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
南瞻部洲,斟鄩城。
這夏朝都城此時城門大開,道旁旌旗招展,諸多青銅甲士、戟士以及騎手正一邊高談闊論一邊從城門魚貫而入,顯然是夏王姒癸“又”班師回朝了。
自百多年前先帝孔甲改“祭祀祖宗”為“恭順天帝”后,那些原本雖有不滿但仍按時朝貢的部落便逐漸開始公然拒絕或擅自減少朝貢,而孔甲亦還以顏色,直接出兵攻打并將其族人掠為奴婢,其子皋以及皋子發皆效仿之,令對夏室不滿者越發增多。
傳至姒癸,其在游獵時見到美麗女子便要奪之,若其部落不允,便定為叛逆率軍攻打,這導致距離斟鄩較近的部落皆將女子藏于屋舍之中不使見人,若意外被看到又中了姒癸之意,要么拱手將她送上,要么全族備戰應對討伐。
此前從王宮中逃走的末喜氏妹喜便是這般被掠來的,而她逃走之后,姒癸四下搜尋不著,便率軍順便攻打了另一個不服從的部落“有男氏”之后方才回軍。
“嘿,老潘,要來根蘿卜嗎?話說你們這次怎么沒有帶回奴婢?”
守門的某個守衛左顧右盼了片刻,主動向路過的某個相熟的兵長搭話道。
“嗨,別提了,見鬼的‘有男氏’,”那兵長溜出隊伍,躲在門洞里掰了守衛的一截蘿卜吃:“這個氏族不知怎么想的,讓男子在部落中照顧幼童,織布澆田,反倒是女子在外打獵挖礦,結果男子柔弱妖嬈,女子彪悍粗壯,讓大王倒足胃口,搶走他們一些糧食就回來了,而那些哭哭啼啼的男子——嗚噫!”
被叫做老潘的兵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狠狠打了個寒顫。
“你真不幸,”守衛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望向長長的隊伍:“希望大王會因此忘記我們弄丟了他的妃子這件事。”
“沒戲沒戲,”兵長道:“終古大人和關龍逢大人或許會幫你們求情,但趙梁大人一定會‘秉公辦理’的。”
“哎…”守衛長嘆,眼望入城軍伍不再言語。
終古為文官之首,關龍逢則為武官之首,但兩位大臣的話卻沒有一個叫趙梁的近臣有用,因為他們所講乃是如何治國、治軍,而趙梁所說卻是如何享樂。
夏王玩的開心,對趙梁所奏之事自是隨口便應,不過好在夏王雖然武力非凡,但智慧不足,趙梁所提之事稍稍拐彎便聽不懂,而某些要求因事關王朝要害,他也根本不敢直接出口,這才導致目前的夏室沒出什么大事。
————
夏王宮。
“大王,這末喜氏——”
“你走開!本王要去洗眼睛!”
解散軍隊后,夏王一路疾行返回王宮,身形瘦削的趙梁正準備說些什么,便被高壯的姒癸一把推開,徑直往深宮而去。
“哼。”趙梁爬起身,又看看毫不掩飾地他嘲笑的終古和關龍逢,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姒癸自不會管身后的沖突,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后宮那些嬌柔可人的妃子,因為“有男氏”的“第一美人”實在令他有自戳雙眼的沖動。
個子比他高兩個頭,手臂比他大腿還粗,肩膀寬闊得足以站人,手上提的斧子斧面比車輪還大,最過分的是她那粗獷的嗓音:“你就是夏王八?俺叫良人,俺挺稀罕你的,你稀罕俺不?”
那家伙…女媧娘娘造她的時候是用了雙份材料嗎?
最倒霉的是,由于他沒事搶民女的嗜好,各家各戶都把年輕女子藏了起來,沿途返回的路上能見到的女子全都是五六十往上的大媽,而這些大媽臉上的皺紋讓他覺得——那“良人”的皮膚似乎還不錯——啊啊啊!不能想!忍不住要戳瞎自己了!
姒癸一路狂奔,只在經過“夜宮”時稍稍停下了腳步。
這座宮殿與其說是居所,不如說是一座寶庫,他征伐各個部落時所獲的好東西都堆積于此,同時也是被他搶來的各部落女子暫居的牢房。
之所以是“暫居”,是因為以那些女子的出身,根本不可能見過這些只有真正擁有天下的王者才可能收集到的寶物,只要她們忍不住開口討要,那么就不可能再有理由拒絕他,或者說,過慣這種錦衣玉食的生活之后,就算趕她們走,都不一定肯。
之前那個難得令自己想要給予王后之位的,漂亮得像狐貍一樣的妹喜,即使有什么奇怪的神通護身又如何?只要稍作等待,看上了寶庫中的某些東西之后,還不得主動解除?
至少他本來是這么以為的。
結果,宮內的寶物妹喜一個都沒有看上,根據追蹤的守衛回報,她逃跑時只卷走了屬于外間守衛的酒壺酒杯以及官帽,唯一跟寶物扯得上的關系的,是用來擦拭它們的劣質絹帛——她逃走時隨手砸壞的玉石鎖都比那些東西貴重!
不過,真正完全看不上那些東西的女子,才有資格成為自己的王后,不是嗎?
姒癸原本只打算停上一兩息,但思緒一時發散多逗留了片刻,最終被從正門追來的仆人和守衛的腳步聲驚醒,自嘲了一下正準備繼續前往后宮,卻不留神瞥見了“夜宮”中的一抹倩影。
呵呵,這不是自己回來了嗎?姒癸腳下一轉向裝滿寶物的宮殿中走去,至于無能到讓她隨意進出的守衛,可以等本王大婚之后再追究他們的失職。
“妹——”姒癸推開宮殿大門,正欲叫一聲“妹喜”,但卻直接呆住了。
他首先看到的是白,層層疊疊,如波浪般的白,
從未見過的精美款式,從未聽聞的雪白材質,交織成一襲有著長長后擺的繁妁長裙。
接著注意到的是紅,無盡白色中,宛如丹櫻般的一點朱唇,
而后,他才看到那張膚若凝脂、面似桃花、明眸皓齒、精致無暇的臉龐和如墨般漆黑的秀發上佩戴的白紗絹花。
那對一金一紅,宜喜宜嗔,如星火般閃亮的眸子轉動著朝自己看來時,便仿佛正在看一個相戀許久,終于能夠為他披上嫁衣之人。
那瞬間,整間寶物庫都在這一眼之下黯然失色。
嘭!下一刻,姒癸腦后遭到重擊,直接昏了過去,當然,也聽不到那女子發出的悅耳嬌斥:
“叫誰妹妹呢!這又不是穿給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