯特拉就來到棉蘭港和陶赫蒂交涉,但是陶赫蒂一直不放行,所以才拖到今天。
“陶赫蒂先生,有件事我要通知你,保護傘公司的雇傭兵已經抵達獅城,如果你不想找麻煩,那么就盡快放方舟號離開,要不然尼亞薩蘭的那位子爵可不是好惹的,這方面你可以找德國人去了解一下,看看如果是坦葛尼喀總督,或者是西南非洲總督會怎么處理這件事。”斯特拉是個傳統的英國貴族,最開始交涉的時候還是有禮有節,不過這幾天,斯特拉的態度越來越暴躁。
“斯特拉先生,我已經向您解釋過了,這是一個意外,沒有人愿意看到這種事發生,相關責任人已經受到懲罰,我說過,如果尼亞薩蘭勛爵承諾不再追究這件事,那么方舟號隨時可以出發。”本森·陶赫蒂愁眉苦臉,如果說一個星期前東印度的荷蘭人還不知道羅克是誰,那么這一個星期,羅克的大名在東印度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隨之傳開的,還有羅克在南部非洲的種種惡名。
真的,即便是以殖民者的標準來看,羅克的很多行為也非常可惡。
別忘了現在的殖民地體系是英國和法國主導成立的,那么作為英國貴族,羅克本應盡力維護現在的殖民體系,維護各殖民地宗主國的利益,而不是煽動弱小國家的殖民地土著反抗,進而吞并那些弱小國家的殖民地。
上一個受害者是葡萄牙,最近的受害者是德國。
葡萄牙和荷蘭的情況差不多,曾經一度輝煌,現在徹底衰弱,憑借著僅剩的幾個殖民地艱難度日。
德國的情況則是和荷蘭天壤之別,普法戰爭擊敗法國之后,德國已經是新晉的世界第一陸軍,然后世界第一陸軍就在坦葛尼喀折戩沉沙,被迫承認榮耀堡叛軍的“獨立”。
雖然名義上是榮耀堡叛軍擊敗了德國本土增援的正規軍,但是全世界都知道,是尼亞薩蘭的雇傭兵擊敗了德國人。
現在因為某個官員的私人行為,方舟號在棉蘭港被扣押,說實話,如果可以,本森·陶赫蒂很想將肇事者槍決以平息羅克的憤怒,可惜肇事者是荷蘭女王的某個親戚,現在已經辭職返回荷蘭本土,結果留給東印度總督的就是現在的一地雞毛。
“你覺得現在尼亞薩蘭勛爵會給你這樣的承諾嗎?清醒點吧陶赫蒂先生,繼續扣押方舟號,只會讓尼亞薩蘭勛爵更憤怒,導致失態向更不可控的方向發展,最終的結果可能是我們都不愿意看到的,這是你們總督的意思嗎?你們是想拿方舟號上的移民來威脅尼亞薩蘭勛爵嗎?我現在就可以很正式的告訴你,尼亞薩蘭勛爵絕不接受任何威脅!大英帝國的貴族絕對不會妥協!”斯考特·斯特拉說到最后近乎咆哮,拍著桌子向本森·陶赫蒂怒吼。
“那么我能怎么辦斯特拉先生?我特么本來只是外省的一個普通稅務官,原本這輩子都不可能擔任棉蘭港的港務局局長,就是因為那個貪婪的、該死的、懦弱的前任港務局局長,我就被迫留在這里接受你的指責,我也不想這樣的——”本森·陶赫蒂簡直要放聲大哭,荷屬東印度的存在,很大程度上要感謝大英帝國的庇護,現在荷屬東印度得罪了大英帝國的軍功貴族——
還特么是手握軍權的實權軍功貴族——
本森·陶赫蒂也很絕望,但是本森·陶赫蒂沒有選擇的余地。
本森·陶赫蒂是在東印度出生的荷蘭人,至少從爺爺那一代就來到荷屬東印度,在本土,本森·陶赫蒂無權無勢,所以才被推出來當替罪羊。
“請轉告總督閣下,明托伯爵和麥克馬洪上校,以及格拉斯頓勛爵都在盡力斡旋,但是我不能保證一定會有效果,你要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這是對尼亞薩蘭勛爵的冒犯,你們扣押的是南部非洲的船只,船上是南部非洲的公民,而尼亞薩蘭勛爵是南部非洲的國防部部長,軍隊總司令,所以如果尼亞薩蘭勛爵要報復,這也是尼亞薩蘭勛爵的權利。”斯考特·特斯拉列舉的都是大人物,明托伯爵是印度總督,麥克馬洪是印度專員,格拉斯頓子爵是南非總督。
麥克馬洪就是那個“麥克馬洪線”的麥克馬洪。
至于來自羅克報復,這也是羅克的權利,就像是百年前貴族之間的決斗一樣,東印度既然扣押了南部非洲的船只,那么就要準備承受南部非洲的怒火,這一點放之四海而皆準。
