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蒼一只手托住幼薇的腰,帶著她向旁邊一閃,另一只手火速抽出隨身的承影劍。
飛鏢立時被斬做兩截。
溫蒼和幼薇來不及細看,飛快地向飛鏢飛來的方向追去。
按照草叢被翻動攪擾的聲音來判斷,出鏢的應該只有一個人。
可是這人身法極快,對山林間的路線似乎更熟悉,所以一直隔著一段距離,沒有讓他們追上。
幼薇眼看那人就要逃脫,心中越發焦急。
她飛身躍起,在將旁邊的樹木用作踏腳的同時,快速地折下一截樹枝,穩準狠地射向那人的后心。
只聽“啊”的一聲,那人應聲栽倒。
淺泥飛濺,壓彎了長長的青草。
溫蒼和幼薇隨即趕到,只見那人面朝下,已是一動不動。
“死了?怎么會?”幼薇驚訝道:“我只是想點他的穴,并未想要殺他啊!”
溫蒼低頭俯身,將那人的身體扳正。
只見他用青巾蒙著面,一身青綠色衣衫。
隱身在樹叢之中,可謂是毫不起眼。
溫蒼和幼薇不由得對望了一眼。
難道是蓬萊山中人要對他們不利?
溫蒼出手撕下那人面上的紗巾,卻呈現出一張陌生的臉孔。
紗巾原本的青色已沾染了鮮血,一團污糟。
那人下半邊臉上也盡是血污。
“不是你殺的,是自己服毒身亡。”溫蒼捏住那人的下頜,扳開那人的嘴看了看。
“這是誰?今日見過么?”幼薇問道。
溫蒼搖了搖頭。
“那現在怎么辦?”幼薇猶猶豫豫地問。
溫蒼定定地看著那人的臉,未開口搭話。
“唉,若是兄長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該怎么辦才是最好的。”幼薇一手握住自己另一邊的手臂,幽幽地道。
“來不及了。若是回去,再折返,一定會驚動他人。若真的是蓬萊山中人要對我們不利,便會打草驚蛇,再脫身就難了。”溫蒼看著她說。
幼薇笑道:“說不定是哪個暗戀辛夷姑娘的人,來找你尋仇了。方才他對著的可是你的后心。”
夜色里,溫蒼看不清她的臉,可心里、腦海里全是她慧黠靈秀的笑容,不由得心中又是一動,低沉的仿佛能穿透世間萬事萬物的聲音緩緩地向幼薇傳來:“心里只有你這一個人,即便被人剖開挖了去,也是不會變的。”
幼薇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又是一陣起伏,剛剛冷卻下來的臉頰又開始發燙。
溫蒼微微笑了一下,說道:“看來我們只能先將他就地掩埋了。”
不會吧…今天這大好的日子,玉樹花影的…竟然要動手埋尸體?
太煞風景了!
溫蒼從懷里取出火折子,點燃。
火光映照著幼薇嬌艷欲滴的臉,讓他一時神馳,隨即對她說道:“拿著。”
幼薇乖順地接過來,看著溫蒼對她粲然一笑,然后回身開始自己動手挖土。
幼薇無所事事,便就著火光盯著溫蒼看。
他那一張蒼白俊美的臉,似是全無血色,可唇色卻是鮮紅的。
溫蒼偶然側身,竟然看到幼薇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看,面色便也有些不自然,心中卻是狂喜。
常言道,美人最可貴之處在于美而不自知。
可好看到溫蒼這種地步的人,若說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以及對別人會造成多大的心理沖擊力,那就是不誠實了。
自己心愛的姑娘,喜歡看自己,也是一件挺令人開心的事兒吧。
“在看什么?”溫蒼突然站直了身子,越發顯得身長玉立,眉目英挺。
“沒,沒什么。”幼薇連忙低下頭,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道:“我看看能不能想起來這人是誰,是不是今天見過的。”
溫蒼嘴角帶笑,仍舊低下頭專心挖土。
“哎?不對啊,你看這是什么?”幼薇突然說道。
溫蒼走過來,順著幼薇手指的方向對著燭火望去。
那個想要刺殺溫蒼的人雙鬢與臉頰的交接處似乎有不同尋常的凸起。
“像是人皮面具。”溫蒼說道。
“人皮面具?難道真的是我們認識的人?”幼薇驚訝道。
若是不認識,何必蒙面之前還帶上人皮面具易容?
