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志覺得許望秋的想法不錯,但很難實現,搖搖頭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電視是政府喉舌,是宣傳工具,只可能掌握在宣傳部門手中,不可能劃到文化部門來的。而且電視和電影本身就是兩種文化,強行合并在一起,問題肯定是層出不窮。這事我們說說就行了,不要把這話拿出去說。否則別人會說我們手伸得太長,想搞他們電視,會影響團結的。”
許望秋心里微微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陳旭志問道:“你還有其他什么建議嗎?”
許望秋搖頭:“暫時沒有了。”
其實許望秋沒有太失望,他知道影視合不是陳旭志作得了主的,也不是文化部說了算的,必須最頂層的大佬拍板才行。而且這事就算真的要搞,也不能由文化部提出來,否則宣傳部的人會認為文化部手伸得太長。
不過電視臺搶播、盜版的問題根本就沒有什么好的解決辦法,到時候被這事搞得煩不勝煩的領導肯定會拍板,讓影視合并,就像上一世那樣。到那個時候,文化部就可以提出將電視臺劃過來,而不是將電影系統劃到廣電部去。
如果電視臺真的能劃到文化部,由文化部管,那電影公司完全可以跟省市電視臺合并,組成類似于好萊塢六大那樣的大型影視集團。比如秀影廠跟西川電視臺合并,北影廠跟北平電視臺合并。
電影是風險很大的行業,在如果沒有大企業撐著,很難存活下去。北美的獨立電影公司不管如何風光,最終要么倒閉,要么被收購。六大電影公司之所以還活著,就是因為他們后面有大集團支撐著。
上一世北影、秀影等六大電影廠整合了各省的電影資源,組成了影視集團。比如北影廠跟中影公司、兒影廠等單位組成了中影集團,秀影廠與西川電影公司、太平洋院線等單位組成了秀影集團。不過這幾個集團不像好萊塢六大那樣有傳媒集團在沒有撐著,手里沒有電視臺,實力有限。除了中影集團因為手里有進口片外,其他幾家發展都不是很好。
如果這幾家公司真的能跟各省的電視臺合并,組成大型影視集團,那么他們將真正打通產業鏈上下游,實現在電影投資制作、發行、放映等各個環節業務上的融合發展,從而輕松跨過電影行業的寒冬。
當然這只是許望秋想象中最理想的結局,但出現這種局面的可能性不大。影視合流最大的可能還是將電影系統劃到廣電部,就像陳旭志說的那樣,電視是政府喉舌,是宣傳工具,只可能掌握在宣傳部門手中。
秋覺得不管怎么樣還是得試試,盡人事,聽天命吧。
會議一直進行到下午六點才結束。走出會場的時候,與會人員都在議論這件事,討論著各種可能。許望秋背著包,一邊思考影視合流的問題,一邊往外面走。
就在此時,身后突然有人叫道:“許主任,請留步。”
許望秋回頭一看,是吳天民,這才想起自己說好請吳天民吃飯的。他伸出右手,按了按腦門:“你看我這個記性,怎么把這事都給忘了。”
吳天民哈哈笑道:“沒忘記就好,我還以為你要賴賬呢。”
許望秋故作嚴肅地道:“怎么會。我這個人什么都不好,就是信譽好,怎么可能賴賬嘛。不過說真的,我現在還真有點餓了。走,我們吃飯去。”說完,他就帶著吳天民往外面走。
從電影局出來,許望秋在附近找了一家館子。自從1980年悅賓飯店開張以來,北平城的個體餐館越來越多。這些餐館有大有小,味道也有好又壞,不過服務態度往往都比較好。相比國營餐廳冷淡的服務態度,食客更愿意到私人餐館用餐。
許望秋和吳天民走進餐廳,找了個位置,點了兩個菜,就聊了起來。
吳天民是個爽快人,直接道:“我們西影廠情況很糟糕,拷貝數量排在全國倒數第一。盡管我們廠拍了幾部電影,但沒什么影響力。去年我到北平出差,在東安市場的一個文具柜臺上我買了點筆墨紙張,我說開個發票,姑娘說開哪,我說西影,人家說啥西影,我說就給她講了一下。那個姑娘說,原來長安還有個電影制片廠。這也不能怪人家姑娘,我們確實沒有什么叫得響的作品。我們廠老導演不少,但水平真的不行,創作力量薄弱。你們出口公司人才濟濟,能不能借兩個導演給我們拍電影?”
