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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端午

  彩絲巷,煙雨樓。

  五月初五,端午,時臨中夏,日頭也漸漸地長了起來,當李恪大覺初醒時,屋外的天色已然大亮。

  李恪躺在床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側身望去,卻發現枕在身旁的佳人早已不在。

  “殿下可是醒了?”李恪正想著蕭月仙人在何處,便聽見了耳邊如翠鈴般的聲音,李恪順著聲音的方向抬眼望去,原來蕭月仙已在鏡前梳妝。

  “時間還早,仙兒怎地不再多睡會兒?”李恪著衣起身,走到了蕭月仙的身后,輕輕地撫摸著蕭月仙瘦削的肩膀,柔聲問道。

  眼下看著雖是天色已亮,但日頭卻還不高,想必也就是卯時前后,時候還早,故而李恪有此一言。

  不過蕭月仙輕輕地拍了拍李恪的手背,卻嬌嗔道:“今日是端陽節,午前在玉帶河上有一場彩舟競渡,圖的是個與民同樂,朱刺史邀殿下前往,殿下推了朱刺史之邀,懶睡到此時。便不怕別人笑話不成。”

  李恪抓住手背上蕭月仙的一雙玉掌,放在手中輕輕地把玩著,笑道:“本王這個揚州大都督掌軍不掌政,又非親民官,去與不去又無甚大礙,去討這個樂子作甚,還是多陪陪仙兒來的實在些。”

  蕭月仙任由李恪抓著自己的手,對李恪道:“殿下不去倒也無妨,只是殿下總在這煙雨樓,不在臨江宮中,若是將旁人知道了,仙兒怕有人非議。”

  蕭月仙的好意是為關切李恪,李恪自然知道,不過李恪笑了笑卻道:“無妨,世人都以本王少年風流,本王風評一向如此,外人也就見怪不怪了。”

  蕭月仙聞言,抬頭看著李恪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臉上也浮起了一陣笑意。

  她知道,端午之后,李恪便當回京了,這一去短則是兩三月,長則是半載,李恪流連于此,也是想多陪著她些,李恪的心意她豈會不知。

  蕭月仙看著李恪,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竟把自己的手自李恪的掌中抽了出來,對李恪道:“有一事仙兒竟險些忘了,殿下稍待。”

  蕭月仙說完,便起身離開妝臺,到了里間,在貼墻擱置,儲放衣裳的柜子里翻找了起來,顯然是在尋摸著什么東西。

  李恪看著蕭月仙鄭重其事的模樣,也當是什么緊要之事,興許是蕭月仙要交由李恪的什么重要物什,可片刻后,當蕭月仙尋找了東西,李恪一眼望去,卻一下子愣住了。

  蕭月仙手中拿著的哪是什么緊要之物,只是一束六寸多長的五彩絲線。

  “這是作甚?”李恪指著蕭月仙手中的絲線,問道。

  蕭月仙拿著五彩絲線,走到了李恪的身邊,對李恪道:“這是荊楚習俗,每逢端陽,以五彩絲線系臂,名作‘辟兵’,可保殿下一歲康健,不生病瘟。”

  每逢端午,這荊楚乃至江南之地彩絲系臂的習俗李恪倒是知道,李恪以往在長安時也曾見過,可大多是小兒所系之物,若是要李恪臂系彩絲,李恪覺著著實有些怪異。

  李恪擺了擺手,忙道:“本王堂堂男兒,又非孩童,何必如此。”

  李恪雖是少年,但不知是不是因自幼習武的緣故,個子卻長得極快,雖然年少,但乍一看去除了模樣稍顯清秀些,幾與成人無異,比起蕭月仙還要高上一些。

  不過蕭月仙卻道:“殿下年才十六,未及弱冠,豈不正是少年,若依了仙兒家鄉習俗,正是系絲的年紀。更何況仙兒為殿下系于上臂,旁人又見不著,殿下怕什么。”

  蕭月仙說著,也不管李恪同意與否,自己便抓過了李恪的手,將彩絲在李恪上臂環繞,打了個結,系了上去。

  蕭月仙所為自是一片好意,李恪倒也沒有回絕,只是伸著手臂,在那邊任她施為。

  蕭月仙倒也仔細,她一邊為李恪系著絲線,一邊口中還在振振有詞地念叨著“驅邪避煞,無病無災”等語,認真地很。

  李恪低頭,看著蕭月仙一絲不茍的模樣,猛地心中一動,竟伸出自己的手,攬住了蕭月仙盈盈一握的腰肢,將蕭月仙整個人都攬到了自己的懷中。

  李恪摟著蕭月仙,貼在蕭月仙的耳邊道:“仙兒在本王身邊尚且如此,將來若是為母,想必更是淑良。”

  蕭月仙為李恪系絲,本是關切,她萬萬沒想到李恪竟會這樣說話,一下子先是愣住了,緊接著,一抹羞紅便浮上了她粉嫩的臉頰。

  蕭月仙伏在李恪的胸前,抬著頭,一雙美目盯著李恪的眼睛,問道:“將來仙兒若當真有了殿下的骨肉,待殿下登基之后,殿下可會認他?”

  李恪看著蕭月仙眼中期待的目光,靠在蕭月仙的耳邊,低語道:“那是自然,將來本王若能登基稱帝,本王便當冊他為梁王,封于荊州,如何?”

  蕭月仙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喜色,她知道,李恪能這么說,便是將她放在了心上。

  如今的梁王封號是給了李恪阿弟李愔,而將來若是李恪登基,李愔作為李恪唯一的嫡親胞弟,自然要另封王號,入“秦、晉、楚、齊”四尊之列,到時這梁王王號便空了出來。而且蕭月仙之父蕭銑便是梁王,李恪這么說,也足見對蕭月仙的偏愛。

  不過蕭月仙聽著李恪的話,卻笑道:“仙兒先行謝過殿下了,不過若是細細想來,仙兒倒是不愿生子,但愿有個女兒便足夠了。”

  時值唐初,可還沒有那“人言生女做門楣”一說,時人大多重男,蕭月仙之言倒是與常人相異。

  李恪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何?”

  蕭月仙道:“自古皇室多爭,皇子間便更是如此。仙兒向不喜與人相爭,一生所愿唯二,一是阿爹之名昭雪,青史不污,二是殿下大志得償,登臨帝位,其他的都不甚在意,又何必生子去爭那些東西,徒增煩惱。”

  蕭月仙的話,看似不過隨口一提,但李恪卻清楚,這多半是蕭月仙有意言之。

  李恪欲倚重蕭月仙,以揚州為基,在數年內慢慢整合漕運、鹽行、青樓、糧道,掌楚王府朝外勢力,早晚必成氣候,蕭月仙這也是在向李恪示忠,換著法子告訴李恪自己并無野心。

  不以寵為驕,不以勢為傲,李恪看著懷中柔若春水但卻心思縝密的人兒,也不禁感嘆一句:“好聰慧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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