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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高貴的豬圈

  李蒼玉帶著高栝在東市好好逛玩了一圈,看中了不少好東西,說好中元節的時候買了帶回去送給家里人。高栝嚷嚷著要買點酒喝,被李蒼玉訓罵了一頓乖乖作罷。

  對于舅舅和舅母分別塞給自己的那點錢,李蒼玉無論如何也不敢亂花。雖然它們加起來都只有四五百文錢,還當不了自己現在的半月工資。但如果放在獵園,這可能就是舅舅全家老小共同節衣縮食省吃儉用一整年,才能攢下來的一筆“巨款”。

  拿來買醉?

  那還不如直接買點毒藥吃掉!

  不久后兄弟倆出了東市的東門,一路徑直往北去往興寧坊。

  興寧坊,十王宅。儀王李璲,就住在這里。

  皇帝李隆基在這興寧坊建起豪宅和圍墻,把他成年的兒子們圈了起來統一豢養。最初這里被稱為十王宅,后來因為住的皇子越來越多改稱“十六王宅”。但長安的百姓仍習慣稱它為十王宅。

  在長安,沒人不知道十王宅。這里是京城除了皇宮之外最高貴的居民區,沒有之一。

  李隆基當年是通過一系列宮庭政變搶奪了政權,登上的皇位。自己做出了榜樣,他自然就會擔心自己的娃兒們勢力過度膨脹,玩一些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坑爹把戲。于是,他給自己親生的兒子們賜王爵給厚祿,讓他們盡情吃喝玩樂享盡人間一切繁華。唯獨不給他們任何實際權力,嚴禁他們與當朝重臣結交,更不許他們參與任何重大國事。

  一言以蔽之,讓他們諸事不管,只管幸福如豬。

  所以李蒼玉一直都覺得,十王宅應該是古往今來最華麗也最無情的一道政治豬圈。李隆基矢志不渝的要把他的孩子們當成豬來養,自然他的孩子們也不敢辜負了老爹的殷殷期望。當安史之亂爆發,國家有難需要皇子們挺身而出的時候,他們要么把一身上好的豬膘乖乖獻給了叛軍任其宰割,要么豬頭豬腦豬身豬尾巴的把整個國家都整成了一個豬樣。

  興寧坊到了。

  李蒼玉很想高唱一首豬之歌,為免當街被打死,忍了。

  藝術總是難免為現實而折腰。

  坊門處,可是站了兩排腰懸佩刀的公人。

  這樣的公人每坊皆有,是受聘于縣衙專門在各個里坊之間,掌管大門督察治安的城管小吏,稱為“不良人”,領頭的叫“不良帥”。相比于尋常的里坊,興寧坊的不良人數量多了將近兩倍,盤查也更嚴密。

  李蒼玉和高栝排著隊上前,不良帥見他二人是生面孔頗為警惕,親自上前詢道:“出示戶籍。”

  二人沒有戶籍,但李蒼玉來時早有準備,便出示了二人受雇于吳本立的契書副本和東市市署堪發的牙書,這些就相當于是勞工證和臨時身份證。

  “東市雇工。”不良帥上下的審視二人,“來興寧坊何干?”

  “專程拜訪儀王殿下。”李蒼玉直言不諱。

  “儀王?”不良帥皺眉,再度嚴格審視二人,“所為何事?”

  李蒼玉將信拿出,“送人所托,送信。”

  “打開。”

  李蒼玉笑了,“我倒是沒意見,就怕儀王殿下知道了,不痛快。”

  “…”不良帥擰眉沉思了片刻,很識相的眨了眨眼睛,只道:“你們可曾認得去往儀王府的路?”

  “不認得,正準備找人打聽。”

  不良帥招了一下手,“馬三,派車,送他二人去往儀王府。”

  “諾!”不良人馬三應了諾,牽來一輛馬車,“兩位,請登車。”

  “多謝!”李蒼玉拱手謝過,心想這或許是針對王府的特殊安排吧!…才不信世上有這么好的城管哩!

