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掩護況易山一家,游擊隊員將船靠到了運河對岸,將敵人引開。他們上岸的時候,奮力把小船推開,讓小船順流而下。
躲在船底的況家三口人屏住氣息,一動不敢動。直到槍聲消失很久,他們才敢露頭。阿惠站起身向四周察看,發現小船漂在太湖上了。她拿起船槳,朝著根據地方向搖著。
阿惠正奮力搖槳,突然傳來馬達聲。敵人的巡邏艇正向這邊開來,探照燈的強光四處移動。阿惠知道如果被日軍巡邏艇發現就死定了,當即調轉船頭,拼命向蘆葦蕩里搖。
現場觀眾都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就好像一出氣就會驚動東瀛兵似的。他們的心都懸了起來,在心里不住喊道,快劃啊!快劃啊!
況易山和婉怡擔心地看著阿惠。探照燈光和馬達聲越來越近。阿惠拼命向蘆葦蕩里搖船,只聽見船槳撥水的聲音:“嘩啦!呼啦!”
那船槳在撥動湖水,也撥在觀眾的心弦。幾乎所有人內心都在大喊:“劃啊!快劃啊!”
就在此時,探照燈掃過來,清楚地地捕捉住了小船和阿惠。東瀛士兵看到船上有人,大喊:“站住!不站住可要開槍了。”況易山叫道:“阿惠,危險!快趴下!”
阿惠知道停船就死定了,只有把船搖進蘆葦蕩,才有可能活下來。她將渾身力量都使了出來,不顧一切地把船往蘆葦蕩里搖。就在這時,巡邏艇上的日軍架好機槍,對著小船開火了。機槍噴出一道火舌,向著小船噴射過來。阿惠尖叫一聲,栽倒下去。
婉怡尖叫一聲“阿惠”,向中彈的阿惠撲過去。機槍再次開火。噠噠的槍聲中,婉怡仰天倒下去。巡邏艇迅速開過來,與小船接舷。
況易山在船艙里抱著被血染紅的阿惠和婉怡,發瘋似地哭減著。整個畫面都是灰色的,但阿惠和婉怡胸前咕咕流出的鮮血卻像火一般艷麗,像火一般灼人。鏡頭內況易山的哭喊聲游絲般地在水面上無助漂浮著,鏡頭外況易山無助地抽泣著。兩個空間內的況易山同時在哭泣。
那流淌著的紅色灼燒著觀眾的內心,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像鐵錘一般敲著觀眾的心,將他們的心敲到了谷底,那濃重的灰色讓所有人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羅杰埃伯特感受自己就好像溺水了似的,一口氣堵在喉嚨里出不去,感覺憋得難受。
鏡頭切換,摩托車停在靜園門口,兩名東瀛兵夾著況易山,從摩托車上挎下來。阮易山雙眼空洞,就好似失了魂似的。況易山被東瀛兵帶著,走進了靜園。
鏡頭切到房間里,畫廊雕柱,精巧華麗。尾崎帶著副官和翻譯,傲然坐在棋桌旁。況易山已被解開縛,打整過身上的泥土,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
尾崎看著況易山微笑道:“不和東瀛人下棋?不要講這種硬氣話嘛!我們又不是不相識!”說著他拿起黑子,落下一子:“我在東瀛是名譽五段;你讓我幾個?兩個子還是三個子?”
況易山不語,也不動。
尾崎神情有些尷尬,強自笑道:“也許,你這位江南棋王要選對手吧?好!既然如此就給你介紹一位你非常想和他下棋的對手。”說著,對副官以目示意。
片刻后,外面傳來聲音:“松波二等兵到!”松波隨聲而入,直挺挺地敬禮。此時的松波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光彩,穿著一身臟兮兮的軍裝,看起來不像士兵,倒是像打雜的。況易山看到松波,大吃一驚。松波也認出了況易山,茫然地站在那里看著他。
尾崎發出一陣得意地大笑:“哈哈哈!怎么樣,江南棋王,這個對手,稱了你的心意吧,不,這回你非同他下一盤不可!”說著站了起來。
況易山、松波二人仍未從呆怔中醒過來,愣愣地看著對方。
尾崎對兩人的反應很不滿意,喝道:“松波二等兵!”松波渾身一震,立定站好:“到!”尾崎冷冷地:“你請況先生下一盤!”松波敬了個禮:“是!”他來到尾崎的座位坐下:“況先生,請…”
況易山盯著松波,問道:“松波先生,阿明呢?我的兒子…現在怎樣了?”
松波整個人變得惶恐起來:“阿明他…他…”
尾崎打斷兩人對話:“閉嘴,誰叫你講這種私情話,我叫你來下棋!”
況易山冒火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松波不放。松波卻像見了老鼠的貓,雙眼流露出羞愧之色,根本不敢面對況易山的目光。
尾崎徹底被激怒了:“怎么?說什么也不肯?那好吧,況易山,把你的右手伸出來!”說著,嗖的一聲抽出軍刀。副官抓起況易山的右手,就往棋桌上按。尾崎冷笑著把軍刀刃擱在況易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上。尾崎眼中閃著兇狠地光:“既然不下棋,這手指就沒什么用處了吧?”
