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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換質之議

  說真的,站在一個為人父者的角度,當李世民看到頡利的書信時,李世民真的心動了。

  以突利一個外人換回自己的親子,將李恪迎回長安,以全父子之情,對于一個阿爹而言似乎是應有之義。

  但李世民不止是李恪的生父,更是整個大唐的皇帝,他要對自己,對群臣,對天下百姓,也要對還占據著太極宮的太上皇有個交代。

  此事,不是他能任由自己的意愿獨斷專行的。

  李世民一面命人將阿史那思摩安置于鴻臚寺,而另一面,他則遣人傳朝中大臣入宮議事。

  “啟稟陛下,臣以為突利雖是降臣,但卻為突厥小可汗,大唐對他的態度關系到對各族各部的人心向處,突利絕不可還。”東宮崇文殿之中,眾臣剛剛自李世民口中知道阿史那思摩的來意,諫議大夫蘇世長便出列道。

  蘇世長雖是文臣,但亦曾為李世民麾下“十八學士”之一,極得李世民重用,早年亦曾出使突厥,故而對突厥國情頗為了解,故而第一個站了出來。

  蘇世長之言,自然是自大唐與突厥兩國間厲害關系而言,可就當蘇世長話音剛落的時候,民部尚書劉政會站了出來。

  劉政會道:“啟稟陛下,以突利換回蜀王之事當為可行。我大唐五萬大軍出征,剛得朔方,眼下正是休養生息,整治邊防之時,此時若以突利換回蜀王,一來可迎蜀王歸國,以全國體,二來可與突厥暫且言和,以保邊線安寧。”

  旁人不知道,但身為民部尚書的劉政會卻清楚地很,兩國征伐,所需損耗的銀錢糧草是何等巨大。遠的不說,就是剛剛發生不久的朔方之戰,這一戰便消耗了淮南富庶之地半年上繳的稅糧,若是兩國再行開戰,那其中的損耗恐怕民部那邊就該吃不消了。

  劉政會是大唐宿老,太原元謀功臣,在朝堂地位頗高,尋常人自然不會當面與他難堪,但蘇世長卻偏偏是個例外。

  蘇世長官拜諫議大夫,向來一直諫聞名于世,當初李淵當國之時,蘇世長常常犯顏直諫,他連李淵的面子都不給,又怎會在劉政會面前畏首畏尾。

  蘇世長聽了劉政會的話,當即回駁道:“劉尚書之言差矣,以往突厥強,而我大唐弱,大唐自當示敵以和,而如今我大唐已重奪朔方,國勢之強勝于突厥,已有鼎定突厥之機,又豈能送還前來投效的突利,斷了突厥舊部歸降之念。”

  眼下突利降唐,正是給了突厥各部一個絕佳的表率,若是大唐善待突利,那突厥各部自然就會看到大唐的誠意,紛紛歸順,可若是大唐將突利交還了突厥,那無疑是堵住了突厥各部降唐的路。

  李世民聽到了蘇世長的話,臉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蘇世長的話正是他最為擔憂的地方。

  早年李淵在位,大唐與突厥結盟之時,李世民曾與突利結為異性兄弟。如今突利與頡利翻臉,前來降唐,若是李世民為了自己的愛子,將突利交給了頡利,那那些尚未歸降的草原各部又該作何感想?

  李世民是父親,也是皇帝,更是一個野心勃勃的皇帝。

  他不僅要做皇帝,還要做功過三皇,名蓋五帝的千古一帝,而他要做這千古一帝,突厥便是橫亙在他面前的一塊大石,李世民必須要將這塊大石搬開。

  李世民聽了兩人的話,思慮了片刻,對眾臣道:“頡利其人,乃野心之輩,眼下他討突利求和不過是權宜之計,當不得真,和談之事莫要再提。”

  李世民的話幾乎已經是在給蘇世長與劉政道的爭論蓋棺定論,突利,他是絕不會送還頡利了。

  李世民的話也正和殿中眾將的心思。

  自打武德九年,頡利北伐,逼地大唐君臣立城下之盟,求和渭水,大唐軍方上下無一不以為恥,無一不想擊敗突厥,以突厥人的血來洗刷他們曾經受過的恥辱。

  李世民話音剛落,左衛將軍侯君集出列道:“啟稟陛下,如今突厥勢弱,我大唐又新得朔方之地,末將以為此時當趁勢起兵,北伐突厥,平定頡利,已洗渭水之恥,建我大唐不世之功。”

  去歲大雪,突厥元氣大傷,實力十不存七,而今年開春后,突厥又連遇磧北、朔方兩敗,實力早已不比當年。

  此時突厥正是內憂外患,疲敝之時,若是在此時北伐,以突厥眼下的狀況未必便是大唐的對手,確實不失為良機。

  平定突厥,這也是李世民一直以來的目標,當他自侯君集口中聽到這句話時,心里也是突然一陣激蕩。

  李世民的皇位得之不正,他至今仍居東宮,他太需要一場大勝來為自己正名,而北伐突厥便是他最好的機會。

  但李世民少年從軍,出身行伍,對于戰爭,他有著敏銳的嗅覺和觀察力,李世民雖然想要這份蓋世之功,但他絕不是如頡利那般自大狂妄。

  李世民看著下首坐著的李靖,問道:“君集之言,藥師以為如何?”

  李靖聽到了李世民的問話,站起身來,思慮了片刻,回道:“臣以為眼下還不是良機。”

  對于李靖的回答,李世民早有料想,否則他也不會單單要詢問李靖的意思。李靖之才遠在侯君集之上,當世少有能與之相匹者,這也是李世民逢此大戰要與他垂詢的緣故。

  不過侯君集年方三十,正當壯年,正是渴建功業的時候,侯君集聽了李靖的話,心有不甘地問道:“眼下突厥弱,而我大唐強,正是北伐良機,李尚書之言何意?”

  李靖看著侯君集的樣子,自然知道侯君集之意,李靖回道:“眼下突厥固然疲敝,但我大唐連遭戰禍,也尚在休養生息之際。此時大唐與突厥若動干戈,縱然大唐勝了突厥,那也是慘勝,于國、于百姓何益?”

  武德九年,突厥南侵,受突厥鐵騎蹂躪的關中西北部諸州方才緩過氣來,而就在月前朔方大戰剛息,軍中余糧也不甚充沛,若要與突厥征戰只能自各州郡強行征繳。

  若是此時急著與北伐,縱然是勝了突厥,大唐也傷了元氣,得不償失。

  李世民聽了李靖的話,點了點頭,對殿中眾臣道:“藥師之言正是朕之所想,此時若言北伐,還非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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