  馬車前行,不緊不慢。一路上李蒼玉看到了許多金碧輝煌的大宅子,斗拱飛檐的建筑風格,怎一個氣勢恢弘了得。那些要么是達官顯貴的宅第,要么就是兵甲護衛的親王公主府。

  “到了,兩位請下車。”

  馬車終于停下,李蒼玉和高栝下了車來,對馬三拱手拜揖,“勞煩閣下相送,多謝。”

  不良人馬三“嗯”了一聲,卻沒有離去的意思。李蒼玉好奇的看著他,馬三直言道:“除非儀王殿下另作安排,否則我怎么把你們帶進來的,還得怎么把你們送出去。這是規矩。”

  “多謝。”李蒼玉點點頭,防火防盜防十王宅飛進妖蛾子,這邏輯真沒毛病。

  “入夜坊門就將關閉,你二人莫要耽擱。”馬三說道,“坊門關閉之后,坊內四處游走的閑人若被武侯撞見,便會視同賊盜捉拿下獄。切記!”

  不良人和武侯都是受聘于官府的小吏,兩者的地位和職能略有相似,都管治安。區別在于,不良人更像是城管,武侯更像是片警。

  “多謝提醒!”李蒼玉再度拱手拜了一揖,這城管,貌似還真是挺不錯的。

  二人走向儀王府的大門。門口有十二名士兵站崗,清一色的明光甲,猩紅袍。每人腰間都佩有橫刀,手里還握著儀仗畫戟。

  這些應該就是大唐的儀仗兵,他們面容俊朗氣質良好,連身高都是統一的六尺(折合一米八,唐朝一尺三十公分)。

  二人走到近前,有一名士兵迎了上來,一抬手將他二人腳步止住:“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在下李蒼玉,這是我表弟高栝。”李蒼玉再將二人的身份證明遞了上去給那士兵看,然后拱手施了一禮,“請問儀王殿下府上,可有一位姓徐諱慎元的先生?”

  “先生?”士兵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將證件還給了他們,問道:“你找他,有何貴干?”

  李蒼玉將信拿了出來,“在下受人所托,將一封書信帶來交給他。”

  “你受何人所托?”

  “自然是徐先生的故人。”

  士兵擰眉看了李蒼玉片刻,仿佛是對徐慎元有那么一點顧忌沒敢再多問,只道:“你說的那位徐…先生,是儀王府的祭酒。他是儀王殿下身邊最為親近之人,輕易不可驚動。你的信,我可以幫你轉呈給他。”

  李蒼玉一想,這也未嘗不可,于是將信交給了他,“那就拜托了。”

  “等等。”士兵看了看李蒼玉,“按規矩,但凡王府來訪之人,都要奉上拜貼。”

  李蒼玉揚了揚眉梢,“何謂拜貼?”

  士兵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轉身回去拿來筆箋,“那就臨時填寫一份…你會寫字么?”

  “好像會。”

  李蒼玉接過紙箋來刷刷幾筆填好,遞回去。

  那士兵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你真是東市雇工?”

  “不然呢?”李蒼玉攤攤手,難道要我告訴你,我是一位貌似青銅的王者?

  “…”士兵有些無語,只道:“先在此地侯著,徐祭酒興許會有話語通傳出來。”

  “多謝。有勞。”

  士兵轉身回去送信了,進門的時候不無羞憤的回瞪了李蒼玉一眼,嘴里小聲的碎碎念,“這年頭,就連東市雇工都練書法了,在王府當差卻無這等條件。”

  好氣哦!

  李蒼玉耐心的等著。高栝一雙眼睛就瞪著那些儀仗兵,把其中一個都盯得有些毛了,“看什么看!”

  “鎧甲…好漂亮!”高栝吶吶的道。

  “這叫明光甲!”士兵有點拽拽的樣子,“別看了,休說是貴,有錢也買不到。”

  高栝驚訝不已,“阿狼哥,真的嗎?”

  李蒼玉點點頭,“鎧甲是朝廷重要軍備,民間嚴格禁止。他說得沒錯。”

  “那是不是當上將軍,就會有了?”高栝問道。

  那些士兵直接笑出了聲。

  “哼!”高栝有點羞惱,“總有一天,我要當上將軍!”

  李蒼玉拍拍他的肩膀,“別生氣,我相信你。”

  高栝立馬就咧嘴笑了。

  這時門從里面打開了,士兵們馬上肅然站直目不斜視。因為不光是進去通報的那名士兵回來了,同行的還有一個穿著絳袍、頭戴進賢一梁冠的中年“男子”。

  準確的說,應該是宦官。

  “這位就是儀王府徐祭酒。”先前那位士兵引薦道:“徐祭酒,就是他們兩個,李蒼玉和高栝。”

  李蒼玉微微一怔,難怪他聽到我稱呼“先生”覺得奇怪,原來徐慎元竟是一名宦官!

  他不是儀王的心腹,王府的大人物嗎,怎么親自出來見我了?

  那么,祝各位豬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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