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問題,自不同的人口中問出,問同一個人,也會有全然不同的結果。
今日站在段璀面前的若是李恪,段璀未必會如實回話,因為李恪是官,做事自有他的立場和規矩,不可隨意逾越,但蕭月仙不同,蕭月仙是賊,不必守他們的規矩,以眼下的情狀,蕭月仙要殺他,也不過是在舉手之間,段璀斷不敢冒這個險。
而且,段璀若是助李恪尋回了軍械,便是背叛了李泰,李泰同樣不會饒了他,他依舊難保性命,可若是蕭月仙,他便不必這般多的顧慮了,因為在段璀看來,李恪和蕭月仙之間有舊仇,蕭月仙絕不會相助李恪,李恪也不會為蕭月仙張目,蕭月仙想要這批軍械,多半還是為了叛逆之舉。
段璀想通了這些,于是回道“在橫山后山山腰有一處廢棄的天王廟,在天王廟東南向三里有一處密林,那批軍械便在林中。”
橫山,自打昨日自李恪口中聽到,今日蕭月仙又自段璀的口中聽到了這個名字。
對于這個地點,蕭月仙大抵還是確信的,因為那批軍械數目不小,若是長途遠運,必會引人注目,會將段璀和李泰所謀之事敗露,段璀最好的選擇便是就近掩藏,只是沒想到,段璀竟藏得這么近。
蕭月仙道“你最好沒有騙我,否則我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段璀忙道“蕭公主放心,在下斷不敢欺瞞蕭公主,蕭公主若是不信,大可現在便使人前往搜尋,若是錯了半個字,段璀任殺任剮。”
像段璀眼下的處境,他若是硬氣之人,便一口氣死撐到底,絕口不認了,如今他既然認了,便不會假了,否則他只會白吃苦頭。
蕭月仙道“想不到你竟還有些本事,誰知道你在橫山劫了軍械,竟又把這批軍械就原地藏在了橫山之上。”
段璀討好似地對蕭月仙道“蕭公主說笑了,在下不過有些小聰明,怎能同”
段璀還在說話,可猛然一下,回味著蕭月仙方才所言,卻覺出了不對。
何為在在橫山劫了軍械,又就地藏于橫山之上?蕭月仙得到的消息應該在穹窿山,蕭月仙怎知軍械被劫之處是在橫山,她若是知道這么多,知道段璀早先戲耍了她們,他段璀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段璀故作淡定地回道“蕭公主玩笑了,怎的說這批軍械是在橫山被劫的。”
這一次,還不等蕭月仙開口回他的話,在他的身后,李恪倒是回了她的話。
“此事自然是本王告訴她的。”段璀的身后傳來了李恪的聲音。
段璀聽到李恪熟悉的聲音,段璀的腦袋“轟”地一下子懵掉了,他決計想不通,一個是亡國的殘梁公主,一個是當朝皇子,李恪在去歲被擄之后,怎的還會和蕭月仙搭上關系,他們之間不該是不死不休的嗎?
這么短的時間,任憑段璀怎么想,都想不通。
其實就算段璀想破了腦袋,又哪會知道,當初李恪能自洪湖之上逃出,便是蕭月仙放了他,有了這份情誼在,李恪和蕭月仙要坐下來談話當然不難,有些東西只要兩相核驗,便猜了出來。
段璀回過頭去,看著李恪,問道“大都督怎的在此?”
李恪低頭看著段璀,輕笑了一聲,反問道“你以為呢?”
段璀回道“大都督之意,恕臣末將不知。”
李恪俯下身子,對段璀道“本王的的意思你知曉與否都無妨,重要的是你方才的話本王都已聽在了耳中。只是本王此前未曾想到,揚州大都督府丟失的那批軍械,竟在你的手中。”
段璀聽著李恪的話,心中一沉,方才他的話的后果他自己也很清楚,尤其是這些話還被李恪聽在了耳中,李恪身為段璀上官,就算是李恪此刻便將他治罪也在情理之中。
段璀方才所言若當真是傳了出去,那他們整個段家可就算是完了,甚至連其兄段志玄也會受其牽連。
段璀想了想,只得硬著頭皮道“末將不知大都督的意思,倒是大都督身為當朝親王,為何會和這個叛逆之女共在一處,末將實在好奇地很。”
段璀的話大有借此要挾李恪的意思,不過李恪聽著段璀的話,非但未曾生怒,臉上反倒露出了笑意。
段璀如此說話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倒打一耙,反誣李恪勾結逆賊亂黨,意圖不軌,也好叫李恪生畏,退讓三分。
李恪問道“段璀,你這是在要挾本王嗎?”
段璀回道“末將不敢要挾大都督,也不想要挾大都督,末將只想老老實實地做著自己的官。大都督既已知道了軍械的所在,只管去尋回軍械,將功補過便是,而末將則拿著大都督的手書進京請功,從此留在長安為官,日后末將在長安,大都督在揚州,末將與大都督兩不相犯,豈不最好。”
在李恪的面前,段璀一改先前在蕭月仙面前的軟弱,反倒硬氣了起來,他所仰仗的無非就是李恪身在官場,便要受官場上的規矩,比起蕭月仙更要多了幾分顧忌,這才給了他討價還價的余地。
不過段璀盤算的雖好,但他卻想的差了,李恪又豈是如此容易被人要挾了的。
段璀若是早些硬氣幾分,對軍械的下落死活不說,李恪興許還會有些棘手,可如今段璀已經說出了掩藏軍械的所在,他就再沒了和李恪討價還價的資本。
就在段璀還在妄圖和李恪討價還價的時候,李恪已經站起了身子,“嘭”地一聲,沒有任何預兆地,李恪竟一腳踢在了段璀的小腹之上。
李恪是習武之人,氣力頗大,這一腳又來地突然,疼地段璀幾乎當場斷過了氣去,趴在地上打滾。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跟本王論價,今日若是你的主子李泰在此,本王也絕不會相讓半分。”段璀設計李恪在前,李恪心中早有不滿,又怎會如他所愿,李恪看著如蝦子般蜷縮在地上的段璀,怒道。
隨著李恪的一腳,一陣劇痛自段璀的小腹擴散至全身,可真正叫段璀畏懼的還不止是李恪這一腳,而是李恪竟知道此事背后李泰的影子。
其實關于李泰參與此事,李恪心中本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方才所言也不過是在試探段璀罷了,不過透過段璀驚懼的眼神,李恪已經全然確信了此事。
軍械丟失一事,此事背后必是李泰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