中招后還火速服毒自盡。
這人來之前是將后路都想好了。
幼薇心中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
溫蒼隨即將那人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
“角木蛟?”溫蒼和幼薇異口同聲。
角木蛟是青龍七宿之一,乃是尹天樞的手下,當年在邢州城外曾經救過幼薇。
而尹天樞手下的人曾經都中過蔓草纏煙的毒,都是溫蒼用家傳的靈藥寒食飛花解救的。
“皇上派人來殺你?!”幼薇驚懼不已,幾乎要跳起來。
溫蒼點點頭,緩緩地道:“現在看來,應該是這樣。”
“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吧!你一個人走,別管我們,目標小一些,便不容易被追蹤到。”幼薇心急如焚,一只手扯住溫蒼的衣袖,語氣幾近哀求。
溫蒼微笑著站起身,說道:“別急,先把人埋了。”
“還要埋?”幼薇雙眸含淚,看著他問。
“當然要埋。”溫蒼看著她,微笑著說。
幼薇于是站在一邊,看著溫蒼將角木蛟掩埋下葬,又將四周的土弄得平整了一些,還蓋上一些雜草。
溫蒼做好這一切,轉身走到旁邊的溪流,仔細地清洗了一下雙手。
幼薇此刻心中卻是天人交戰。
她恨自己怎么就落在了永安長公主的軀體里,引得皇上對溫蒼起了殺心。
他們今天剛剛明白了彼此的心意,若是就此分別,那真是蝕骨噬髓之痛。
可若不如此,又如何保住溫蒼一條命?
當年他們在玲瓏山遇險,是皇上設法營救。
邢州城中種種,也是皇上派尹天樞來才能化險為夷。
即便是徽儀殿與符妙容對峙,若不是皇上及時趕到,面對無數手持利刃的御林軍和狡猾、奸詐、陰險、無所不用其極的符妙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必勝的把握。
可是這一次,是皇上和溫蒼站在對立面了。
她能一力對抗皇權,救下溫蒼嗎?
幼薇心想,說到底,都是她害了溫蒼。
她與庾遙有夫妻名分,庾遙都能全身而退。
若不是當初自己難掩對溫蒼的情意,讓皇上起了疑心,就不會有這許多的麻煩事。
或者,若是當時在宮里,她屈從了皇上,是不是皇上就能釋懷,從而放過溫蒼?
此時,溫蒼已經清潔了雙手,深情款款地走到她面前,熄掉火光,輕聲地問:“帶了絲絹或者帕子么?”
夜晚的暗再次從頭頂傾瀉下來,將他們籠罩。
幼薇這才從激烈的心理活動中抽身出來,從袖口抽出一方幾條垂柳的絲帕,輕輕地為他將手上的溪水擦拭干凈。
溫蒼將手抽出來,反握住她的手,說道:“別擔心,我不會有事。我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你。”
溫蒼自從被何天翼截殺那一夜激發出所有的潛能之后,已經學到了溫家所有武學精髓,加之庾遙傳授的一些庾家家傳功夫,可以說,這世上能打敗他的人已經屈指可數。
即便是柳如煙在此,也不得不承認溫蒼天賦異稟,進步神速。
可是此番他要對抗的并不是任何武林高手,而是大周的皇上啊。
柴琮他是皇權的化身,因為嫉妒心的作祟,一定會伸出無數雙暗手,招招攻向溫蒼的要害。
不是溫蒼能否抵擋得住的問題,而是她根本不能想象讓他置身于這樣的危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