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年——
卻說金蟬子一行人行經祭賽國時,遇到四國大戰,又逢佛寶現世,四方罷戰之余全數靜心禮佛,然倉促間哪來許多寺廟僧人?于是金蟬子便被各方富戶多次請去齋僧禮佛,一時無法走脫。
若金蟬子只是普通游僧,只當吃個流水席也就罷了,然而他卻是佛祖坐下二弟子,是有真本事的,不但聽他誦經者神清氣爽、心平氣和,其每每被請去招待誦經時,那祭賽國金光寺塔頂佛寶便如有感應般耀耀生輝連番閃爍,讓那些原本將他當做游僧對待的富戶后悔不迭,再次趕來相請。
算下來,在這祭賽國耗費的時日,竟比之前途徑詭山異林,毒沼大澤等險地時還要久,而且看架勢一時很難離去,不過除金蟬子本人外,敖烈兄妹與白晶晶皆非凡俗,耽擱些許時日對他們來說幾無影響,敖玉對于有大量食物可吃還頗為歡喜。
敖烈容貌英俊動靜間頗有大將之風,金蟬子說他是大周皇帝派來的護衛將軍自不會有人懷疑,敖玉雖然能吃,但粉嫩可愛,無論“敖將軍遠行放心不下幼妹所以帶在身邊”這話聽起來有多奇怪,卻無人懷疑。
但白晶晶卻有些麻煩,若她帶骨面、著黑衣,自是非常可疑,但若她摘下骨面換上正裝,這一國之人怕是會立刻推舉她成為女王。
“話說,你為何不能將容貌變化成普通女子那般?”又一場晚間素宴完畢,金蟬子在客廳中誦經,敖玉在側廳加餐,而敖烈卻反身上了屋頂來見白晶晶。
“呵,我愚蠢的弟弟,你可曾聽過‘紅顏枯骨’?”白骨公主道:“無論我變成何等樣貌,只要不以面具覆臉,對于他人的吸引力都是同樣的。”
“姑且不論你又擅自當了姐姐,”敖烈疑惑道:“我亦見過你的真面目,卻為何不曾有被魅惑之感?即便修為足夠可抵御,但至少得有過抵御才是。”
“…”白晶晶沉默半晌,忽然刷地取下骨面,將自己精致臉龐朝向敖烈,眼眸如黑水晶般閃閃發亮。
“挺漂亮,很可愛,沒了。”敖烈攤手道。
“哼,就算夸我也沒有好處的。”白晶晶道,“若非你有什么在察覺之前便自行抵擋魅惑之寶物,便是你心悅某位魅力遠超于我之人。”
白骨公主邊說邊不懷好意地指指下方正在誦經的金蟬子。
“這位女施主請自重。”敖烈唬得語無倫次。
“嗯…這好像不是‘說中了’的反應,”白晶晶搖頭:“真可惜,各種意義上。”
“勿要鬧了…”敖烈正欲再說些什么,卻見一只夜梟精和一只蝙蝠精直直從天空墜落到白晶晶面前。
“女王””陛下!”它們異口同聲道。
“嘖。”白骨公主抬手為自己覆上骨面,不予理睬。
“咦…?”兩個小妖到底并非凡人,并未陷入徹底魅惑,只是迷茫起來。
“我問,你們答。”敖烈抬手施展禁制定住兩個小妖,舉槍指向它們的腦袋:“你們是誰?從哪里來?要往哪里去?”
“我叫灞!”“我叫奔!”
“我們自亂石山碧波潭而來!”“奉龍王之命特請西海三太子爺爺前往赴宴!”
“唔…碧波潭?”敖烈皺眉思索起來。
“你年歲不大,輩分到挺足。”白晶晶整理好骨面,轉回身道。
“此倒于輩分無關,”敖烈道:“除去北俱蘆洲之祖龍外,各河流湖泊水潭沼澤的龍族,凡敖姓者都得叫四海龍王一聲‘祖宗’,我身為西海三太子,他們自不能叫‘祖宗兒子’,于是便喚聲‘爺爺’罷了——你們兩個,那宴會何時舉行?”
“回爺爺的話,因是結親宴,故而會擺上三天,明日開席,”那兩個小妖應道:“我等還有其他賓客要周知,且此地佛光耀眼,乞告退。”
“退下罷。”敖烈揮退兩個小妖,轉向白晶晶:“那龍王結親,想必賓客皆是些山精水怪,人仙地神,雖比不上那開園宴,但總比祭賽國這里的齋僧宴強些,要不要去?”
