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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 無語東流

  馬車里,王淵痛苦地趴在一邊,感覺到馬兒已經起步了,心中奇怪,便向庾遙問道:“長公主和范姑娘難道不上來坐嗎?這車里還有不少位子呢。頂點23”

  庾遙笑道:“你王大公子出門什么時候缺過丫鬟服侍?這樣已經算是輕車簡從了。城門這一關要過,恐怕沒那么容易,做戲不做足怎么行?”

  王淵附和道:“庾兄說得是。不過,哪里有那么清麗脫俗的侍女呢?即便是改換了妝面,也是神仙一樣的傾世姿容。汴京城里,除了尊貴無匹的長公主和范姑娘,再找不出第三個了。”

  庾遙道:“可是但凡若是有,也一定早早地被你王大公子搜羅了去,出現在王家大宅里了。所以旁人看起來自然是合情合理。”

  王淵突然羞赧起來,說道:“我,我哪有這么好的福氣。”

  庾遙看著他花癡的樣子,笑了笑不再說話。

  不久,馬車就到了城門口。

  辰時已至,城門果然已經大開。

  守城門的幾名軍士在旁邊看著行人匆匆忙忙地過去,并不阻攔,但是臉色都十分嚴肅,目光也都緊緊鎖定在行人的身上。

  溫蒼駕著馬車行來,幾名守城的軍士立即警覺,有兩三個軍士更是直接圍了過來。

  “哪位大人家的馬車?出城做什么?”一名軍士上前問道。

  不等溫蒼說話,馬車里就響起王淵的聲音:“小兔崽子們!連我的車也敢攔?”

  王淵仍舊趴著,掀起簾幕的一角,露出自己的臉。

  “原來是王大公子啊!您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地就出城?”軍士們見是王淵,緊張的弦和緩了許多,便換了一副面孔,滿臉堆笑。

  “笑吧,笑吧!昨天本公子被老子娘打的時候,喊聲震天,你們都笑破肚皮了吧?”王淵佯裝惱怒,沒好氣地說。

  “哪有,哪有。”一名軍士回道:“昨天皇上圣駕回鑾,咱們幾個忙得飛起,沒留意到貴府有什么聲響啊。王大公子受了傷怎么還要出城啊?不在家好好養傷?”

  “還養什么養?不躲開還等著讓他們再打我一頓?今天本公子就是要離家出走!什么成家立業、考取功名!從今以后,不伺候了!”王淵聲調越發地高,引得眾人側目,反而沒人懷疑。

  幼薇和雪卿都低著頭,侍立在旁不說話。

  為首的軍士猶豫道:“這,這可就為難小的們了。萬一放了您出城,王大人怪罪起來,小的們可擔當不起啊!”

  “你們這些人竟然也欺負到我的頭上來了!鞭子!把鞭子給我!”王淵說著便伸手要搶溫蒼手里的馬鞭。

  溫蒼見他夠不著,索性遞到他眼前。

  王淵抄起馬鞭對著軍士們就是一陣亂揮。

  守城的軍士們見王大公子發怒了,實在惹不起,急忙躲開。

  為首的軍士一邊躲,一邊喊道:“王大公子出城啦!都讓開!讓開!”

  不明真相的百姓們連忙避到兩側,給馬車讓出了一條路。

  王淵直接對著馬臀抽了一鞭,喊道:“駕!”

  馬兒受痛,立即揚蹄,飛快地向前跑去,沖出了城門。

  雪卿不會武功,在后面追得吃力。

  幼薇見身后的城門漸漸茫然不可見了,連忙拉起雪卿的手,用掌力向前推送,口中喊道:“溫家哥哥!”

