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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鐵勒九部

  磧北之北,郁督軍山。

  正午,正是艷陽高照之時,郁督軍山主峰,天格爾腳下,正上演著一幕即將改變天下走勢的會盟。

  薛延陀、回紇、契苾、同羅等鐵勒九姓部落齊聚于此,會盟立主。

  鐵勒九部中,實力強勁者,如薛延陀、回紇等麾下精銳均有數萬,論實力不在突厥部落之下,蓋因內部不和,如一盤散沙,這才難成氣候,被東西突厥肆意壓迫。

  而如今,鐵勒九部終于出現了一個一統的良機。

  薛延陀部首領夷男得大唐國書,與唐結盟,而后又奇襲磧北大寨,一舉鏟滅了突厥用以鎮壓鐵勒的阿史那社爾。

  隨著與唐結盟,奪去磧北大寨,薛延陀的實力一躍而成九部之首,夷男的名望也攀升到了頂峰。

  這一次的會盟說是為了推選九部共主,其實誰都知道,這次的會盟不過是個形式,夷男登頂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

  隨著薛延陀偷襲了磧北大寨,斬殺突厥精銳萬余,整個鐵勒已經沒有了退路。

  在鐵勒人的眼中,突襲磧北大寨的是薛延陀,但在頡利的眼中,這件事卻是整個鐵勒所為。

  頡利本就對鐵勒頗多忌憚,他絕不會放過這一次對付鐵勒的機會。

  鐵勒人為了活下去,只能合盟為一體,推舉實力最強的薛延陀部夷男為共主,率領他們抵抗未來的突厥北伐。

  這是無奈的選擇,也是形式所迫。

  “突厥頡利暴虐無道,致天降大雪,懲罰我鐵勒子民。頡利不死,突厥不滅,我們鐵勒人的災禍就永遠不會停息。和則生,分則死!我們鐵勒九部,同為丁零之后,本為一體。為了牛羊,為了草場,為了活下去,為了抵抗頡利的暴政,我們理當聯合,一同抵御突厥!從今往后,再也沒有薛延陀,沒有回紇,沒有同羅,只有鐵勒!”

  天格爾峰之下,數萬鐵勒部眾面前,夷男站在高地,手舞著馬刀,高聲吼道。

  “鐵勒!鐵勒!鐵勒!”

  鐵勒人中本就不乏血性男兒,多年來被突厥壓迫,他們早有抵抗之心,夷男的話仿佛一塊落入深潭的巨石,一下子激起了千層巨浪。

  紙包不住火,隨著磧北丟失,鐵勒會盟,大唐與薛延陀合盟的消息終于也傳到了頡利的耳中。

  去歲初秋,大唐與突厥所立渭水之盟有多脆弱,不必贅言,頡利自己也清楚地很。

  但是當這個消息從磧北傳來的時候,頡利依舊難免盛怒。

  隨著糧草被劫,磧北丟失,在加上大肆征稅,頡利在突厥內的威望已經降到了最低點。

  在這個時候,薛延陀與大唐結盟的消息自磧北傳來,對眼下的頡利而言無疑是火上澆油。

  幾乎在得到消息的一瞬,頡利便立刻下了命令,將質子一眾即刻押來汗帳,頡利已經動了殺李恪的心。

  “你看看,這是什么東西!”頡利將手中寫著密報的羊皮丟在了李恪的腳下,指著李恪怒喝道。

  李恪看著頡利如今激動的反應,已經猜到了發生何事,李恪故作鎮定地彎下腰去,撿起了地上的羊皮卷。

  李恪撿起羊皮,看了一眼,便知道發生了什么。

  大唐與薛延陀合盟之事不小,李恪早知瞞不住頡利,所以對今日的場景倒也早有預料。

  李恪看著手中的羊皮,臉色突變,搖頭道:“可汗明查,這密信所言必然是栽贓我大唐,挑撥大唐與突厥之間的關系,引起兩國戰端,可汗千萬信不得!”

  大唐與薛延陀合盟,這個消息固然是真的,李恪比頡利更加清楚,但李恪卻堅信一點,那就是頡利絕沒有兩國合盟的證據。

  李恪在突厥,不同于尋常使臣,頡利總不能因為一封沒有絲毫證據的書信,便要誅殺大唐質于突厥的皇子吧。

  李恪的話音剛落,李恪身旁的王玄策也道:“啟稟可汗,小人以為此事必是薛延陀夷男為了挑撥大唐與突厥關系,為的就是要大唐與突厥反目,還望可汗明鑒!”

  李恪與王玄策一口咬定,密信中大唐與薛延陀合盟之事絕非實情,甚至還有夷男挑撥兩國關系的成分在里面。

  頡利是暴虐,但他卻不是傻子,這封信來的突然,信中的內容也真假難辨,的確未嘗沒有李恪和王玄策說的可能。

  若是薛延陀與大唐合盟的消息當真是夷男故意放出來的,頡利此事再因此殺了李恪,與唐結仇,那他才是真正的傻子。

  磧北丟失,突厥的西北面已經徹底暴露在了鐵勒人的兵鋒之下,此時頡利若再貿然與唐開戰,那他便是自尋死路。

  頡利對坐于汗帳中的趙德言問道:“質子以為此事是夷男故意放出的消息,先生以為呢?”

  趙德言對頡利道:“夷男此人狡猾,唐與薛延陀眼下的關系如何,確實不是這一封信可以斷定的。”

  以夷男放出的消息,自磧北傳來的一封信便斷定兩國之間的關系,顯得太過武斷,而且還是在這個形勢并不利于突厥的時候。

  頡利問道:“那先生的意思呢?”

  趙德言起身,走到了頡利的身旁,小聲道:“時值草原百年不遇的大雪,眼下正是人心不穩之時,此時最重要的不是事情的真偽,而是如何穩住人心。”

  有些時候,在局勢面前,事實并非最重要的,如今的磧北丟失,糧空在即,突厥正面臨著巨大的危機,若是在此時再與大唐結為死仇,突厥的人心勢必不穩,反倒給了旁人機會。

  趙德言看著若有所思的頡利,接著道:“此事無論真假,此時都不宜與唐決裂,臣以為可汗可先命人將質子看押,不準出帳。待來年開春,大雪消融,可汗平定了薛延陀,收復磧北后再行計較此事。”

  趙德言的話倒也中肯,無論信中消息的真偽,此時與唐決裂有害無益。

  突厥只有等到來年,大雪消融,突厥緩過氣來,滅了薛延陀之后才有和大唐扳手腕的資本,現在的突厥不具備兩線作戰的資本。

  “好,就按你說的辦。”頡利點了點頭,同意了趙德言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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