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周二,林澤總感覺大家在看著自己。
他記得《狂人日記》中有一段兒,“早上小心出門,趙貴翁的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
“似乎想害我”這五個字簡直精髓。
林澤現在差不多就是這個感覺。
不過,謠言只在高一(3)里擴散,在女生的圈子相對盛行,男生們可能也聽說了,但心卻大得很,跟林澤相處仍然大大咧咧的。
這給林澤帶來了很大的慰藉。
情況完全緩解是出現在當天下午,林澤在圖書館值班,放學后還會到圖書館學習的人,大多不會無聊地去八卦別人的家庭背景。
好吧,也不是沒有無聊的人。
就比如…
王兮倩。
“阿澤,我今天聽到了一點謠言。”她搬了把椅子,與林澤并排坐著,低聲道,“對不起。”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姑娘對林澤的稱呼變了。
不過,林澤沒有刻意糾正。
他低著頭,一邊操作系統核對書籍名錄,一邊“嗯”了一聲,表示自己有在聽。
“你知道是誰嗎?”王兮倩問道。
“知道。”林澤點頭。
“那我們拿筆寫在手上,看看雙方的猜測正不正確。”王兮倩忽然莫名其妙地提議。
這丫頭,真是溫柔過頭了。
她擔心林澤剛才所謂的“知道”是在逞能,所以用這種玩游戲的方式來告訴對方,以保全他的自尊心。
要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
林澤露出一個“真被你打敗了”的表情,說道:“好吧,不過事先說好,你別介入這件事。”
王兮倩愣了一下,接著露出燦爛的笑容,點點頭:“我聽你的。”
說完,她便率先拿出碳素的簽字筆,在手心寫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有些癢,她做出了一個類似打噴嚏的表情,但最后還是忍住了。
“到你了。”她把筆遞給林澤。
林澤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就在手心里寫下了一個“徐”字。
看他放下筆,王兮倩便握起拳頭:“我倒數三聲,然后,咱們一起亮出手心的字,三…喂,你怎么直接就亮了!?”
“別那么重形式嘛。”林澤微笑,“快,給我看看。”
不解風情的家伙!
“我們寫的是同一個人。”王兮倩不滿地撇撇嘴,攤開了手掌。
她的手心滿是汗水,以至于寫在上面的字有些模糊了,但是林澤依然能勉強辨別出“班長”二字。
看來,這丫頭還是對那個職位很上心的。
林澤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說道:“怎么,你還對徐楚涵心懷怨恨啊?”
心懷怨恨?
王兮倩驀地一驚,反思自己是不是真有這樣的想法,但她很快就搖了搖頭。
“其實,我本來都已經完全把她當成路人了。”她說道,“不過,因為這次她針對的是你,所以我才新生‘心懷怨恨’。”
這姑娘又來了。
感受著對方誠摯的目光,林澤有些羞澀。
但他沒有移開目光,而是用今天剛剛學來的知識,“凝視眉心”這一招,與對方“對視”。
王兮倩的臉瞬間漲紅,移開了視線。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僵硬。
于高翰…
你給老子等著!
林澤在心中吐槽了一句,重新將視線投回到電腦屏幕上。
就在這時,他想到了一個問題:“你說,對一個女生來說,什么樣的造謠、誹謗是最致命的?”
王兮倩愣了一下。
“阿澤,你不會…”她驚叫出聲。
周圍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過來。
王兮倩趕緊跟他們道歉,然后壓低聲音:“阿澤,你聽我說,沒必要為了那種人親自下場的。”
“你以為我會干那么low的事?”林澤問道。
盡管,他確實做過挺low的事,就比如借民警·小魏之手收拾了一下遲曉曉,但徐楚涵的情況有些不同。
他如果以相同的辦法回擊,到頭來無非是兩敗俱傷。
所以…
“你放心,我不會那么做。”林澤嘴角閃過一抹笑容,“不過,肯定會讓她不好受就是了。”
在這件事上,王兮倩是相信林澤的。
她點了點頭,陷入沉思。
良久…
“對女生來說,名譽、清白應該是最不想被人中傷的吧。”王兮倩遲疑著說道,“不過,這也只是我個人的見解,不能完全排除有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嗯…那什么。”
林澤很想問一句“哪什么?”,不過,想了想,沒好意思說出口。
他沉吟片刻,一個計劃已經出現在腦海,便說道:“我明白了。”
然后,林澤拿出手機給李清雅發了個短信,為今天下午的對練請假。
林澤到家的時候,另外三名家庭成員都在。
林爸結束了長久的加班,正悠閑地看著報紙。
林媽今天晚上有選修課,所以來不及弄晚飯,就從海大的教職工食堂打了些菜回來,正在蒸鍋里加熱。
林溪則縮在角落里,使用筆記本電腦。
小丫頭一看見哥哥回來,立即大聲叫道:“哥,夜星大大聯系我了,想跟你談談專欄的事情。”
正好,林澤就是要說這件事兒。
他貼著妹妹坐下,然后插入U盤,點開一個word文件——
《謠言可以有多逼真?》
林溪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么?”她驚叫道。
“噓!”林澤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后指了指老爸的方向。
林溪立即意會,湊了過去,仔細地、一字一句地“咀嚼”文章。
良久…
“哥,你這是怎么了?”林溪露出驚訝的表情,“你寫的這個文章…該怎么說呢…”
她陷入了冥思苦想,似乎在找評價的詞語。
林澤不由得嘆口氣,替她補全:“批判性。”
“沒錯,你寫的這個已經不是小說了。”林溪咽了口唾沫,“哥,你想做當代魯迅嗎?”
“噗!”林澤直接噴了,“這么大的名號,我可擔當不起。”
要知道,現在很多初、高中生認為魯迅先生是民國噴子,放到現在,絕對會成為典型的鍵盤政治家。
林溪遲疑片刻,說道:“算了,我把文章發給夜星大大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