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紅海搖了搖頭:“沒有。老板說該啷個啷個,大家不吃虧。能干活的都給碗飯吃,孤老子都會養起,只要服從安排就沒得啥子。”
“孤老子也給養起?”
聶紅海點點頭:“是恁個說起的。還說,家里有老年人不得工作的,還會給補貼。我感覺老板心眼兒啷個好啊,真的是好人。還大氣。”
“你婆娘哎?”
“說是遷下去讓她管到幼兒園。當園長。工資有幾大幾千呶。”
老頭看著窗下的外面握了握拳頭:“那你就按我說的去搞起,嚴格認真,莫要東搞西搞,哪個搞事情莫要讓他,該搞就搞起。你娃兒運氣來老。”
“那我去了哈?”
“切嘛。把車開到,停在他家大門口,喇叭要按的響些。”
“老漢兒,我要坐大汽車。”聶紅海的女兒抓著他的褲腿仰著小花貓一樣的小臉看著他。
“你臉巴啷個恁個臟哎?”聶紅海彎腰把女兒抱了起來。
“我,我切吃東西了給,它不乖。”
“唆?是東西不乖把你臉巴搞臟了唆?”
“嗯。不是我搞起的。”小丫頭認真的點了點頭。
聶紅海扭頭找了找,扯過毛巾把小丫頭的臉蛋兒擦了擦,親了一下:“走,老漢兒帶你坐汽車。”
“要得,要跑快些哈。公,我走了哈,莫要想我。我哈哈兒就回來啦。”
老頭笑了笑,臉上的褶子擠到一起:“好,我不想你。”
聶紅海手里的電話響起來,把他和女兒都嚇了一跳。這還是他拿到電話第一次響起。
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掀開下蓋,接通。“哪個?”
“我。”李老師的聲音傳出來:“我試試打不打得通。你不曉得學校的號碼埋?”
“沒記得到,平時又不打。我要去主任家里,有事回來說嘛。”
“沒得事,你切嘛。”
“媽媽,我在聽起的喲。”小丫頭歪過來沖著爸爸手里面喊。
手機她還是見過的,知道這是電話。村上和鎮里的干部來家里吃飯經常打電話。
“幺雷兒乖些,莫吵你老漢兒哈。”
“曉得,我乖乖的。老漢兒要帶我切坐大汽車。媽媽你坐了沒有嘛?”
“坐了的。讓老漢兒慢慢開。”
“好。下次,下次你再坐要帶上我哈。”
“要得。”
聶紅海合上翻蓋掛了電話,
抱著女兒下樓:“老漢兒,我切了啊。”
“好。話要說穩妥些,莫軟叭叭的。”
“曉得老。”
聶紅海抱著孩子出來,打開副駕車門把孩子放上去,想了想,扯過安全帶把孩子綁上。
張彥明特意和他強調過來,上車一定要系安全帶,尤其是孩子,他們不知道深淺,說不上會做出什么危險動作,就算他們不做什么,急剎也會把他們甩出去。
“為啥子要我把綁起?不舒服。”
“這樣安全些。”
“啥子是安全嘛?安全是啥子?”
“紅海,又要出去唆?”
“哎,帶孩子耍一哈,你們慢慢坐哈。”隨口應付了一句,聶紅海關好車門轉到另一邊上車。
“老漢兒,我看不到老。”小丫頭被綁在座位上伸著兩只手,無辜的看著他。
聶紅海想了想,回身去后座上拿了兩個隨車贈送的靠墊過來,給小丫頭墊到屁股下面:“這哈看到了撒?”
“嗯,看得到了。”
打火,越野抖動了一下,渦輪增加發動機發出一聲低吼,汽車慢慢退到馬路上,略做停頓,然后加速向主任家開了過去。
GDI缸內直噴和渦輪增壓這會兒還是全球范圍的新技術,這款車是第一個雙載的量產車。GDI是三菱一向引以為傲的地方,甚至被掛到了車頭做為副標。
湖邊這一片基本上就成了他家的私產,相當舒服。
順著公路向東過來,再拐上一條水泥支路,轉幾個彎,就到了主任家門前。
遠遠的就看到主任家的那輛藍色桑塔納停在門口壩子上,這也是整個樵坪山上唯一的一臺私家車。
到不是說他家就比另外兩個村主任條件好,這么大一片山就三個村子,資源還是相當充沛的,三個大主任的日子過的都相當富足。
區別就在于他家有個兒子在鎮上上班,是個林警,還是個小頭頭,副科級,在鎮子上也算是個人物了。
農業地區的林警還是相當有地位的,不像城鎮地區的林警,大多數人都不知道。
桑塔納邊上還停著一輛吉普2021,那就是他兒子單位上的車。其實也就是他的私人用車。
門口這塊壩子就是他家里的私人停車場,是專門 為了停這兩臺車修的,還裝了燈,活都是聶紅海帶人來干的。
聶紅海的腦袋里很多想法一略而過,車已經開到了壩頭上,拴在門口的大狗已經站了起來,鼻梁上擠出了褶皺,哆嗦著嘴唇沖汽車露出獠牙。
聶紅海使勁按了幾聲喇叭,把那大狗嚇了一跳,然后笑著下車轉到副駕這邊來,嘴里沖著大狗罵:“你皮皮緊了唆?咬我?哪天就燉老你。”
大狗看到是聶紅海,一下子放松了下來,搖起了尾巴。
把女兒解綁,從車里抱出來關好車門,院門里已經有人走了出來。
“我說是哪個。哪個的車喲?”出來的是村主任。
這地方一年到頭也沒有外來人,能過來到他家門口的汽車更是只有鎮上的領導,所以他聽到喇叭聲趕緊披件衣服就出來了。
結果看聶紅海抱著孩子,開著一輛沒見過的汽車。
“三叔。”聶紅海叫了一聲,低頭喚女兒:“叫三公。”
“三公。”小丫頭認得村主任,還擺了擺手:“大狗狗好兇哦。”
“兇的很,你不要鬧它。”主任對小丫頭笑了一下,扭頭往回走:“進屋嘛,有事埋?”
農村和城市最大的區別就是輩份,套親戚。
大家祖祖輩輩一代一代固定在這么一個地方繁衍生息,相互之間熟的不能再熟了,大部分七角八拐的都能論上親戚,只不過這種親戚大部分已經沒有什么血緣關系了。
聶紅海抱著女兒跟在村主任后面進了院子:“又上山了哈叔。”
“沒有,你三哥前天兒去晃了晃,他弄回來的。”
院子當中擺著個挺大的樹根,正在曬潮。這邊農村很多人家都喜歡擺弄這個東西,收拾出來拿到城里都能賣出不錯的價錢。
就是弄這東西需要點手藝,藝術細胞得夠用,也不是誰都能擺弄好。
至于去哪淘弄這么多樹根…刨出來就是樹根了,樹,沒人看見就是不存在。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