“要!”敖玉忽地從旁邊跳了出來,雙目閃閃發亮。
“你放心得下那禿子?”白晶晶朝下方指指。
敖烈道:“在那佛寶照耀范圍之內,他全無敵手,何況只是暫且離個兩三天而已,若你不放心,留個骨面仆從在他身邊遠遠跟隨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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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說到,那花果山猴王闖進西海龍宮,不曾救他猴子猴孫亦不曾拿走龍王積攢的金銀,只取了旁人根本無法使喚的老君燒火棍便跑掉,令龍王敖閏頗為懷疑,反復徹查寶庫數遍仍然全無遺失,這才確認,那東海兄長敖廣的地上鄰居是個不識貨的。
正巧一個血脈關系比較稀疏的碧波潭潭龍王送來婚宴請帖,心情不錯的龍王便解了西海四公主敖寸心的禁足令,著她去赴宴順便送禮。
龍盡皆知,因三太子之故,西海敖閏寶庫中全無任何珍珠玉石等易燃之物,但凡送禮便是成箱自行鑄造的“龍宮通寶”,若關系鐵者還能隨手化了重鑄,較為疏遠或地位有差者,卻全不敢動,只能等西海龍宮再有喜事時送將回來,并額外再搭上一筆。
此時,乘著巨龜沿水路前往碧波潭的西海四公主與巡海將軍皆不甚痛快,押運數箱被嘲笑為“九出十三歸”的龍宮通寶前去送禮只是其一,敖寸心這邊丟了那軟軟的筋斗云,珍珠那邊不但未能攔住猴王逃走,那猴王還順走了她存在寶庫里的鎧甲。
說起來,那等小型的鎧甲一看便知是女子所用,但凡正常體格的男子均穿之不上,至于奇形怪狀的蝦兵蟹將更是休提,但誰又能想到,偏偏有個體型瘦小近似普通女子的猴子會把盔甲穿走?
由于此乃私物暫存,不入賬面,珍珠回稟寶庫統計時看著龍王擺出一副“什么都沒丟,太好了”的樣子,亦無法上報此事。
“別管你那件盔甲啦,”于敖寸心而言,丟失一朵原本便很難操控的云朵并非甚大事,難得因公務和總是認真完成龍王派下任務的珍珠在一起才更為重要:“我這里有幾件新衣,你且試試?”
對這巡海將軍的喜好,西海四公主頗為了解,或許由于自身是蚌女之故,她最喜愛近似貝殼的白色,次之則是如淺層海水之淡藍,明黃以及若初升太陽般火紅亦可接受,非常不喜如同將大海污染掉那般的紫色與綠色。
故而,這批衣裙大多以藍或白為底色與主色,款式簡約美觀,以紅、黃兩色點綴在裙擺、衣領及袖口,亦有反其道行之,全以大紅或明黃染成,堂皇大氣的宮裝束裙。
珍珠猶豫片刻,最終選了配色類似于她丟掉的那件,上白下藍的干練裙裝,她丟下手中盾牌,連同身上盔甲一同化為巨蚌將自己籠罩以更換衣物。
又沒能看到蚌殼中的景色!敖寸心中大叫可惜,卻在外邊做關心狀詢問是否合身。
“還好,只是無法用貝殼覆蓋它,有些怪異。”珍珠打開蚌殼,身上已然換好衣物,一邊蚌殼重新化為巨盾,另一半在她身上游走片刻,無法變成鎧甲,最終無奈化為女將頭頂束發繩上的發飾。
嘿,那是當然,敖寸心美滋滋地想道,這些衣物可是她向龍宮數百蚌女付出頗多代價才換來的伴生珍珠化線所縫,那傻傻的蚌殼只會認為她已經著甲完畢,故而不可能再化為那丑丑的甲殼重甲,再不能擋住自己跟珍珠親熱。
當然,作為公主,表面話還是要說的:“此次乃是那龍王新婚,豈有全副武裝去道賀之理?”
“但公主你的安全…”珍珠仍然頗為遲疑。
“放心啦!碧波潭雖小,也是我龍族分支,哪里會有什么沒眼力勁的蠢貨敢來挑釁啊。”四公主指指前方水面亮光:“這不眼看就到了?”
世間之水,蒸騰、成云、落雨、歸海,故而但凡有水聚之地,從四海龍宮皆可直接抵達,除非那處水面太過狹小而出之不得,至于碧波潭,既名為潭,想必有足夠的面積供海龜浮出水——
“大老龜!”巨龜剛剛破開水面,就聽到一個熟悉而恐怖的童音,想要掉頭折返卻是晚了,只聽“啊嗚”一聲,整個龜就只剩尾巴還露在敖玉嘴角。
“我說幾遍了,這是龍宮的車仗,不能吃,快吐出來!”隨著更加熟悉的聲音和啪啪幾聲,巨龜重見了天日,然后頭也不敢回地鉆水而去。
“四妹,呃,還有珍珠,好久不見~”敖烈放開朝他做鬼臉的敖玉,向敖寸心和巡海將軍打招呼:“嗯,這衣服不錯。”
敖烈這句話出口后略略一怔,立刻轉身背過臉去。
下一剎那,珍珠身上便驟然燃起大火,對她本人毫無影響,卻把發飾衣物直接燒了個精光。
再下一剎那,熟悉的殼質盔甲已經穿在了珍珠身上,她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向敖烈和敖玉行禮問好。
至于看到自家三哥后就轉頭牢牢盯著珍珠的敖寸心,眼神呆滯,喃喃自語:“灑家,這輩子,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