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獎禮結束后,許望秋他們和其他獲獎劇組一起參加了組委會舉行的慶祝酒會。在酒會上許望秋跟黃宗江聊了一會兒,從他的口中知道評選的大致過程。
本屆柏林電影節評審團一共有七個成員,其中讓那莫羅、黃宗江,以及美國導演約瑟夫曼凱維奇都認為應該把金熊獎頒給《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因為它的質量最高,藝術水準也極為突出,高出其他電影一截。其他四位評委則認為不應該把最高獎給一部商業電影,這樣會壓縮藝術電影的生存空間。雙方為此爭論不休,誰也無法說服對方。
幸運的是反對把金熊獎頒給《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的四位評委中,有三個認為應該把金熊頒給《1920年的法斯特》,而剩下的一個則認為《蜂巢》是最好的。如果四位評委都把票投給《1920年的法斯特》,那《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就將與金熊獎失之交臂。
讓娜莫羅非常清楚這一點,她覺得要是再爭論下去,支持《蜂巢》的評委把票投給《1920年的法斯特》,那事情就麻煩了。于是她改變了策略,建議把金熊獎同時授予《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和《1920年的法斯特》。
反對《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獲獎的評委覺得再爭論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果,而且《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確實太出色了,真的不給獎也確實有點說不過去,兩部影片同時獲獎是可以接受的結果。這樣既肯定了《一盤沒有下完的棋》,也沒有擠壓藝術電影的生存空間。
許望秋不知道讓娜莫羅是真心喜歡《一盤沒有下完的棋》,還是看在皮爾卡丹和特呂弗的面子才為自己的電影出頭的,但不管如何,他把這個人情記下來了。
第二天早上,全球眾多媒體都對本屆西柏林電影節的頒獎禮進行了報道,而報道的重點都集中在《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和許望秋身上。
就連意大利媒體也是如此,只不過他們的報道充滿了酸意。《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在西柏林拿到最高獎,無疑打了威尼斯電影節的臉。意大利媒體紛紛為威尼斯電影節辯解:“《一盤沒有下完的棋》是一部不錯的電影,但太過商業,威尼斯讓它離開是正確的。威尼斯一直在堅持為藝術嚴肅,讓一部商業電影離開,是在堅持自己的原則。”
《南德意志報》則為《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叫起了屈:“《一盤沒有下完的棋》是部非常周嚴的平民史詩,符合所有商業市場的精致與通俗原則,同時在藝術上又有創新和突破。論格局、手法和對心靈的探索,《一盤沒有下完的棋 》都遠遠超過對手,而《1920年的法斯特》不過是題材上取巧的平庸貨色,卻打成平手,這個結果讓人難以接受。”
《世界報》以“中國人拯救西柏林”為題,對本屆電影節作出了評價:“本屆西柏林電影節從公布主競賽單元片單開始,就飽受批評,缺乏大師捧場,也缺乏亮眼的作品。《一盤沒有下完的棋》拯救本屆電影節的聲譽,讓所有針對本屆電影節的批評都煙消云散。”
《泰晤士報》在為《1920年的法斯特》歡呼的同時,對許望秋和《一盤沒有下完的棋》作出了極高的評價:“《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獲得三項奇跡般的成就,獲得了影評人的支持,捕獲觀眾,并得到官方支持肯定。幾天之前許望秋發表宣言,宣稱‘反對精英主義,為人民拍電影’的時候,引發了極大的爭議,但現在他通過自己的電影告訴我們,他真的有可能做到。許望秋再加上在青年論壇單元的中國年輕導演,我們有理由相信中國電影前途一片光明,甚至可能會改變全球電影的格局。”
《紐約時報》對本屆電影節的評價是:“從電影本身來說,《一盤沒有下完的棋》水準要高于《1920年的法斯特》。這部電影是商業與藝術俱佳的作品,奪得金熊獎實至名歸。不過評審團把金熊獎同時授予《1920年的法斯特》也可以理解。電影節的獎項背后,并不僅僅是給予一份嘉獎,更多的意義是做藝術電影的保護者和電影工業的催化劑。”
香江佐左派媒體也在第一時間報道了《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獲得金熊獎的消息。《大公報》的評價的標題是“中國人創造歷史,許望秋獲得金熊獎”,《文匯報》的評價是“中國電影人楊威西柏林”…
這天晚上,央視《新聞聯播》播放了《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獲獎的消息:“歷時12天的西柏林國際電影節3號晚上在西柏林落下帷幕,由中國和東瀛聯合拍攝的電影《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和英國電影《1920年的法斯特》共同獲得了最高獎金熊獎…”
緊接著畫面切到頒獎禮現場,許望秋站在舞臺中央,面著現場觀眾發表獲獎感言。與此同時,播音員邢質斌的聲音在繼續:“《一盤沒有下完的棋》是由中國導演許望秋和東瀛導演佐藤純彌聯合執導,由著名演員孫道臨、唐囯強主演,影片…”
許望川自從承包秀影廠的勞動服務公司以來,組織明星在全國各地走穴,賺了不少錢。他覺得自己和許望秋都很忙,在家的時間很少,而妹妹許望北又在清華讀書,只有放假才回家。他擔心父母孤獨,就從嶺 南那邊給父母搗騰了一臺18寸的松下彩電。
這個時代擁電視機的家庭很少,擁有彩電的就更少了,而擁有18寸這樣大尺寸彩電的家庭更是少之又少。許望川把彩電買回來后,許望秋家每天都跟過節一樣熱鬧,每天都有幾十個人到他們家來看電視。夏天的時候,許著文會把電視機搬到院子里,方便大家觀看,但現在是冬天,寒風凜冽,大家都擠在屋子里看。
當許望秋出現在電視機屏幕上的時候,鄰居們都激動地喊了起來:“老許,這是你們家望秋啊!”、“真的是望秋!”、“哎喲,你們家望秋拿獎了!”…
許著文看著屏幕中的高舉獎杯的許望秋,內心的喜悅如同開閘泄洪般,噴涌而出。聽到鄰居們的叫嚷聲,他激動地點頭道:“是望秋!他真的拿獎了!”他轉頭對謝春紅道:“老妞兒,咱們望秋在國外拿大獎了!”