許望秋心想上一世西影廠最有影響的導演都是借的,張一謀、陳凱哥都被吳天民借到西影廠去的,沒想到他找我是為了借人,笑著道:“我們出口公司導演就十多個,而國家給我們下單的生產指標是20部,我們連續兩年都沒有完成國家下達的任務,把人借給你們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們可以跟你們合作,我們公司準備拍《浴血擒魔》的續集,這片子我們可以一起搞,到時候按出資比例分成。”
作為電影廠廠長吳天民知道秀影廠跟出口公司合作拍攝《獵鷹》,分到了兩千多萬的事,西影廠也作過這方面的努力,把廠里的本子遞到了出口公司,但出口公司根本就沒看上。
現在聽到許望秋竟然讓西影廠跟他們合作拍攝《浴血 擒魔》的續集,不由大喜:“太好了。許主任真的太謝謝你了。”
許望秋笑著擺擺手道:“部里要求出口公司起到幫扶的作用,進而推動整個電影事業的發展。能拉一把,我們肯定會拉一把的。《浴血擒魔》的續集肯定是由我們公司主導,但你們可以派人參與拍攝。你們可以從廠里選幾個有潛力的年輕人過來,讓他們到劇組做副導演,或者是導演助理,像這樣的大制作是很鍛煉人的,對他們會是很好的鍛煉。”
吳天民只覺眼前一亮:“這個辦法好,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如何怎么培養年輕人,可始終沒什么好辦法,你們能幫我們帶,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許望秋笑了笑道:“對了,我的同學中有很多是很優秀的,他們都分到電影廠,但你也知道電影廠的情況,按資排輩嚴重。沒有七八年,是熬不出來的。他們分到電影廠,不可能讓他們馬上拍電影的,都是讓他們干副導演或者助理之類的。如果你敢任用年輕人,那可以把人借去,他們應該能拍出不錯的電影來的。”
吳天民聽到這話,直接道:“我敢用年輕人,我也不怕他們拍壞了。把錢給年輕導演,他就是拍壞了也能長點經驗,給那些老導演能長個啥?”說到這里,他突然笑了起來:“你知道我上任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嗎?我把廠里的中層干部全免職了,優先提拔年輕人。因為我發現中層干部平均年齡太大,管理層太過老氣。如果不變革,西影廠就沒有希望。”
許望秋聽過吳天民的事跡,知道他把廠里中層干部全部免職的事。以前他倒沒覺得這事有多了不起,但現在他做了藝術中心的主任,他明白這么做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和魄力的,由衷地道:“要是讓我做廠長,我恐怕不敢像你這么干,這得得罪多少人啊。你動了這么多人利益,罵你的,告你的,肯定是不計其數。”
吳天民毫不在意地道:“罵的我的,告的我的確實很多。最近我經常接到匿名電話,威脅的,亂罵的都有。前幾天我還接到了了一個電話,接起來后,對方聽到是我就破口大罵。我這個人是不怕事的。第二天到了廠里開大會,我們當著全廠的人說,那些打匿名電話的,有種當面來罵!我從來沒想過當官,是大家把我推到廠長的位置的。但我現在是廠長,那就必須對全廠一千多人負責。”
許望秋心想,正是因為有吳天民大刀闊斧的改革,西影廠短短幾年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并在國際上都打出了名氣,由衷地道:“你是干實事的人,相信在你的帶領下西影廠會打出名氣,創造輝煌的。”
吳天民微微嘆了口氣道:“難啊,我剛當上廠長不久,西影廠將來拍什么,西影廠的方向往哪走,都還沒有想清楚,感覺自己糊里糊涂的。這次過來我就想從北平請一批專家過去,給我們把把脈。你是電影方面的專家,你能不能給我們出出主意,我們西影廠應該拍什么電影。”
許望秋想了想道:“咱們國內大的電影廠有七家,小的電影廠有一堆。西影廠要想從眾多的電影廠中突圍而出,就應該開掘西影廠自己的特點,拍有自己特點的電影。比如說到八一廠,大家都知道主要是拍戰爭片的,而我們出口公司則主要拍商業大片。在美國西部片是一種很受歡迎的類型,而西影廠地處西部,那是不是可以搞我們自己的西部片呢?還有長安是十三朝古都,歷史底蘊極為豐富,是不是可以在歷史題材上做點文章呢?拍這些其他電影廠,恐怕是拍不過你們的。我們相信,只要找準了自己分方向,西影廠肯定能夠脫穎而出的。”
吳天民聽到這話好似醍醐灌頂,激動地道:“許主任,你這個建議太好了。我們西影廠地處大西北,這就是我們的特色,拍西部特色的電影其他廠肯定拍不過我們,我們完全可以搞自己的西部片。”
許望秋正要開口,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對了,你們廠是不是有個叫盧葦的編劇?”
吳天民想了想道:“是有這么個人,不過他是編劇,而是廠里的的美工。這個人聰明好學,也有上進心,他一邊做美工,一邊在摸索著寫劇本。他寫的劇本《魂系藍天》發表后,被魔影廠看中,在去年拍成了電影。”
許望秋笑了笑道:“我們不是要合作拍《浴血擒魔》的續集嘛,你們派人過來的時候,把盧葦也叫上,讓他一起過來,跟著學類型片知識。”
吳天民以為許望秋是想培養盧葦,爽快地道:“好,到時候我們把盧葦派過來。”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