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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此去經年

  葉重碧云片,花簇紫霞英。

  夜色向月淺,暗香隨風輕。

  天色漸暗,幼薇和庾遙終于打發了尹天樞。

  寢殿內,幼薇對庾遙道:“那兩樁命案你已經有了眉目了?”

  庾遙道:“我也是剛被放出來,哪有什么眉目。”

  幼薇急道:“那你還對尹天樞夸口,說只要三天就能破案?”

  庾遙道:“話雖是這樣說,但是事情還是要慢慢來,急也是急不得的。”

  幼薇道:“你叫我如何能不急?如果三天之內不能破案,我們便要啟程回京,到時候豈不是把溫蒼留給尹天樞任他宰殺?”

  庾遙笑道:“你別忘了,當初可是你信誓旦旦地要憑一己之力把我們倆都救出去的。現在好歹多了我一個,你還怕什么?”

  幼薇道:“當初,當初我是想救不了你們大不了陪你們一齊死了,可是如今我們兩個都能活命,怎么能看著溫蒼一個人去死?”

  庾遙道:“你放心,既然溫蒼已經惹皇上忌憚,此事無論如何都難以善了,那么我拼死也要救他出來,就算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幼薇道:“想不到皇上為了永安,竟然草菅人命。”

  庾遙道:“可憐皇上深愛永安,卻不知她,懂她。若是永安還在,只怕又是難免傷心。”

  幼薇道:“難道永安對皇上也有情意?”

  庾遙道:“這件事我本不知曉,永安也從未與我提起。只是這些日子眼看著皇上對永安細心呵護、情深誼長,不禁想起多年前的一些往事。”

  幼薇道:“往事?你快說給我聽聽,日后我也好應對。”

  庾遙道:“那時整個大周還都是漢家天下,先帝還是大漢掌控全國兵馬的大元帥。皇上也還很年輕,但是已經軍功赫赫,遠有威名。先帝做主為他迎娶了符氏的長女,婚宴那天,張燈結彩,好不熱鬧。我庾家與郭家雖然是一文一武,卻向來交好,因此我也隨我父親去了郭府赴宴。宴飲既畢,賓客也都陸續散去了。我父親被先帝拉住敘話,已經臨近子時仍不能動身,我不好獨自回府便在郭家的園子里百無聊賴地閑逛。雖說只是閑逛,但是其實也是想看看永安在哪里。那一日人多嘈雜,我竟然也沒能見她一面。可就在我四處張望之際,突然聽見池塘那邊撲通一聲,像是有人落了水。我連忙施展輕功去池塘邊救人。”

  幼薇忍不住插嘴道:“難道落水的是永安?”

  庾遙道:“不錯。永安落水,被我救了上來。她衣衫盡濕,我怕旁人看見污了姑娘家的名節,連忙解下自己的長袍將她裹了起來。很快,郭府中人便都陸續趕了過來。奇的是,皇上是新郎官,那時本應該洞房花燭,卻是第二個趕到的。后來我也問過永安此事,她只說是喝醉了酒,失足落水,可是如今想起來,說不定是她自己故意為之。”

  幼薇道:“這樣明顯,必是故意的無疑了,你早該想到的。”

  庾遙道:“皇上比永安年長許多,又有義兄妹的名分在,誰也不會平白無故地想到這一層,何況當年我也還很年幼。”

  幼薇道:“難怪永安會想不通了。我還記得你當初說過,符皇后和如今的小符后也是家里遭了難,被先帝救下收為義女。按理說符皇后和皇上也有義兄妹的名分在,為何卻能結為夫婦?如果永安和皇上早早地便兩心相悅,先帝豈不是亂點了鴛鴦譜?”

  庾遙道:“你說得也不無道理。可是當時永安還很年幼,不比符皇后與皇上年紀相當。我想,無論是先帝還是永安的生母圣穆皇后都不會想到他們二人會暗生情愫。況且符氏姐妹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先帝也是想為她們尋一個依靠,還能借此籠絡符氏族中的其他人。”

  幼薇嘆道:“在江山社稷面前,兒女情長又算得了什么?”

  庾遙道:“你明白便好。如今你便是永安,即便是對溫蒼,也要敬而遠之才是,否則便是害人害己。”

  幼薇道:“我何嘗不知道,可是永安的命也太苦了。這才過了多久,我就已經因為永安的身份而被人害了好幾次,她從小到大,不知道是歷經多少艱險才得以長大成人。”

  庾遙道:“的確,即便她的父親曾是萬乘之尊,即便她心愛之人如今也是萬乘之尊,卻不能免她受苦,也不能免她心傷,難以護她周全。”

  幼薇道:“可是她還有你。”

  庾遙苦笑道:“我是一個不為俗世所容之人,我都不知道我的明日在何處。”

  幼薇道:“不,你對永安的情誼比他們任何人都純粹得多。先帝固然寵愛她這個女兒,但是一定會為了江山基業犧牲她的幸福;皇上固然愛慕她,但是也帶著強烈的占有欲,甚至會因此不惜傷及無辜之人的性命。你與他們都不同,你不因血緣、不因美色,只是單純地引她為知己,便愿意為她以命相搏。雖然她容顏清麗又貴為一國公主,但是即使她相貌平平、也無家世,你也會愿意為她傾盡所有。永安此生得友如你,想必是她最引以為傲之事。”

  庾遙聞言心中寬慰無比,但想到自小相伴的永安妹妹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又不免心有戚戚。

  他緩緩走近軒窗。

  月光如練,清透出塵。

  庾遙緩緩地道:“眼看皇上和永安這樣相戀而不相知,我著實替他們感到惋惜,要知道,永安是多么通透的一個人。幼時我與另一個官宦子弟同在大漢宮里陪王公貴胄讀書。他表字玄朗,本與我極為投契。起初,我也是視他如兄弟,可是漸漸地,卻生發了別樣的情愫。我那時不通世故,只道是天性自然,便急于向他表露。誰知他竟然將此事宣揚了出去,還與那些皇子皇孫一同譏笑我。之后的一段日子,我成為離經叛道的禍患,淪為眾人的笑柄和茶余飯后的談資,我也越發意志消沉,已漸漸萌生自棄之意。可是永安說,遵從本心,不隨波逐流便是天下最大的正道!而我也答應她,絕對不會為了掩人耳目就隨便娶一個女子,害了人家一生。”

  幼薇嘆息道:“只可惜命運無常,冥冥中自有安排,最后竟然是永安嫁給了你。與你比起來,鐘離府尹可算是深谷窺見了高山,小溪終遇了大海。”

  庾遙被她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問道:“鐘離府尹?”

  幼薇于是將董玉沁對她所講的鐘離忠之事向庾遙又講了一遍。

  包括鐘離忠如何被鐘離府尹趁醉酒從董府要了去,如何被安排在書房伺候筆墨實則是慘遭他的蹂躪,如何被鐘離夫人發現,又被鐘離遷兒看上等等。

  庾遙聽后,若有所思地道:“此事想必沒有那么簡單,恐怕明日我們要先去會一會這位董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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