至于東印度能不能承受得住,誰都不會關心這個問題。
除了荷蘭人。
“請不要這樣斯特龍先生——”本森·陶赫蒂剛開口,港口防線突然傳來激烈的槍聲以及劇烈的爆炸聲,透過火光隱隱約約能看到,停靠在碼頭上的方舟號正在生火,而荷蘭方面唯一的木質風帆炮艦正在劇烈的爆炸和熊熊大火中徐徐沉沒。
在荷蘭,這個級別的炮艦還被稱為是戰列艦呢,人家正式的名稱是風帆戰列艦。
“該死的這是怎么了?”本森·陶赫蒂怒吼,然后就雙目呆滯臉色蒼白。
“毫無疑問,這是來自尼亞薩蘭勛爵的報復,我已經提醒過你,后果你們可能無法承受——”斯考特·特斯拉搖頭嘆息,既然南部非洲方面已經動手,那么斯考特·斯特拉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接下來要等到某一方認輸的時候,或許斯考特·斯特拉還有機會返回棉蘭港調解。
不過更可能的是到時候要換更高一級的官員,比如說那位麥克馬洪上校。
誰在乎呢,斯考特·斯特拉現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
“斯特拉先生,你不能走——”本森·陶赫蒂死死拽住斯考特·斯特拉,就像是溺水的人不肯放棄唯一的稻草。
“陶赫蒂先生,你知道的,這沒有意義,你可能不了解這位尼亞薩蘭勛爵,要不要我告訴你他在南部非洲都做過什么?你總知道他是華裔吧——十年,僅僅是十年,一個華裔成為大英帝國的子爵,你覺得原因是他種地種的比較好,還是在廚房里表現很棒?”斯考特·斯特拉不急著走,月黑風高的,這時候走其實也不安全。
“一定是他泡茶泡的很出色——”這個時候本森·陶赫蒂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這也絕對是個逗逼:“——求你了斯考特先生,請轉告尼亞薩蘭勛爵,方舟號現在就可以離開,我們會賠償方舟號的所有損失,我們也會追究所有相關責任人的責任——”
“唉,我能說什么呢,陶赫蒂先生,之前我曾經這樣向你建議過,你還記得你當時是怎么說的嗎?”斯考特·斯特拉幽幽嘆道。
本森·陶赫蒂還沒有回答,門外突然傳來劇烈的敲門聲,伴隨著帶著驚懼的哭喊:“陶赫蒂先生,陶赫蒂先生,我們遭到了不明勢力的攻擊,現在死傷慘重,哈金斯先生已經陣亡,巴達維亞號被擊沉——”
“閉嘴,我特么沒有瞎,也沒有聾,如果有本事就消滅敵人,沒本事就特么別來煩我!”本森·陶赫蒂終于爆發,然后門外就安靜異常。
只有碼頭上的槍聲依舊激烈。
其實也說不上有多激烈,站在本森·陶赫蒂辦公室的窗口,能夠清楚的看到碼頭上兩支部隊正在交火。
就在方舟號附近的碼頭旁,有許多帶著彎檐帽的雇傭兵憑借沙袋構筑了簡易的防線,正使用包括重機槍在內的武器,對那些敢于出現在碼頭上的東印度殖民地仆從軍發動立體式打擊。
真的是立體式,除了碼頭上的陣地,雇傭兵還爬到附近的房頂上居高臨下射擊,這些房頂上的雇傭兵火力并不猛烈,但是射擊很有節奏,不緊不慢顯示出強大的信心,如果東印度殖民地仆從軍發動有組織進攻,房頂上的雇傭兵還會使用手榴彈攻擊,他們的手榴彈扔得又遠又準,本森·陶赫蒂很清楚的看到,一名佩戴少校軍銜的軍官直接被三枚手榴彈炸倒。
絕無幸理。
那位少校大概是幸存的軍銜最高的軍官,他被炸倒之后,那些躲在墻角屋后瑟瑟發抖的殖民地仆從軍終于崩潰,他們不顧軍官們的阻攔紛紛逃走,哪怕軍官開槍將逃兵就地正法,也攔不住越來越多的逃兵。
然后這些試圖維持秩序的軍官被逐個擊殺。
仆從軍終于全面崩潰。
槍聲逐漸零星。
斯考特·斯特拉待在窗簾后看得興致勃勃。
本森·陶赫蒂就呆若木雞。
本森·陶赫蒂早聽說保護傘公司的雇傭兵很厲害,但是沒想到保護傘公司的雇傭兵居然厲害到這種程度。
難怪他們能擊敗世界第一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