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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瓷娃娃

  不久,一群青衣小婢提著食盒依次的進來了,珍饈美食擺滿了各人的案幾。一名姿色非常妖冶的胡姬,擎著一個金雕托盤款款走來。盤中放著銀的瓷的玉的各式精美酒具,各有半杯酒水盛放其中。

  “有請恩客品酒。”胡姬跪坐下來,漢話說得不太標準,但是聲音軟軟糯糯嬌滴滴的,別有一番撩人風情。

  這其實就是讓客人們品嘗之后,挑選合適的酒水。

  高栝差點一下就躥了出來,被李蒼玉狠眼一瞪總算是給按了回去。

  “客隨主便。”李蒼玉說道,“徐祭酒,請!”

  徐慎元笑瞇瞇的點頭,“高昌葡萄酒,如何?”

  “甚好。”

  胡姬嬌嬌的應了聲,呈上美酒各自給他們斟了一杯,然后就扭擺腰肢的下去了。想必念奴齋的女子分工都是十分明確,這名胡姬大約只是一位負責賣酒的服務生,余下之事她一概都不管了。

  徐慎元笑瞇瞇的舉起酒杯來,“兩位不必拘謹,咱們不妨一邊飲宴,一邊敘談。請先滿飲此杯。”

  “徐祭酒請。”

  高栝早就等不及了,此刻便如同聽到了發令槍響的百米健將,瞬間就徹底的放飛了自我。

  狼吞虎咽,風卷殘云!

  李蒼玉真想捂臉宣布,我跟這熊孩子不熟!

  “故人敘舊,隨性便是極好!”徐慎元呵呵直笑。

  李蒼玉也笑著輕嘆了一聲,誰叫他是我弟呢,由他去吧!丟人就丟人好了,一會兒我可能比他丟得更狠!

  這時,葉假娘領著一大群女子進來了。一個個的環佩叮咚姹紫嫣紅,婀娜多姿美艷之極。

  沒少逛玩夜店的李蒼玉,此刻只覺眼前一陣瞭亂,心中一片驚嘆:念奴齋,真不愧是大唐京城的第一會所。這其中隨便挑出一名女子,大約都能成為那些網紅們的整容參照物!

  女子們進來之后,非常默契站成了三列,齊齊的矮身施禮,“拜見恩客。”

  高栝正在往嘴里塞一塊鹿肉,這時張著嘴巴筷子生生的停住,任由半片鹿肉落在嘴里,嘴角邊涎水直流。李蒼玉很是溫情的伸過手去輕輕推了一下他的手肘,總算讓那片鹿肉落進了他嘴里。

  高栝連忙一掄袖子擦去嘴角的口水,嗬嗬嗬的一陣怪笑。

  那幫女子大約都是瞧見了,無不低頭婉爾。唯有站在第一列最后的一名女子沒能忍住“哧”的一下輕笑出聲。

  “放肆!”葉假娘當場怒了,“滾出去,自領責罰!”

  李蒼玉微微一怔,好嚴厲!

  “罷了。”徐慎元倒是大度,笑瞇瞇的道,“葉假娘,來介紹一下這都是一些什么女子。”

  葉假娘當然知道該向誰介紹,總不是對徐慎元這個老油條。于是她走到了李蒼玉的身邊,笑嘻嘻的道:“好讓郎君知道,這頭一列是歌唱奏樂的倡兒,中間那一列是伺宴把酒的伎子,最后一列是獻舞獻藝的優伶。郎君但凡喜歡哪一個,只管開口讓她留下伺候。”

  雖然世人常把“娼妓”混為一團視為同一類人,但在大唐的平康坊這還真不是一個概念。每個行業都有它的內部規則,倡伎優伶,這或許就是平康坊的“四大種群”。

  另有一點很重要,眼前這些女子雖然都是風塵女子,但絕對不是給錢就能睡。這樣的女子倒是有,在北曲。

  想得到眼前這些姑娘的垂青,就必須要能打動她的芳心讓她心甘情愿。誰要是敢霸王硬上弓,視同犯罪。這些女子雖然低賤,但都是有籍在冊的官奴婢,接受官府的管理并向官府交稅,同時也受到官府的法律保護。

  這就是平康坊的一大特色,也是這里最重要的一條游戲規則。誰要是敢越了雷池,縱然有權有勢官府治不了他的罪,最終也會落得一個臭名遠揚的狼狽結局。對于達官顯貴們來說,名聲這東西遠比金錢和美色重要得多。所以,很少有人會去挑戰平康坊的這一條“游戲規則”。

  吃不到嘴的才是最好的,這或許也是中南二曲的風塵女子“身價百倍”的重要原因。

  李蒼玉看著這些女子眼睛好一陣眨,心想:講真,這些妹子我全都想要,最好是每人一晚輪著來。但今天畢竟是別人買單,那個人還是儀王李璲…對,我要矜持,我要清高,我要視美色如糞土!