謝春紅激動得眼淚都下來了,哽咽著道:“我看到了,這孩子太爭氣了。”
盡管在場眾人搞不清楚什么是國際電影節,什么是金熊獎,但新聞已經說了,這是電影節的最高獎,是中國電影第一次拿到這個獎,顯然許望秋為國家爭了光。
他們是看著許望秋長大的,現在看到許望秋獲獎,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紛紛夸獎起來:“望秋這孩子從小就跟其他小孩不一樣,其他小孩整天游手好閑,而他整天都在找書看。”
“是啊,我早就看出望秋這孩子不是普通人,肯定會作出大事的。”
“老許啊,你們家三個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爭氣啊,你們是怎么教育的?”
許著文和謝春紅聽到鄰居們肉麻的吹捧聲,臉色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心里別提多驕傲了。
許著文和謝春紅不知道什么是國際電影節,蘇振聲卻是知道的。中國電影從1905年誕生到現在,已經78年,還從來沒有電影在三大電影節拿到過最高獎,而今天這個歷史改寫了。看到許望秋高舉金熊獎的畫面,他開心的大笑起來,臉上是止不住的驕傲。因為改寫歷史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女婿。
在清華大學食堂里,當許望秋高舉獎杯的畫面出現時,現場掌聲和歡呼聲雷動。許望北比誰都激動,她抓住好朋友的胳膊用力搖晃著:“二哥拿獎了!二哥拿獎了!”她搖得太用力,以至于好友忍不住叫喚起來:“望北!你輕點!我的胳膊都被你搖掉了!”
許望北松開好友的胳膊,沖她笑了笑,然后撒腿就往食堂外面跑。
好友忍不住問道:“望北,你去哪 兒啊?”
許望北頭也不回的道:“找我嫂子去。”
北平的家屬院里,陳凱哥盯著電視機屏幕,看著高舉獎杯的許望秋,整個人陷入了呆滯狀態。他一直將許望秋視為對手,一直暗中跟許望秋較勁。
盡管許望秋已經拍了三部電影了,而他的第一部電影還在醞釀中,但他認為許望秋的電影太商業,自己在藝術上超過許望秋是完全可能的。只要自己的電影在三大電影節上拿到大獎,獲得國際認可,那自己的成就便超過許望秋了。
可沒想到自己的電影還沒開機,許望秋電影就在西柏林拿到金熊獎了!
半晌之后,陳凱哥終于回過神來,仰頭長嘆道:“真是既生瑜,何生亮啊!”
華東師大的食堂里,學生們正在為《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獲得金熊獎歡呼。人群中的李劫和朱大柯則完全傻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簡直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在過去幾個月,李劫他們與許望秋等人進行了論戰。在論戰中,他們從各個角度對《一盤沒有下完的棋》進行了抨擊,說《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太過商業,沒有太大的藝術價值。可現在這部被他們認為沒有藝術價值的電影,竟然在西柏林獲得了金熊獎。
朱大柯轉頭看著李劫,用難以置信的口氣道:“怎么會這樣,像《一盤沒有下完的棋》這種電影怎么可能獲得西柏林電影節的最高獎?”
李劫沉默了好幾秒鐘,找到了一個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西柏林雖然跟戛納和威尼斯并稱為三大電影節,但水準遠遠不如戛納和威尼斯,也沒那么尊重藝術。”
在這個晚上,電影圈以及文藝界很多人都跟李劫和朱大柯一樣,在尋找《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獲得金熊獎的理由。他們需要理由說服自己,更需要理由說服群眾。他們清楚如果找不到具有說服力的理由,那他們將徹底輸掉與許望秋的論戰。
只是現在許望秋金熊在手,要找理由說他的電影沒有藝術性真的太難了。很多人想了大半夜,幾乎將腦袋都想破了,也沒找到有足夠說服力的理由來。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