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沉思之后,歐陽野問道:“那姜先生以為眼下局勢,我乾幫該如何呢?”
姜白道:“幫主先前所定先一統地方上的江湖勢力,再坐望朝廷局勢發展的大策略是沒錯的,只是具體步驟或許可以更改下。
其一,江陵府乃慶王黨徒在荊省的后方中心,乾幫在統一夷陵府的江湖勢力后,應該暫時止步與江陵府。
倒是施州府、堰府,乃至渝北、陜南區域,乾幫還有不小擴大地盤的空間,不妨多多開拓。
其二,若幫主不介意,乾幫或可溝通在慶王黨與端王黨之間中立的巡撫全盛文、參將班崇輝一伙。
若能先假作巡撫一伙的附庸或者盟友,便是在夷陵府、堰府兩地對端王黨徒、慶王黨徒有所摩擦,他們也必然因忌諱巡撫一伙人而忍讓。
如此,只要乾幫在朝廷形勢明朗之前,穩固在荊西、渝北、陜南的地盤,便是真的天下重新平靖,乾幫也是大有可為的。”
聽了姜白這一席話,歐陽野雖不說有勝讀十年書之感,卻也茅塞頓開。
有時候,好的手段確實能使事情變得更加容易辦理。
于是,歐陽野一番回味之后,目光再投向姜白時,欣賞意味便很明顯了,甚至不禁感嘆道:“以姜先生之才,不直接為我乾幫云部之主可惜了。”
姜白一笑,道:“不論是云部一幕僚,還是云部之主,屬下不都是為幫主出謀劃策么,有何可惜呢?”
“哈哈哈。”歐陽野笑了起來,隨即旁聽的黃德興道:“傳令下去,在總舵為姜先生找一處舒適的院子,再讓財堂備黃金百兩、白銀千兩、上好的筆墨硯臺三套,宣紙五十刀。
另外,照顧生活起居的粗使仆婦、婢女、跑腿小廝也都要配齊了。姜先生,這樣沒什么問題吧?”
后面一句話卻是問姜白的,因為歐陽野想起了張素素。
姜白大約明白歐陽野為什么會有此問,面上微有一絲尷尬,但還是道:“粗使仆婦、小廝可以有,婢女便算了吧。”
歐陽野、黃德興聽了臉上的笑容怎么都掩飾不住,最后不禁一起無聲的笑起來——這位姜先生,家庭安全意識真的很強啊。
在姜白主動投效歐陽野,并向歐陽野獻計之時,乾幫土行旗掃蕩夷陵府賊匪盜寇的行動也正如火如荼地展開。
為了保證土行旗此番行動的順利進行,歐陽野不僅將燕北尋、李任奇這兩位護法都調了過去,更是讓長老關山樵前往壓陣。
夷陵府的武林高手本就沒幾個,這點從當初的玉泉觀龍泉道人只是一普通三昧境高手,卻被成為夷陵府武林正道魁首,就可以看出來。
所以,有關山樵壓陣,又有燕北尋、李任奇幫忙,土行旗在夷陵府的“剿匪”行動可以用勢如破竹來形容。
丹楚,錦屏山。
夷陵府實力最強的一股山賊便在這山上,立錦屏寨,號錦屏匪。
錦屏寨立寨三十幾年,是一窩老資格山匪,因此人數不多,只有三百余。
然而這三百余山匪里地位最低的嘍啰,都是第一境好手,第二境的小頭目則有四五十人之多!
