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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改觀

  盱眙縣縣衙,當李恪回去時天已是暮色。

  李恪自淮水回到了盱眙城后,便徑直回了府衙,剛到府衙內院外,便看到了在門邊等候的蕭月仙。

  “妾身拜見殿下。”蕭月仙見李恪入內,行了個宮禮,屈膝拜道。

  李恪單手將她扶起道:“此處不是外院,并無旁人,仙娘快快起身。”

  “謝殿下。”

  蕭月仙應聲站起了身子,見李恪的臉上似有倦色,于是問道:“殿下午后便出,至此才回,腹中可是空了。”

  李恪原本還想著治水之事,未想太多,經蕭月仙這么一說,倒是想了起來,自己竟是大半日粒米未進了。

  李恪笑了笑道:“聽仙娘這么一說,本王倒還真是有些餓了。”

  蕭月仙道:“妾身方才剛在廚內清燴了幾樣小菜,殿下可要試試?”

  “哦?你琴藝如此了得,竟還會下廚?”名冠揚州的琴姬,一雙彈琴手本該仔細地很,需得遠離庖廚才是,沒想到仙娘竟還會下廚,李恪聽了自然覺得訝異。

  蕭月仙回道:“手藝自然還是有的,只是這天底下能叫仙娘下廚的,只殿下一人。”

  李恪聞言,問道:“如此說來你今日的肴饌是轉為本王一人做的了?”

  蕭月仙回道:“那是自然。”

  李恪笑道:“既是如此,本王必當親口嘗嘗,你去將菜端來,送到本王的內室。”

  “諾。”蕭月仙應了一聲,便過去了。

  蕭月仙的菜看著倒還算是爽利,一盤燴魚片,一盤清蒸萵筍,又悶了碟羊肉,還配了一壺葡萄釀。

  “這些都是你做的?”李恪看著桌上的三樣小菜,雖還未入口嘗味,但色、香已是上佳。

  蕭月仙點了點頭道:“這些都是妾身親手做的,叫殿下見笑了。”

  李恪擺了擺手道:“仙娘廚藝了得,何來見笑之說。本王此前一直以為你只是琴藝了得,沒想到廚藝竟也是如此。”

  蕭月仙將碗筷擺放齊整,對李恪笑道:“殿下喜歡就好,快些來用吧。”

  李恪道:“用飯倒是不急,本王還有要事片刻耽擱不得,你先來為本王磨墨。”

  “諾。”李恪剛自淮水便回來,便要研磨用筆,自然是要事,蕭月仙聞言便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計,給李恪研磨去了。

  盱眙縣衙所用的墨錠乃是尋常的松煙墨,比起在李恪臨江宮中的貢墨自然要遜色上許多,蕭月仙研磨了墨色稍稍濃稠些也花了許多功夫。

  “殿下,這墨不比宮里的,便將就著用吧。”蕭月仙研好墨,把紙也鋪好,對李恪道。

  李恪道:“本王出身軍旅,哪有這般多的講究,能寫便是。”

  李恪說著,從蕭月仙手中接過筆,端坐于書案前,提筆著書。

  能叫李恪空著肚子忙活的事情自然非比尋常,蕭月仙看著李恪這般端正的模樣,心中也很是好奇。

  蕭月仙作勢為李恪揉肩,便靠在了李恪的后背,時不時地瞥向了鋪在書案的上白紙,而李恪所書對蕭月仙也毫不避諱,故而蕭月仙能看的仔細。

  “東南各軍府統軍親啟:今淮南大雨,連日不停,淮水已有決堤之像,淮水若決,必禍延東南半壁,使黎民殃苦,國力疲敝,本王李恪,為免天災,當行節臣之權,調東南府軍來此,修河堤,理水政,凡各府府軍,接本王令著,各抽調常備兵力之半數,援馳楚州,若有違者,依軍令斬!”

  蕭月仙就在李恪的身后,看著李恪在紙上寫下的一筆一字,臉上雖是不動聲色,但心中已是滿滿的詫異。

  她沒想到,李恪竟然動了調兵治水的心思。府軍治水,這可是她從未聽聞過的說法。

  一時間,蕭月仙還未全然消化掉自己方才看到的東西,但她看向李恪的眼神,已經多了幾分復雜的味道。

  她是蕭銑之女,亡國公主,在蕭月仙自小的聽聞中,唐朝君臣便該是奸詐狡猾,心狠手辣之輩,對待治下百姓,也是如視豬狗,這一些蕭月仙也曾毫不懷疑地相信,可當她見到了李恪,現在的她竟開始動搖了。

  這天底下,應該沒有人比李恪更加能夠代表她所痛恨的大唐君臣了吧。

  他是皇子,爵封親王,官拜大都督,既是君,又是臣,他本該是蕭月仙最為痛恨的大唐走狗,可每每當蕭月仙面對李恪時,她的心里卻又生不出太多厭惡。

  論樣貌,李恪俊秀英氣,雖年少,卻有著一種說不出,與年齡不相符的穩重和淡然。

  論為人,李恪待人處事溫和,哪怕是面對宮中婢子時也沒有太多的架子,反倒和藹地很,甚至可以在大雨中與他的麾下袍澤巋立其中,甘苦與共。

  論才干,李恪少時為質,救關中萬民于水火,他文采斐然,一篇上佳的詩作張口便得,一筆書法,更是頗有幾分大家風范,至于武藝,更弓馬純熟,比肩軍中宿將。

  就是這樣的人,蕭月仙無論如何都無法把他同那些貪贓枉法、窮兇極惡的朝廷鷹犬劃上等號。

  地方大都督擅調府軍,這是多大的干系,李恪為了緩解淮河水情,竟也心甘情愿地擔了下來。

  兵權這個東西,向來都是最為忌諱的,李恪出身宗室,天家父子之間便更是如此,這一點,蕭月仙自然清楚地很。

  李恪調府軍治水之舉,雖有奇效,但他也擔了天大的干系,若是此事鬧上了朝堂,免官革職都算是輕的,弄得不好,甚至會丟了王爵和封號,貶為庶民。

  李恪雖為揚州大都督,提調東南軍務,但淮南水患屬政務,不在軍務之列,李恪大可明哲保身,不做置理,可李恪偏偏出手了,而且動用了李世民賜予他的節鉞之權。

  要知道,李世民賜予李恪節鉞,多半還是場面上的意義,可不是給李恪這么用的。

  就在蕭月仙還在恍神的時候,李恪的手令已經寫好,自一旁的木盒中取出了他的楚王金印,蓋了上去。

  “楚王恪印。”

  四個鮮紅的篆字印在了手書之上,這封手書頓時便有了東南半壁江山最高的效力。

  “來人,把本王的手書送出去,著楚、濠、滁、壽四州統軍即刻依令行事,不得耽擱。”李恪將手書合上,喚了門外的衛率,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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