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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銀陵往事

  “和大部分人的開場白一樣,我是個某二三線小城市普通家庭的孩子我本來是想這么說的,但是無奈我小學初中時代成績太過優異,我好像不能單純地用網癮少年這個詞來形容。”青役沉吟而道,“得叫我天才。”

  對于大部分走上這條路的人來說,起點應該都差不多,接觸第一款游戲,著迷、研究更多的游戲,然后找到本命游戲,最后在學習和夢想里掙扎,家境普通甚至低于平均水平,反正模式都差不多,仿佛都是從同一個新手村里走出的。

  “說起來我接觸的第一款游戲叫《腐尸之屋》,非常奇葩的一個接機游戲,同樣也是我人生中的轉折點。”

  時間得倒轉二十年才行,一個熾熱的夏天。

  “役,你是愿意當一輩子的懦夫,還是當一個英雄,哪怕只有那么幾分鐘。”一只手從上方伸了下來,像是神啟。

  年僅七歲的青役躺在涼席看電視,頓時眼眉挑動斜視著對方,然后不屑地摳了摳鼻屎。

  對方是個成熟不少的男孩,俊逸的臉龐,陽光的五官,長得也很高,還尼瑪一頭港臺男星式的長發,奔跑在球場上的時候故意頭發一甩,汗水揮動,鐵欄外都是心動的女同學。

  “這真的不是浸水的拖把甩動嗎?”青役曾這樣提問。

  兩人對視良久,大男孩興致勃勃,目光炯炯,小男孩葛優狀躺在涼席上,雙目死魚。

  “好吧,我也不掩飾了,我這里有一款好玩的電子游戲,需要你來操刀一下。”

  “電子游戲?”青役死魚狀的眼睛稍有靈動。

  在費好大一番口舌描述什么是電子游戲,有多么華麗美好之后,大男孩終于把經典的國產游戲機從包里掏了出來,還插上一版卡帶,連接手柄,進入游戲,《腐尸之屋》開始。

  “臥槽,躍神你這靠《腐尸之屋》對游戲產生興趣,這跟靠十二魔器入宅Galgame有什么區別?”百度完,看完相關視頻的彈幕回來,震愕萬分。

  《腐尸之屋》雖然是個橫版過關主角近乎無敵的游戲,一拳一個雜兵,但它里面的恐怖要素過多,在現在看來都有一定獵奇新穎成分,更別提當時了,而青役居然能夠六歲入坑,這真的不是大腦里缺乏刺激激素成分?

大男孩自然是林飛躍,這人就住在隔壁的樓里,兩人的母親據說是閨蜜,從青役  有記憶起這人的身影就一直不間斷徘徊在自己周圍,雖然年齡相差5歲,但好像不怎么影響二人能玩的來。

  那一款《腐尸之屋》嚇得林飛躍不敢玩,轉而打起了壞心思,把它拿給了青役,讓這個沒接觸過電子游戲的少年感受下人間樂趣,順便也感受下人生陰影,還能幫自己排排雷,看別人玩的壓力比自己親自玩的壓力要很多,畢竟手柄不在自己手上,這也是現在為什么這么多人喜歡看恐怖游戲直播的原因。

  當天一下午,游戲打通,青役對著屏幕回味良久,像是找到了新世界的大門。

  而林飛躍.....居然哭了,12歲少年的淚水在夕陽下顯得無比青春。

  因為結局女主死了,男主也變成怪物了,標準的badend,對于一個純潔少年的內心簡直是核爆打擊,如果還有什么能造成更大打擊的話,那就是再看一部《變身》,感受禁毒魅力。

  但青役當時也只有個7歲,看不懂這么多復雜的劇情,只知道這東西真尼瑪有意思。

  “現在回想起來,所謂電競的初衷,就是玩游戲最原始的意義,樂趣以及和朋友一起。”青役說。

  《腐尸之屋》哭完之后,驚訝地發現.....原來這玩意還有續作?當時不懂這是廠商罪惡的割韭菜手段,只將其當成命運的指引和召喚,悲劇必須得改寫,故事必須要結尾,整個暑假都在游戲中度過,那應該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就像入宅一樣,最美好的肯定是最初,找到一個新事物的那幾天,就比如現在.....我已經看不懂正劇了,只看本子了,你們有誰和我一樣嗎?”

