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茶之后,長孫沖離去,書房中便只剩下了李恪一人,李恪看重手中李世民的親筆御書,想著和親之時,慢慢地陷入了沉思,不自覺地半個時辰過去了,已近午時。
到了午時,本該是用飯的時候,可楚王妃武媚娘在內廳等了李恪許久,卻還不見李恪的身影,問了婢女后才知李恪還在書房,便命人備了飯菜,端著尋了過去。
等到武媚娘到了書房,看著李恪正在扶額思索著什么,于是命人將飯菜端到了一旁的桌案上,自己走到了李恪的身前。
武媚娘對李恪問道:“三郎可是有什么心事,怎的到了此時還不用飯?”
李恪聽了武媚娘的話,抬頭看到了一旁桌案上擺著的幾樣菜,問道:“時間過的這般快,竟已是午時了嗎?”
武媚娘笑著回道:“午時了,時候不早了,已經到了用飯的時候了。”
李恪看著盤中一箸未動的飯菜,問道:“媚娘也還未吃嗎?”
武媚娘道:“殿下有心事,都忘了用飯之事,媚娘一人怎還吃的下。”
李恪聞言,心中溢過一陣暖意,伸手將一旁的武媚娘攬在了懷中,輕輕的摟著武媚娘的肩膀,柔聲道:“媚娘還是快些用飯吧,媚娘若是餐不能飽,餓地消瘦了,為夫可該心疼了。”
武媚娘靠在李恪的肩膀上,道:“媚娘也不覺著餓,媚娘想等三郎處置完事情后再一起用飯。”
李恪輕嘆了口氣道:“北伐之事突生變故,為夫何來的吃飯的興致啊。”
武媚娘自李恪口中聽得北伐之事生了變故,也是一驚,忙問道:“三郎這是何意?”
李恪朝著身前桌案上放著的書信努了努嘴,道:“你且看看吧,此事著實頭疼地緊。”
武媚娘從李恪之言,從桌案上拿起了書信,看了幾眼后便也知道了李恪頭疼的緣故,北伐之戰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之中,京中卻突然傳出了和親的消息,這讓李恪這個北伐元帥情何以堪?
一旦兩國和親,自然是為了兩國求和,兩國和談,邊線勢必休戰,若是邊州無戰事,李恪這個并州大都督和居安東南的揚州大都督又有什么分別?要知道,李恪來河東,可不是為了并州大都督的位置的,而是為了滅國薛延陀的潑天之功。
武媚娘對李恪寬慰道:“三郎也不必太過憂心,看父皇信中的意思,似乎此事還未全然定議,應當還有轉圜的余地,否則父皇也不會來信問詢三郎。”
李恪道:“我是并州大都督,父皇既已來信問我,想必對和親之事已極為動心了。我若是在宮中,興許局勢還會好些,可我眼下身在太原,奏事不便,想要力挽狂瀾恐怕不易啊。”
李恪身在太原,而李承乾、李泰和長孫無忌之流卻在李世民身邊,他們同李世民說話自然方便了許多,恐怕現在的他們正在同李世民力倡此事,想要盡早將此事定下,不給李恪留下任何余地。
武媚娘道:“北伐事關重大,也是三郎問鼎儲位的關鍵一環,斷不能就此作罷,否則三郎的處境便被動了。”
若是兩國和親,北伐之事作罷,李恪這個并州大都督便沒了用武之地,非但無功勛可立,還會被困守河東,想退都退不出去。
李恪對武媚娘道:“我欲使人前往浚稽山隘口,暗中挑起兩國之爭,乘勢將此事鬧大,再起兵戈,和親之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如何?”
李恪所言的目的也很是明確,無非就是為了逼兩國生戰,在這個節骨眼上,只要兩國戰起,所謂的求和自然就成了一句空話,和親也就無從談起了。
不過武媚娘想了想,卻搖頭道:“此事萬萬不可,此事太過冒險了,三郎若行此事,一來太過倉促,難言必勝,二來此事做起來太過勉強,恐會叫人覺出端倪來,若是叫旁人知曉了,父皇怪罪下來,輕則三郎并州大都督之位不保,重則就此失勢。”
李恪道:“媚娘所言極是,此事的風險實在是大了些,若非萬不得已,我也不愿這么做。”
挑動兩軍之爭,其中的風險李恪自然知道,而且此事一動,動輒數萬大軍的動靜,想要密不透風是絕無可能,萬一叫旁人覺察出來了,后果甚是嚴重,風險著實太大了些。
武媚娘沉思了片刻,慢慢地想通了什么,而后對李恪問道:“三郎可曾想過其他的法子?”
李恪看著武媚娘的模樣,武媚娘似乎有了主意,于是問道:“哦?我楚王府的女諸葛可是有了良策了?”
武媚娘回道:“良策倒也談不上,只是三郎此前一直想著該如何叫父皇棄了和親之念,殿下有沒有想過從夷男那邊著手呢?”
和親之事,本就是夷男自己首倡,是他自己主動請求求娶的大唐公主,輕易自然不會作罷,但李恪知道,武媚娘不是無的放矢的性子,她既然這么說了,必然是有了主意了。
李恪道:“媚娘且細細說來聽聽。”
武媚娘回道:“我大唐公主乃天潢貴胄,自是尊貴無匹,夷男不過一漠北蠻夷,欲娶我大唐公主豈能隨意,自然也要拿出他的誠意來。三郎若能說服父皇在此事之上下些功夫,便可能難住夷男,也叫旁人說不出話來。”
李恪緩緩地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李恪的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李恪道:“如今薛延陀正同大度設開戰,夷男手中最是短缺的便是糧草牛羊,若是我大唐向薛延陀索重聘,要牛羊雜畜十余萬,押送至靈州,如何?”
武媚娘道:“郁督軍山相距靈州外千里之遙,要將十萬牛羊足額運抵靈州確非易事。”
李恪道:“我正是此意,十萬牛羊,以眼下薛延陀的國況要拿出來談何容易,而且自郁督軍山至靈州途徑戈壁,水草不豐,牛羊存活不易,恐怕到了靈州后連半數都未必能存。”
武媚娘接著問道:“三郎所言不錯,可此法還是難保萬無一失,萬一夷男早有準備,多備了飲水干草之類,使牛羊能夠過得了戈壁呢?總不能把賭注都壓在薛延陀的身上吧。”
李恪笑了笑,對武媚娘道:“漠北隔壁荒涂,縱橫數百里,沙匪無數,為夫自有法子叫薛延陀的牛羊出不了戈壁。”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