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看，四方山似乎與別處山野一般，沒什么異樣。
但若是觀察一會兒，便會發現，在這草長鶯飛的春季，四方山的山林上空竟然久久不見一只鳥兒的蹤影。
歐陽野知道，一般情況下，若是本沒有人跡的山林中藏了大隊人馬，會有鳥群在山林上空盤旋不去的景象。
那是因為鳥兒的巢在林中，卻因畏懼闖進來的大股人類而不敢歸巢。所以，常有兵書將此景象作為判斷林中有埋伏的依據。
但是，在這武道昌盛的世界此事卻又另當別論。
若真有眾多武林人士藏在四方山中，他們大可在短時間內將驚起卻盤旋不去的鳥群打下來。
所以，四方山中應當確實藏著不少人。
有此判斷，歐陽野當即便從一處山林更茂密的地方進山。
歐陽野想的是，山林越茂密處越難走，那些武林人士不一定防備得嚴密，也許他能悄無聲息的潛入核心處。
然而接下來事情說明，歐陽野小瞧了從各府聚集來的武林人士，這些人中并不乏心思縝密且懂得一些行軍知識的人。
行至半山腰處，歐陽野剛從一處長滿荊棘的峭壁掠過，便聽到幾聲奇怪的布谷鳥叫聲。
雖然那聲音和真的鳥兒幾乎沒什么區別，但歐陽野還是一聽就起了警覺。
正待他準備回身往聲音來源處查看時，便見四道身影從好幾個地方一并掠起，朝他撲過來。
歐陽野并沒有急著動手，而是任由這四人靠近來將他圍住。
因為來四方山的路上歐陽野已經換上了一身尋常武林人士的勁裝，甚至就連那只有一點點歪斜的嘴角、眼角，都讓他揉捏得如常人一般。
雖然歐陽野正常五官只能保持一兩個時辰，卻也足以避免他人見面就猜到他的身份。
當然，前提是當面之人以前沒見過他。
而這撲來的四人恰好就是沒見過他的，因此并沒有一上來就動手。
圍住他后，其中一名持劍男子喝問：“閣下什么人？為何鬼鬼祟祟地從這邊進山？”
歐陽野環視四人，心思電轉——從方才這四人撲來時顯露的伸手看，很可能都是真氣境。
不過，便都是真氣境高手，他也能在一兩個呼吸間全部秒殺掉。
然而看這些人作為暗哨被布置在這里，歐陽野對四方山會盟的武林人士組織、調度方面的評價提升了不少，擔心便是秒殺掉這四人，山中那些人也能發現有敵人入侵。
若是對方警惕性高，或者猜出他的身份，便極有可能撤離，讓他撲一個空——直闖的話，便是他速度再快，雜魚們逃不掉，可那些大魚卻是可以逃掉的。
逮不到大魚，殺再多的雜魚，也改變不了此番行動失敗的事實。
心中轉過這些念頭，歐陽野便決定演一出好戲。
當即抱拳道：“在下終南山古墓派楊昆，來荊省游歷，聽聞官府號召各府武林人士圍剿乾幫，而今正在四方山會盟，便來看一看。”
“古墓派？我怎么沒聽說終南山有這個門派？”持劍男子滿臉懷疑的盯著歐陽野，似乎想從歐陽野神情中找到破綻。
別看歐陽野成為幫主后行事多以硬剛為主，但演技也是一流的，否則前世不可能得到幾位大佬的信任。
所以，此時他臉色十分的自然，聞言微笑著道：“實不相瞞，我們古墓派立派之初人就少，而今更是只剩我與師父兩個人。
我師父本是隱士般的人物，這一個甲子中更是一直為沖擊合道境做準備，極少在江湖現身，更無意揚我古墓派名聲。
在下更是第一回出山游歷，在江湖上籍籍無名，幾位沒聽說并不奇怪。”
四人聽歐陽野說其師父準備沖擊合道境，都不禁瞳孔一縮，注意力完全被轉移了。
自從去年天下大亂，不少隱世先天高手紛紛出世，在人前動斗的次數也變得頻繁。
因此，而今的武林人士對先天境的了解要比以前多一些，甚至境界稍高的武者都知道先天境還有個更高的境界，叫“合道境”。
一個人為沖擊合道境準備了一甲子，必然是先天頂尖的強者無疑，這讓四人對歐陽野的態度一下子發生了變化。
因為，歐陽野這番話中還有個暗示：他師父是先天頂尖強者，他武功絕對不弱，并不是好惹的人。
如此，這幾人縱然懷疑他的身份，也不敢冒死在這里對他動手了。
甚至，此時四人中為首者，也即是那持劍男子還這般想：不管這人是不是乾幫的探子，都不是我等能對付的，不如將其帶去見明塵真人等。那樣，就算這人是乾幫探子，到了明塵真人面前也逃不掉。
一念及此，持劍男子便也露出微笑，收劍抱拳見禮，道：“原來是古墓派楊昆兄弟，失敬失敬。在下天門派長老邱一劍，方才得罪了。”
“原來是天門一劍邱長老，失敬失敬，我一進入荊省可就聽人提起過閣下的大名呢。”歐陽野笑著客套起來。
“區區薄名，不足掛齒。”邱一劍客氣了句，便道：“既然楊兄弟是來參加會盟的，那我便直接帶楊兄弟去營地吧，免得楊兄弟獨自進去，路上又讓其他放哨的武林同道誤會。”
“好。”歐陽野面上笑容愈加燦爛了，卻也顯得有些許不自然，畢竟他臉是臨時捏正常的。
可惜，邱一劍等人已先入為主，排除掉他是歐陽野的可能，因此并沒有注意這個微小細節。
四方山中位置叫中間的一片相對低矮、平緩的小山上，搭建了不少帳篷，星羅棋布，并無什么規律。
此時，在這片宿營地最中央的空地上，卻是聚集了二三十號人。至于其余的武林人士，則是在營地外圍，成隊巡邏。
這二三十號人，便是此番荊省響應官府號召，前來參與會盟的武林人士中的所有三昧境、先天境武者。
若是細致一點說，其實就是兩位先天境和二十五位三昧境。
兩位先天境中的一位自然是江陵太師觀明塵真人，另一位卻是襄陽鹿門書院的院主，武林人稱浩然劍的任浩然。
明塵真人是太師觀太上長老，早年更是名震中原的鐵血劍俠，其聲名自不比多說。
至于鹿門書院院主任浩然，今年才五十出頭，其人生則更具有傳奇性。
據說任浩然年輕時本是一書生，上京趕考時意外卷入一起莫名其妙的江湖廝殺中。
后來，其人以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身份，不僅從這起江湖廝殺中脫身，更是得到了半部據說是上古遺傳下來的與儒家有關的絕世武功秘籍，《浩然劍典》。
憑借這部《浩然劍典》以及其他一些不為人知的奇遇，任浩然用了不到十年時間便踏入了三昧境。
然而此后，任浩然并沒有憑借這一身武功揚威江湖，而是又去參加科考，并且還一舉考中了進士！
再之后，任浩然從京城到地方，宦游十幾年，便生出了退隱之心，于是在幾年前回到家鄉襄陽，創立了鹿門書院，過上了教書育人的半隱士生活。
此時，任浩然與明塵真人被眾人請著坐到了空地上唯二的兩張太師椅上。
其余二十五名三昧境則呈半圓形站在周圍，一起向兩人抱拳，齊聲道：“還請兩位前輩就任總盟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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