  先從紅白機的各個游戲入手,領略世界風貌,后來林飛躍也逐漸缺德,總是甩一些各種各樣的高難度玩意過來,比如《魔界村》《忍者龍劍傳》《惡魔城》等日后被評為最難FC的游戲,但看著青役面無表情擰著手柄一路過關而上時,林飛躍的笑容也逐漸消失,可能這就是游戲天賦吧。

  時間再往后推移,家里終于裝了電腦,各種中外經典單機游戲往上裝,但游戲機也沒省下。當時狐朋狗友莫名之多,還都喜歡往青役家跑,一群人玩游戲機,另一群人玩電腦,還有一群人在互相研究作業,儼然就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一個院子只有一家有點事,到點新聞聯播時段后全圍了過去。

  總的來說還是個比較不錯的童年人生,沒有什么被父母抽打在地上的經歷。

  “但后來也有變故,我那天打算去敲他家的門,卻聽見里面傳出他被老頭子錘的聲音。”青役若無其事的說,但在場的彈幕們都知道那是怎樣的畫面,紛紛表示哭了哭了。“我就這么站在了門外,走不開也敲不下去門,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是種怎樣的心情,我就這么聽著他在里面被錘,他出人意料的硬氣,還在不斷還嘴,甚至還有還手趨勢當然他也還不動手,我小時候總喜歡捏緊拳頭,覺得這一拳下去沒有人能扛得住,但直到我在這扇門外聽了這么久之后才發覺,在大人的暴力面前,你連拳頭都不敢握。”

  林飛躍被錘的原因也很普遍,沉迷游戲,網吧被抓,家長來領。

  “后來我才知道這人沉迷war3,研究各種電競雜志,還給我看了部《電競之王》來傳教什么叫電子競技,什么叫身披國旗作戰,當時看著片還覺得挺熱血沸騰,現在回憶起來就是個爛片。”

  青役11歲,林飛躍16歲,11月9號,晚上八點,大雨傾盆。

  “喲,你醒了。”青役看著躺在床上的林飛躍說。

  這里是林飛躍家里,標準的上世紀90年代裝修水準,小方塊的瓷磚地面,繡著仙鶴的床單,客廳內還擺著小型財神爺,兩根點燈蠟燭飄出鬼一樣的紅光,也是現在中式恐怖游戲常用的場景。

  林飛躍裹著床單醒來,神情顯得恍惚不定,對著青役干笑了一會后忽然發聲:“現在幾點了?”

  “9點。”青役坐在床頭,也沒什么事干,屋子里有些詭寂。

  這段時間林飛躍的老爹外地出差,母親要上夜班,失去了雙親限制的林飛躍也自然過上了吸血鬼一樣的日夜顛倒生活,學校的課已經鴿了兩天了。

  “得走了,網吧包夜了。”林飛躍說完便穿衣起身,動作中有一股沒睡醒的精神恍惚。

  “外面下雨,很大。”

  林飛躍一度停下動作,聽了聽外面的雨聲,又嘆了嘆氣,還是決定起身,結果走到門外時又停滯住了,摸便全身上下的口袋。

  沒有網吧通宵的錢。

  然后開始翻家里,翻箱倒柜硬是摳出了7元,離通宵包夜的8元近在咫尺。

  實在翻不出來了。

  “役啊”林飛躍癱坐在椅子上嘆息,苦笑露出,借錢之意明顯。

  “呀,沒錢。”青役翻倒了下褲兜,“雨下這么大,就別去了吧。”

  “我.....”林飛躍原地轉騰了兩下,但還是拿起了一柄破舊的傘走向門外,“碰碰運氣,可能會遇到熟人,也可能會在夜晚后半段撿個漏.....撿漏就是有人雖然開了通宵,但是通到一半走了。”

  開門,鑰匙作響,鐵門咯吱,穿過漆黑的樓道來到第一層,外面大雨滂沱,儼然是勸退的天氣。

  林飛躍深深呼吸,撐開舊傘,走向雨中。

  “呀,找到了,我這里還真有一元。”青役的聲音忽然從身后傳來,令林飛躍止住向前邁去的腳。

  硬幣一元,閃閃發亮,形同圣光。

  “nice!我就知道你肯定靠得住!”一排亮潔的牙齒露出,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球場上的自信,只是現在一頭拖把沒有了,變成了勞改一樣的平頭,對異性殺傷力為零。

  接過最后的一元,帥氣邁向雨中,身影漸行漸遠。

  “我當然有錢借給他,只是我不太想借,那段時間,我很害怕,害怕會失去這個朋友,總覺得有一天他會忽然消失在我的眼前。”青役說,“對于當時的我來說,他像是大人們口中逐漸走向極端的份子,可能會有什么戒網所在等著他,所以我很希望他能留下來,但后來我才明白,他只是在經歷走向成功的修羅之路。”

  那一天,林飛躍的母上到處詢問兒子去了哪里,無論問哪個同學,得出的回答都是在同學家,但不知道是哪個同學家里,聽上去像是段子一樣的故事,但卻是實實在在發生的。

  她沒有問青役,估計在她看來這個比林飛躍小五歲的孩子不足以成為其幫兇。

  11點鐘,全家入睡,青役的眼睛卻在黑暗中打開了。

  躡手躡腳爬起來,穿好衣服,偷偷摸出去,目的地是林飛躍所在的網吧。

  12月份,青役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夜凜冬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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