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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回京前夕

  陰山腳下的夜晚,靜謐如水,皎潔的月光如白練般鋪灑在地上,映地草地一片蒼青色。

  “兩國已然戰停,未來數年之內當再無干戈,你可愿隨我回長安?”李恪與阿史那云并肩坐在草地之上,李恪對阿史那云問道。

  早年在汗庭時,李恪便曾同阿史那云講過,來日他若得返大唐,便帶她一同回大唐,游歷大唐山川,如今大唐已勝,李恪回國在即,李恪自然沒有忘記當初對阿史那云的話,于是對阿史那云問道。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阿史那云哪還有隨李恪南下游歷的心思,阿史那云搖了搖頭道:“不了,我還想留在草原,這里才是我的家。”

  對于阿史那云的回答,其實李恪的心里早有預料,現在的情景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模樣,阿史那云已成亡國之女,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興致。

  李恪問道:“可汗也將隨我往長安拜見父皇,你也不同去嗎?”

  阿史那云道:“我不愿見到父汗那般模樣,我便不去了。”

  阿史那云孝順,她這么說倒不是不愿陪著頡利,而是她知道頡利此去長安是干什么的,他不愿看到父汗那個模樣。

  曾經翱翔九天的草原雄鷹,想要爭雄天下,如今卻淪為階下之囚,要往長安忍氣吞聲地求活,阿史那云實在不忍看到那個樣子的父汗,而頡利想必也不愿阿史那云看到自己那個模樣。

  阿史那云頓了片刻,看了眼李恪,突然開口道:“父汗此去會有性命之憂嗎?”

  對于阿史那云的話。李恪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李世民對頡利的態度如何,李恪真的拿不準,渭水之盟對李世民而言是極大的羞辱,甚至可以說是自李世民出身以來最大的羞辱,此次頡利進京,李世民對他的態度如何,李恪也不知道。

  李恪側身看著身旁的阿史那云,月光下,微風輕輕地吹動著她耳角的鬢發,稚嫩的臉上帶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哀色,李恪的心中猛地閃過一絲心疼。

  這一刻,阿史那云應該是這世間最孤獨,最無助的人了吧。

  從突厥公主到亡國之女,從草原明珠到家破人亡,仿佛就在一瞬間,阿史那云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

  而面對著已經失去的一切,阿史那云甚至不知道該埋怨誰,可以埋怨誰。

  李恪嗎?李恪沒有錯,甚至此事跟他沒有半點關系,他自己也是戰爭的受害者。

  李世民嗎?李世民只是在復仇,當年頡利如何對他,他便如何對頡利,只是李世民做的更優秀些。

  李靖嗎?李靖只是人臣,就算沒有李靖,還是李績、李道宗,甚至是李世民自己,突厥已久難逃敗亡的命運。

  抑或是他的父汗?是他父汗的野心和愚蠢害地突厥國滅,美麗的草原淪于他手,可頡利已經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阿史那云又何如怪的上他?

  說到底,阿史那云誰都怨不了,戰爭的始作俑者是人心,是欲望,是不知滿足。

  李恪楞了半晌,才道:“父皇胸懷天下,向來寬廣,不會對突厥人大開殺戒,應該也不會傷了可汗的性命,你不必太過憂心。”

  “但愿吧,但愿你說的是真的。”阿史那云幽幽地嘆了口氣,對李恪道。

  李恪看著阿史那云憔悴的樣子,心疼地拉過阿史那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

  蒼涼如水的夜色中,阿史那云的手冷地冰人,與那日那吾肉孜節時的溫度相差許多,只不過那一日,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李恪緩緩道:“你放心,我說的都是真的,有些事情現在也許我還做不到,但將來,我一定能夠做到。大唐與突厥百姓必將和如一家,兩族邊線再無戰事,不,以后南北連邊線都不會再有。”

  兩族百姓和如一家,這是李恪曾在獵場時同阿史那云講過的話,到現在李恪仍然記得。

  李恪的話李恪自己記得,阿史那云也沒有忘記,阿史那云看著李恪一本正經的樣子,竟一下子笑了出來。

  “其實你和父汗是一樣的人,你也是野心之輩。”阿史那云看著李恪的眼睛,對李恪道。

  李恪沒想到阿史那云的嘴里會突然冒出這么一句,李恪對阿史那云問道:“你為何這么說?”

  阿史那云道:“你想做唐人的皇帝,難道你還不是野心之輩嗎?”

  李恪聽著阿史那云的話,沉默了片刻,才道:“是吧,我確實是野心之輩,我非長子,亦是嫡子,長安城的那張龍椅本不屬于我,但我卻想坐上去,我也要如父皇一般,坐在那個位置上稱量天下。”

  阿史那云看著李恪信誓旦旦的樣子,問道:“通往皇位的路,不好走吧。”

  阿史那云雖未親歷大唐的奪位之爭,但突厥各部間的爭斗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更加復雜的大唐。

  李恪點了點頭,但卻自信地笑道:“一路坎坷,但我卻將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李恪給阿史那云的感覺總是這樣,似乎他什么困難都能解決,他總能得到他想要的。

  “我相信你。”阿史那云對李恪總有那么一種自信,只要李恪說的話,阿史那云總覺得很有底氣。

  李恪也對阿史那云笑道:“待我走后,你留在此處也需保重,否則將來我若真的主政大唐,而你看不到的話,我可是會食言的。”

  李恪這么一說,阿史那云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阿史那云輕聲笑了笑,點了點頭。

  李恪見阿史那云點頭,一下子又想起了什么,李恪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一枚玉印,交到了阿史那云的手中。

  李恪道:“我已交代過陰山守將喬師望,我走后他會對你多加照看。將來你若有要事便可命人持此玉印前往陰山喬師望處,你的要求他會一律照辦。”

  李恪交給阿史那云的是他的私印,見此印如見李恪,這方印在陰山自然好用地很。

  “多謝。”阿史那云知道這也是李恪的一片心意,于是道了聲謝,收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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