  溫蒼會意,攔腰抱住騰身而起的雪卿,又將她放在車夫的位置上。

  幼薇則施展輕功,跟在馬車后面。

  馬車里,王淵不好意思地道:“方才做戲做得太入戲了,連累范姑娘如此柔弱,卻跑了這么遠,實在是在下的不是。”

  雪卿調勻了氣息,說了一句:“不礙事的。”

  又過了片刻,眾人見身后無人追上來,便索性勒停了馬兒,讓幼薇和雪卿都上車來,與庾遙一同坐著。

  天邊一輪紅日冉冉升起,眾人都長舒了一口氣,相視而笑。

  衣巾半染煙霞氣,語笑兼和藥草香。

  茅洞玉聲流暗水,衡山碧色映朝陽。

  千年城郭如相問,華表峨峨有夜霜。

  而此時此刻,不遠處的皇城城闕上,皇上也正茫然地望著遠方。

  “皇上,長公主殿下、庾駙馬以及那個溫蒼溫公子,今天一早就出城去了。按您的吩咐,奴才手下的人并未出手阻攔。因是王大學士家的公子在前遮掩,所以守城的軍士便也放行了。”尹天樞在他身邊緩緩地說,似乎聲音小一些,便能減少皇上心中的不快。

  “同行的還有什么人么?”皇上依舊望著遠方天際,沒有回頭。

  “還有一名女子,不知是何身份。前些日子剛剛辦好名籍,姓范,名雪卿。說是長公主和庾駙馬在大漢結識的朋友。可據奴才所知,長公主和庾駙馬并未在大漢結識這樣一位姑娘。”尹天樞回答道。

  “罷了,由著她去吧。派人跟著他們,不近前,不打擾,只是每隔七八日報送一次近況即可。”

  “奴才遵旨。從前奴才派往長公主身邊服侍的那兩個人已被棄置在了庾府,不過皇上請放心,奴才會另派人手,暗中跟進。”

  皇上點點頭,沒再說話。

  尹天樞不敢再打擾,默默地退了下去。

  “我現在才說愿意為你舍棄一切,皇位、權柄,都不要了,是不是太遲了?”

  “你喝多了。我不想要一個酒醉時的承諾。你明天醒了酒,認真想過,再來告訴我。”

  昨夜的話靜靜地在柴琮耳邊回蕩。

  昨夜,那個幾度夢魂中與他牽扯不清的人就在他眼前。

  甚至他只要再稍稍低下頭,他的鼻尖、嘴唇就能觸碰到她細潤如脂、粉光若膩的肌膚。

  她皓雪一般的膚色映照出了他隱秘的。

  于男人來講,最是正常不過,于一國之君來說,更是正大光明。

  可在她面前,他卻退卻了。

  從前的她像巫山神女、洛水仙人一般清冷婉艷,不可逼視。

  日益成熟的她,更是美得攝人心魄。

  所以讓他不由得輕狂了。

  那一瞬間,他的確下定了決心,從此要與她一起,做一對神仙眷侶。

  只愿每一個日夜,心間、身畔,都只有彼此。

  他也的確嘗試著那樣做了。

  任由自己的唇齒在她光潔的脖頸胡亂地親吻。

  他已經記不清,他的手是否也觸碰過她的肌膚。

  層層薄紗掩映之下,獨屬于成熟少女的輕柔曼妙、盈盈一握。

  那一瞬間,他已然迷失了自己。

  那一刻,他不想天下,不想江山,不想收復失地,不想萬古流芳。

  他只想要她。

  他的前半生,凡事都拼盡全力,終于得到賢名清譽。

  可是最初他所做的這一切,只是想得到她的一絲垂顧。

  而他也實在僅僅是一個紅塵之中的凡俗之人而已。

  在愛欲之間苦苦地掙扎,逃不開,躲不掉。

  世間之事往往就是如此,他因為一個人而去做一件事,卻愛上了那一件事本身。

  甚至他如今也分不清,他是愛永安多一些,還是愛建功立業多一些。

  天下之大,無數山林,難道就不能有一處供他們愜意棲居,安度余生嗎?

  難的是放下那件同樣讓他著魔一般殫精竭慮的事在史書上留下彪炳千秋的一筆,受后世萬代敬仰。

  沒幾個人能抵抗得了這種誘惑,特別是眼看就已經觸手可及的時候。

  昨天酒酣眼熱時的那一句為她放棄一切的承諾,他果然一如幼薇所料地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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