況易山的額上滲出點點汗珠,卻沒有一點退讓的意思。
松波快哭出來了,哀求道:“況先生,下吧,不下就會被殺死的。”說著,他拿起圍棋,放下一個黑子。
況易山掃了松波一眼,露出鄙夷的冷笑。
尾崎惡狠狠盯住況 易山:“看來你無論如何也是不想下了!”他把刀鋒輕輕下壓。刀刃割破況易山的手指,立刻滲出鮮紅的血來。在極近黑白的畫面中,那鮮紅的血格外刺眼。
況易山牙齒緊咬下唇,慢慢地把左手伸向棋盒。松波見況易山肯下棋,微微松了口氣。尾崎臉上現出得意的神色,我還以為你有多硬氣,不過如此嘛。
銀幕前的觀眾也微微松了口氣,只是下棋而已,又不是其他什么,犯不著把命賠上。
就在此時,況易山操起棋盒,猛力向刀背上砸去。哐當一聲,棋盒碎裂,況易山的兩根手指被生生剁了下來。被鮮血染紅了的白色棋子,散落在棋盤上,滾到地下。
漢娜許古拉以及現場不少女觀眾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了,發出“啊”的尖叫聲。很多人不忍看到這一幕,將頭扭到了一邊。更多的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銀幕,他們都被況易山的舉動驚呆了。
尾崎等人也是呆若木雞,沒想到況易山剛烈到了這種程度。況易山臉色蒼白,兩眼射出可怕的光芒,就像一尊神像,凜不可犯。松波在況易山凌厲的目光中整個縮成了一團,瑟瑟發抖。況易山握住著流血的手腕,蹌踉著走出門外。
匯山碼頭,被遣返回國的日軍戰俘和僑民們,在國民黨士兵的監護下,向輪船走去。況易山將美鈔塞到一國民黨軍官手中,成功的登上了前往東瀛的輪船。此時的時間已經是1946年,銀幕的畫面也有了顏色。
此時的東京被李梅用燒掉了一半,到處是殘垣斷壁,到場是燒焦的廢墟。在一條滿是木板房的黑市,用美鈔付賬的況易山被幾個東瀛流氓盯上了。他們在墻角用木棍打倒況易山,搶走了他身上的美鈔。幸運的是況易山遇到了華人張醫生,將他救下了。
在張醫生幫助下,況易山來到鐮倉,找到了松波家原來的地址。但松波早就將房子賣掉,搬到東京去了。況易山他們又到東瀛棋院去找,但依然沒有松波的消息。不過他們打聽到,松波有個女兒住在長野縣一家醫院里。
在張醫生的陪同下,況易山來到了長野縣的醫院,卻發現是一家精神病院。他們在醫院里見到了松波的女兒巴,此時的巴已經變成了瘋子。巴看到況易山馬上叫他阿明,將手里的泥娃娃交給他,說這是他們的孩子華林。負責照顧巴的護士告訴張醫生,在戰爭期間阿明就已經死了,被憲兵槍殺了。
在張醫生以及橫濱華人的幫助下,況易山從警察局打聽到,是憲兵隊的清水少尉殺死了阿明。當他們在黑市找清水時,原本神氣活現的憲兵 少尉,此時卻好似野狗一般。在眾人的逼問下,清水辯解道:“不是我開的槍,開槍的是我部下的長谷川。”張醫生道:“下命令的是你吧?”清水辯解道:“不,不,命令是上頭下來的。我只是執行者。”張醫生道:“你們為什么要殺死阿明?”清水道:“因為他要回中國,那是,從況阿明的圍棋老師,一個叫松波的人那里得來的情報,我們才掌握了況阿明的行動…”
況易山聽完張醫生的翻譯,陡然變色:“松波?是松波出賣了阿明?!”他面無血色,握緊的拳頭哆哆嗦嗦地抖動著,咬牙切齒地道:“殺死他!殺死他!我一定要親手殺死他!殺死松波!”
鏡頭切到房間里,在昏暗的燈光中,況易山雙目呆滯不停地喝著酒,臉上布滿了殺氣:“松波…你這家伙,不管你跑到哪里…我也要找到你…宰了你!”他猛地一用勁,把酒杯捏碎,手掌上滿是血。張醫生從外面望著況易山,深深地嘆著氣。
房間外艷陽高照,一名年輕人快步走來。他信封地向張醫生報告情況:“張醫生,總算找到了松波這個人,真不容易啊。”張醫生趕忙走過去:“是嗎!那,他在什么地方?”青年興奮地道:“在東京四谷。住在四谷附近的木板房里。”張醫生見況易山從房間里出來,遲疑片刻,向青年使了一個眼色:“是嗎,松波死了嗎?”況易山臉色蒼白地走過來,問松波在哪里。張醫生嘆了口氣:“很遺憾,據說松波已經在中國前線戰死了。”聽到這話,況易山呆住了:“戰死了…”他就好像泄了氣的皮球,精氣神都完全消失了,木然呆立著。
就在此時,畫面外傳來關小舟的聲音:“那是過去的事了。”鏡頭切換,白發蒼蒼的關小舟出現在畫面中,語重心長的勸道:“現在松波是作為友好人士來訪問的,而且他還想見你。”
鏡頭再切,滿頭白發的況易山出現在畫面中。全景鏡頭,這是況易山的房間,里面的陳設簡樸、整齊,況易山與關小舟坐在小桌前,小阿惠一旁站立。現場觀眾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緊繃的心弦也放松下。大家知道現在電影從況易山的回憶回到了現實世界,他正跟好友關小舟談東瀛代表團訪華的事。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