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禮法簡單,就連祭祀的流程也不比大唐那般繁雜,沒有那么多的門道,縱是冬節祭祀長生天也是如此 蘇定方在山下等了許久,看著稀稀朗朗已經有人自山下走下,蘇定方越發地擔憂了。
李恪是皇子,大唐宗室,頡利邀他前往祭祀之禮倒也屬正常,但李恪畢竟是外人,不是突厥人,李恪在山上觀禮便是,大禮結束后便該下山了,可蘇定方等了許久,還是不見李恪的身影。
一個多時辰過去了,下山的人流由疏到密,有從密到疏,蘇定方看著已經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再也待不住了。
蘇定方留下兩人在此等候李恪,他自己則帶著旁人前往汗庭,他要向頡利可汗當面求證。
“可汗,大唐質子的護衛蘇定方求見。”頡利可汗剛自金山拜祀,正躺在汗帳的胡床上歇息,門外駐守的附離親衛便入帳道。
蘇定方突然造訪,倒是出乎頡利的意料,頡利問道:“他此時求見本汗為了何事?”
附離親衛回道:“蘇定方沒有言明,只說是事關質子安危,要當面求見可汗。”
蘇定方不是一驚一乍的人,既然他這么講了,必然是有要事,李恪畢竟是大唐質子,若是在突厥有什么意外,他的臉上也不好看,頡利道:“帶蘇定方進來。”
“遵命。”親衛領命,下午將蘇定方帶進了汗帳。
與蘇定方同進汗帳的不止一人,門外幾名親衛也按刀而入,畢竟蘇定方的身手他們是知道的,他此時求見他們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唐將蘇定方拜見可汗。”蘇定方進帳,對頡利俯身拜道。
“蘇將軍請起,蘇將軍突然前來,不知質子出了何事?”頡利上前將蘇定方扶起道。
蘇定方起身問道:“午時云殿下持可汗令牌,前來帳中請我家殿下同往金山拜祀,至今未回,不知可汗可知殿下身在何處?”
頡利聽了蘇定方的話,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才道:“同往金山拜祀?本汗從未命阿云持手令去傳三皇子。”
“遭了。”
蘇定方聽了頡利的話,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蘇定方忙道:“云殿下持可汗手令前來為末將親眼所見,殿下上山后至今未歸,恐有不測,還望可汗相助。”
頡利聞言,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李恪不比尋常使臣,他是大唐宗室,唐皇三子,李世民遣他入突厥為之絕對算得上是極大的誠意了。
可以這么說,在突厥,甚至在諾大的北地,李恪就代表著大唐,李恪若是在突厥有什么三長兩短,那可不是阿史那云與李恪之間的事情那么簡單。
李恪若是死在了突厥,大唐以后便當與突厥結為世仇,沒有半分和解的可能,不死不休。
現在的突厥處境并不算太好,除去南面的唐,西面的西突厥,也正虎視眈眈,而在突厥的內部,鐵勒九部,東面各族也都不大安份,若是在此時與大唐結為死仇,無異于是在給他們機會。
縱然頡利自傲,對突厥的實力也有絕對的信心,但也難免為之頭疼。
李恪絕不能死在突厥,至少現在不能。
頡利聽了蘇定方的話,將今日早些時候值守汗帳的親衛喚了過來,問道:“今日午時阿云可有來過汗帳?”
親衛不假思索地回道:“可汗前往金山祭天后,豁真確實曾來汗帳尋過可汗,不過豁真見可汗上山了,在汗帳中待了片刻便也就離去了。”
阿史那云竟來過汗帳,頡利聽了親衛的話,已經有八分肯定,必是阿史那云趁他不在拿走了他的手令,將李恪誑上了山。
若是他的嫡子疊羅施,興許沒有這個膽子,但阿史那云絕對有。
頡利不滿道:“你們為何不阻攔他?”
親衛的臉上露出一絲苦色,顯然,極得可汗疼愛的阿史那云,他們也是萬萬不敢招惹的。
頡利看著親衛的模樣,也知道他們的意思,也知道阿史那云任性起來他們也沒有絲毫的辦法,當即擺了擺手道:“退下吧。”
頡利對蘇定方道:“阿云任性,想必是他與三皇子賭氣,拿了本汗的令牌與三皇子玩鬧。”
頡利將阿史那云的行為定性為拿,自然就將阿史那云徹底摘了出來,也是在暗示蘇定方,今日之事阿史那云雖然做的差了,但他絕不會懲處阿史那云。
蘇定方此時所有的心思都系在李恪的安危之上,哪有其他的心思去考慮其他,他現在想要的就是李恪安然無恙。
蘇定方道:“既是云殿下將殿下叫了去,想必云殿下必知殿下的下落,還望可汗請云殿下告知我家殿下的下落。”
頡利可汗雖然自傲,但好在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今日之事確實錯在阿史那云,頡利當即對蘇定方道:“蘇將軍寬心,本汗這就尋阿云來此。”
說完,頡利可汗遣親衛將阿史那云傳來了汗帳。
此時阿史那云恰好剛剛自山上返程,剛回到自己的大帳不久便被頡利喚了過去。
阿史那云聰敏,一在頡利的汗帳看到蘇定方,便知道了蘇定方的來意,必定是來問她要人來了。
但頡利當面,阿史那云生怕頡利怪罪她私拿令牌之事,也只能故作沒見到蘇東方一般,入帳后直接跑到了頡利的手邊,拉著頡利的衣袖嬌聲道:“云兒都要睡了,父汗怎么此時喚我?”
蘇定方見阿史那云入帳,心中越發擔憂李恪的安危,哪還等得及頡利問話,他自己便連忙上前問道:“殿下隨霍真同上金山,霍真已經回來了,卻不知殿下何在?”
阿史那云本性不壞,只是調皮任性了些,看了眼蘇定方,見這個面對精銳的附離親衛尚且從容鎮定的將軍此刻竟神色慌張,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愧疚,覺得自己今日的事情做的差了。
“阿云,此事開不得玩笑,三皇子何在,快告訴蘇將軍。”頡利也對阿史那云道。
阿史那云抬起頭,看著蘇定方回道:“我把三皇子留在了西山腰,現在恐怕還在往山下走吧。”
“金山西側!”蘇定方聽了阿史那云的話,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蘇定方曾雖其舊主劉黑闥在突厥待過年余,對金山也金山也有些了解,金山山腰的西側,正是野狼出沒的地方,李恪此時一人在那里,豈非是命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