  于是他對徐慎元拱了一下手,“徐祭酒,還是等儀王殿下親自來了,再作主張吧?”

  “怎么,這些女子你都不喜歡?”徐慎元淡然道,“葉假娘,再換一批。”

  “諾。”葉假娘二話不說,揮揮手就要將這些人帶走。

  李蒼玉忙道:“徐祭酒請不要誤會,實則是儀王殿下未曾親至,在下不敢擅作主張。再者實話實說,在下出身寒微,從未見過此等場合,因此不知如何區處。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徐祭酒海涵。”

  “直人快語,好。”徐慎元笑呵呵的點了點頭,“既如此,也不必強人所難。葉假娘,就讓她們暫且退下。等儀王殿下大駕光臨,再喚她們前來伺候。”

  “好是好,只不過…”葉假娘眨巴著眼睛,“無有曲樂,豈能成宴?”

  “倒也在理。”徐慎元點了點頭,“那就叫最后那一個琵琶女留下。”

  葉假娘應了諾將所有女子帶走,只留下了第一列最后一名女子,就是剛剛沒忍住笑出了聲的那個女子。此刻她明顯有點緊張和忐忑,“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走到堂中先后向三人施禮。

  待她轉到面前時,李蒼玉才看清這女子的面容,心中不由得嘆息一聲:最多也就是上初三的年紀吧,真是萬惡的舊社會啊!

  不過她小小年紀仿佛已是長開了,面容嬌美身段兒也是不錯,身上非但沒有半點風塵之味,反倒有些“腹有詩書其氣自華”的閨秀氣質。尤其她那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像是漫畫里的人兒,撲閃撲閃的如泣如訴,很是一副我見猶憐的可人模樣,就如同一個讓人捧在手心里,也生怕摔碎了的精致瓷娃娃。

  “小女子嬋娟,祝恩客萬壽。”瓷娃娃嬋娟對李蒼玉說話了,聲音清徹通透,卻帶著一股明顯的緊張與惶恐。

  徐慎元這個老油條顯然是有點不悅了,“你若不愿在此伺候便就退下,休要掃了我等酒興!”

  瓷娃娃嚇得跪倒在地,“恩客恕罪,小女子剛從宮中教坊來到念奴齋,不太識得此中規矩,若有冒犯,萬請恩客恕罪!還請恩客千萬不要將小女子趕走,否則…”

  李蒼玉心里直替這姑娘叫苦,你怎么能渴望一個太監,對你生出同情之心呢?

  果然,徐慎元老大不爽的將杯子在矮幾上一頓,“還不退下!”

  “祭酒息怒,豈能因為一名無足輕重的小伎,壞了興致?”李蒼玉出來打了個圓場,對那瓷娃娃沉聲一斥,“還不彈你的琵琶去?”

  “諾…”瓷娃娃連忙轉到了屏風后面,稍作調整便彈撥起來。

  曲樂一響,原本有些慍意的徐慎元,臉上立馬露出一絲愉悅之色,“琵琶倒是彈得可以!…兩位小郎君,來滿飲此杯!”

  “徐祭酒請!”李蒼玉舉杯一飲而盡,心說我總不能像這老太監一樣,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只有高栝對這方才的變故絲毫不予關心,只顧一頓狼吞虎咽。李蒼玉轉頭看他一眼,這貨的肚子都要吃圓了,還在一個勁的往嘴里猛塞。

  他可真算是夠本了!

  徐慎元饒有意味的看了李蒼玉幾眼,微笑道:“李郎君雖然出身山野,但卻談吐風雅見識不凡。不知李郎君,師從何人呢?”

  李蒼玉心中微微一緊,這是要刨我的老底了?

  思忖片刻,李蒼玉答道:“在下自幼家貧,無錢以作束脩之禮。僅僅識得三五個大字,也是家母生前所教。”

  “生前?”徐祭酒略顯驚訝,“那…令堂?”

  “兩年之前,已然故去。”

  徐慎元微微一怔,“那令尊呢?”

  李蒼玉笑笑,“我生下來就沒有父親。”

  此時,原本彈得好好的琵琶,突起一陣紛亂之音!

  李蒼玉一怔,這姑娘怎么回事?

  徐慎元則是甚是不滿的“咝”了一聲眼看就要發飆,李蒼玉連忙一舉杯:“徐祭酒,請!”

  “…請!”

  李蒼玉暗替那瓷娃娃吁了一口氣,雖然自己從來都不是什么圣母婊,但是做為一名男人,對漂亮女孩兒必須要抱有最起碼的英雄救美心。

  否則,注孤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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