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卡托什,
修羅場真有意思,我是說加盧斯的。
——4E,201年,爐火之月,19日,18:12——
“惡臭塔”并不惡臭,而且也不像一座塔。
它的造型看起來就像一個矮胖的暗黃木桶,但從頂部往底斜斜地缺了一大塊,通過內部的燈光能很清楚地看到里面鍛莫風格的房間、蒸汽管道,以及各種已經停止工作的巨型機械。
雖然無法分析具體功能,但大致能判斷出,這座惡臭塔的主要工作是把廢棄物集中,接著用機械壓縮,最后送走,只是想想就覺得“惡臭塔”名副其實。
而在“塔”的周邊,還有眾多和塔身材質相仿,大小不一的建筑碎塊毫無規律地散落著。
“根據我的判斷,”圣騎士蓋勒布通過雪精靈的金屬盔甲說道:“‘惡臭塔’變成這個樣子的原因,是由于它的大部分機械需要人工控制,在矮人驟然消失之后,機械大規模失控并最終引起了爆炸。”
不不,這更像是誰在“惡臭塔”還工作的時候吭哧咬下一大口,嚼了兩嚼,然后被臭到,緊接著噗噗噗地吐了一地…
亞瑟莫名想到了在不久前噩夢中見到的那頭吞食天地的巨龍,忽然覺得它的形象朝搞笑的方向一去不復返了。
“嘎——嚇——”即將抵達惡臭塔正門時,前面帶路的奧瑞德忽然停下腳步,朝路旁嘶吼了一聲。
“唬吼——”幾名同樣穿著古銅色矮人裝甲的變異雪精靈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和奧瑞德用吼聲交流起來,這些雪精靈沒有像他那樣穿著全套裝甲,有的缺手甲有的缺頭盔,甚至還有沒有胸甲的,缺少的部位被他們用澤魯斯的皮質裝甲代替,看起來十分怪異。
“兩邊的雪精靈形態我全都沒見過,有趣。”塞普汀默示摸著他的胡子說道。
“只能去聽那位‘圣騎士’的解說了,”亞瑟聳聳肩:“比起想直接動手把我們當奴隸的暮光之城,這邊總歸好說話一點。”
為了不刺激到簡拉賽,亞瑟并未主動詢問過暮光之城的內部情形,但從她透露的只言片語來判斷,那個雪精靈國王大約是通過被他們稱為血薊的猩紅奈恩根來控制外來冒險者替他們干活的,而對普通的雪精靈,則通過“能變回遠古模樣”來吸引他們加入,很顯然,這位“圣騎士”手下都是不愿意接受那個轉化的。
奧瑞德和守衛交流之后,繼續帶著亞瑟一行前往惡臭塔,對這個名字有點害怕的蘇菲捂住了鼻子,但很快發現沒有這個必要,除了矮人機油以及機械蒸汽的水汽之外,并沒有什么能稱之為“惡臭”的氣味。
——18:39——
“歡迎,來自地表的客人。”
“…”
在一間矮人機械控制大廳中,冒險者隊伍見到了已經和他們有過交流,正在一臺巨型矮人機械前忙碌的“圣騎士蓋勒布”,或許是看多了歪瓜裂棗的雪精靈,驟然看到一個正常符合人類審美的,不免被“驚艷”了一下。
身形高挑,身穿銀色的輕型華麗金屬盔甲,腰挎碎金細劍,皮膚雪白,但并非不健康的慘白,鉑金色的披肩長發在魔石燈的照耀下閃閃發亮,尖尖的耳朵、挺直的鼻梁、略顯細長的銀白眸子看人的時候仿佛時刻帶著笑意,薄唇輕啟,聲音比通過矮人盔甲傳出時多了些沙啞和慵懶:
“或許,我該稱呼你們為戰友團先驅?雪漫城使節?”
嘖,果然這樣的精靈才配被稱為“雪精靈”啊,外邊那些變異的雪精靈是不是該改個稱呼?
“如果可以的話,請稱呼我為‘龍裔’。”亞瑟飛快地回答,表達自己是以個人身份前來,與實際背景無關。
塞普汀默示毫無反應,只是饒有興趣地觀察那位圣騎士正在搗鼓的大型矮人機械,似乎就是那東西通過某種方式用矮人盔甲傳聲的。
萊迪雅和艾拉的表現比較統一,驚艷過后一起轉頭看向亞瑟,似乎在力圖找到他身上能和對方相比的地方。
不用找了,至少外表上完全沒有,亞瑟在心里翻了翻白眼。
而作為在場唯一的精靈,簡拉賽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喃喃自語著什么“男性怎么能這么漂亮”。
巴巴斯…好吧,它正對著拉比特虎視眈眈,而蘇菲則忙著抱緊兔子不讓它跳出去。
“雖然我很想把已經準備好的說辭告訴你,龍裔先生,但想必你也不會全盤接受,”蓋勒布朝亞瑟挑了挑銀灰色的細長眉毛:“所以,我們的交流就以‘你問我答’開始,怎么樣?”