山寨一共有九位當家,大當家印飛虎是真氣境高手,二當家庾貴、三當家牛四壯則是真氣境好手。
其余六位當家,則皆是第三境武者,個個武藝不凡。
錦屏匪實力如此強勁,便是官府都不敢去剿,然而這一日,錦屏山下卻來了一隊人馬勸降。
錦屏寨的聚義廳中,氣氛有些凝滯。
“這乾幫哪兒冒出來的?咱以前咋就沒聽說過呢?”三當家牛四壯聲音仿佛打雷,真的聚義廳中眾人耳朵嗡嗡直響。
牛四壯人如其名,壯得跟頭牛似的。
據說其不僅天生神力,更是練了一門相對上乘的橫練功,因此是力大無窮。
但不知是不是將肌肉練到了腦子里,為人做事都粗直得過分,只有印飛虎和庾貴能勉強駕馭得住他。
平時牛四壯除了吃肉喝酒,其他事都不太關心,因此被招到聚義廳來,聽說一個叫乾幫的來勸降,便覺得莫名其妙。
“就是原先的神木幫。”大當家印飛虎沒好氣地道。
“神木幫?”牛四壯還是覺得有些迷茫。
印飛虎正煩著,便沒再回答。
二當家庾貴便解釋道:“就是半年前在江邊上鬧得挺大,最后還跟排幫副幫主神拳力士比武的那個神木幫。”
“哦,那個神木幫啊。”牛四壯終于弄明白了,隨即卻又奇怪道:“神木幫砍他們的樹不好嗎,為啥跑來勸降咱們?難不成他們砍樹的人不夠了?”
聽牛四壯這么說,庾貴也不想解釋了,于是便偏過頭去看向印飛虎,道:“大哥,這乾幫土行旗的人可就在山下等著呢,給的半天期限也快到了。我們到底該怎么辦,是降還是走?”
“打”這個選擇庾貴沒提。
除牛四壯這個還摸不著頭腦的傻大粗外,其余人也沒覺得不提“打”有什么不對。
須知,而今在錦屏山嚇得可是整整五百人的乾幫土行旗幫眾,各個身穿皮甲,頭戴鐵兜鍪,搜中兵刃寒光閃閃,其中甚至有一百人的強弩手!
再加上領隊的乃是土行旗旗主楊二青,以及乾幫名聲在外的奪命劍客燕北尋,更有那原來被稱作黃龍大俠的關山樵。
哪怕不知道關山樵已然進入先天境,錦屏寨眾當家仍不覺得自家是山下人馬的對手。
但打不過,逃跑他們還是有一定信心的——因為這是從老寨主開始便著手布置的逃生手段。
印飛虎也有小五十歲了,皺著眉頭沉思了會兒,開口了,仿佛對自己說,又仿佛是對廳中眾人說。
“咱是三十年前上這錦屏山,就因為不想受那官府以及各種腌臜人的閑氣,想圖一個自在爽快。
雖然在這山上也未必真的自在爽快,但到底比上山前強多了。現在卻有人來勸咱下山,去給人當打手,咱心里是不愿的。
但若說逃,這錦屏寨是老寨主交到咱手上的。咱上山后,老寨主不僅對咱十分心中,更是幾次救了咱的性命。
老寨主沒有子女,這讓他耗費了半輩子營造的錦屏寨就是他老人家的子女。所以,讓咱丟下老寨主的子女逃跑,咱也辦不到。”
說到這里,印飛虎停了下來。
顯然,現下他也不知該如何選擇。
廳中其他當家的聽明白了,也都陷入沉默之中,顯然同樣覺得不好選。
牛四壯聽了個滿腦漿糊,便用那打雷般的聲音嚷嚷道:“大哥不想投降又不想逃,哪還有啥好說的,打他娘的就是了!怕個鳥!”
“跟我們打?你這個傻大個兒能打得過我一根手指嗎?”
廳中忽然出現一個陌生的聲音,飄忽在廳中回蕩,讓印飛虎等人一下子驚疑起來。
“誰?!”印飛虎從虎皮座椅上站起來,大聲喝問,同時瞪著眼睛使出尋索。
如此,卻正說明了他這個錦屏寨最強者也不知這聲音主人身在何處。
見此其他當家的,乃至廳中站崗的一些小頭目、嘍啰,頓時都緊握住兵刃,警惕的環視周圍,似乎只要那聲音的主人一現身,他們就會第一時間將其砍成肉醬。
而就在眾人神經繃得最緊的時刻,一道人影如風般鉆進來,立在了聚義廳正中央。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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