他揮手在身旁的巨型控制臺上操作了幾下,隨著機械摩擦聲,地面打開,升起了兩排金屬座椅。
“那么…你為什么沒有‘變異’?”亞瑟拍了拍最近的座椅,確定沒有灰塵之后坐了下去。
“嗯,直指核心嗎?”蓋勒布也坐了下來,雙手在身前交疊:“我要首先糾正一個概念,那不是‘變異’或者‘退化’,而是‘詛咒’。”
“唔…和矮人的忽然消失有關?”亞瑟回應道。
“雪精靈和矮人是天際省的原住民,留下了很多建筑和遺跡,”蓋勒布指了指上方:“直到被斯格拉默揮舞著‘巫斯拉德’從地表趕走。”
“呃,呵呵。”亞瑟悄悄調整坐姿以擋住背后的“誓約與勝利之劍”。
蓋勒布又指向周圍:“矮人乘人之危要求雪精靈當他們的奴隸,但不久之后就在‘紅山之戰’中莫名全體消失,這么短的時間怎么可能令一個精靈種族變成如今的怪物?”
“確實…”亞瑟環視周圍的機械。
地表流傳的普遍說法是,雪精靈長期居住于地底,見不到陽光所以眼睛退化,而作為奴隸常年工作所以枯瘦如柴,最后由于被矮人限制不準學習知識,連思維也向怪物靠攏。
但會強迫他們當奴隸的矮人早幾千年就消失了啊?而且,見不到光線?那些矮人遺跡里晝夜長明的魔石燈又算什么?
“具體是誰做的,我有兩個猜測,‘奴役與收割之神’,莫拉格·巴爾或者‘黑日’里的無名魔神。”蓋勒布確認般緩緩點頭。
所謂無名魔神,是指隕落后但意外沒有消失的魔神,失去了所有神格和神職后,雖然力量還在,但無法再使用原本的神名——因為它已經被新任魔神繼承了。
亞瑟皺眉:“如果那里面有隕落的魔神存在,確實可以解釋暮光之城的所作所為,但那個巴爾?不能因為祂的神職相符就猜測其參與其中吧?”
“這個的話,證據雖然不充分,但還是有的,”蓋勒布微微一笑:“血薊,在雪精靈語中是‘巴爾之血’的意思,而且那位暮光之城的國王,大主教維爾朔,他可是因為被轉化為吸血鬼才能活到現在的。”
在地表打了快一個月的吸血鬼,結果地底也有?!亞瑟差點伸手去拔背后的雙手劍。
“在經歷了被你們稱為‘警戒者之廳大戰’的事件之后,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回到了我們原本的大教堂,取出神之弓交給了巴爾的圣徒,哈孔大君,這樣的證據足夠充分了吧,順便回答你一開始的問題,我是因為被冰封在大教堂里才度過了這數千年的。”蓋勒布說道。
那把射出的箭矢連斯格拉默也只能堪堪擋下的弓?
“‘大主教’和‘圣騎士’,是你們那個年代的稱呼嗎?崇拜的也是各種圣靈?”不知為何,亞瑟感覺心跳有點快。
“我們精靈崇拜的神靈和人類的圣靈有交叉和重疊,有些可能是同一位,也有些是誤傳或者變體,”簡拉賽忽然插話:“但如果說到數千年前,精靈的主神就只有那一位。”
“時間之神阿卡(Aka)。”蓋勒布接道:“精靈語的稱呼是‘阿里-埃’。”
“不是‘時間之龍’阿卡托什?”艾拉奇怪地問道。
“那個名字…”蓋勒布搖頭嘆氣,“我解凍后聽到這件事的感想是:人類竟然還能幸存,那位圣靈可真是仁慈。”
“只是更改神名而已?”亞瑟繼續發問。
“你既然是‘龍裔’,那么是否知道龍破這個龍吼的存在?”蓋勒布看著亞瑟。
“有所耳聞。”亞瑟回答,事實上,他來尋找上古卷軸本就是為了學習龍破。
“人類創造了這個‘改變時間’的龍吼,想要通過它來達成阿卡和‘阿里-埃’不是同一位圣靈的事實,但他們根本就沒想過‘改變時間’這件事本身就是在傷害阿卡,時間之龍痛苦之下制造了持續一千年的龍破,那段時間內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比如人類莫名其妙的滅亡之類,但最終祂沒有選擇那么做,龍破結束后,阿卡變成了阿卡托什,而‘阿里-埃’也成了某位精靈王的名字。”蓋勒布嘆息了一聲。
“確實…仁慈…”這種作風,讓亞瑟莫名感到熟悉。
幾段看似互相之間無關緊要的情報,已經把地表和地底聯系在了一起,并說出了大部分亞瑟想要知道的情報,很顯然,那位大主教維爾朔通過某種方式解除了自己的吸血鬼血脈——或許就是一次龍破,之后將‘阿里埃之弓’交給哈孔,并進入地底打算拯救自己的同胞,但方式似乎有些隱患,很可能已經受到魔神的影響而不自知,那么,現在只剩最后一個問題了。
“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亞瑟緊緊盯著蓋勒布。
“我的目的,其實和維爾朔一致:變回數千年前的模樣,重新建立雪精靈王國,但方法必須通過搶奪或者征服來實現,像他那樣和魔神合作與交易是萬萬不可接受的。”圣騎士蓋勒布說著,微微抬頭望天:“另外,隔絕地表世界和黑降的聯系,以免出現第二個‘斯格拉默’使我們的人民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