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欽殿外,是遲暮拖著疲憊的身子,一步一步,緩緩靠近了殿門,將手叩在了殿門之上,卻久久沒有叩開。
不僅僅是他聽到了殿內傳來的嬌.喘聲和歡愉聲,也是因為,他知道,一旦這一聲叩擊叩了下去,他和姜芷歌之間便再也沒有了可能,再也沒有了,退路。
但,終究,他還是輕輕地,將指關節叩擊在了銅門之上。
“咚——咚——咚——”
三聲,一聲比一聲沉悶,也像著遲暮此時的心情,一刻比一刻,沉重。
“誰?”
殿內傳來了葉笙笳略微戒備的問聲,隱隱約約能聽到兩人站起來的悉索聲響。
“我。遲暮。”
遲暮硬是扯出了一絲微笑,以方便在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自己是笑著的。
果然,聽得是遲暮的聲音之后,葉笙笳幾步上前,“吱呀——”一聲拉開了芷欽殿的大門。
適時,展現在姜芷歌面前的,是遲暮微笑的面龐。
經過天木之林小屋一事之后,葉笙笳便對遲暮戒備了許多,這番深夜無故造訪,也讓葉笙笳感到有些奇怪,不免生分了些問道:“遲暮你有什么事嗎?”
適時,逢破曉的晨光金輝地灑在了遲暮的眼旁,替他遮掩去了一絲失落,只聽得他輕聲說道:“我找到固兒了。”
“什么?!”
姜芷歌喜出望外,拉著葉笙笳就要往外走,卻被葉笙笳給拽住了。
葉笙笳狐疑地看了一眼遲暮,冷冷地說道:“你既然找到了固兒,為何不讓彩兒前來傳信,而要親自跑這一趟?就不怕固兒被換了地方嗎?”
“固兒是被南山老者劫走的。而我找到他之時,已經費勁了很多的精力,沒有能力再跟著了。所以,不得已才先行回來告知你們。”
遲暮眼神之中有些許閃爍閃躲之意,話語間也有些不流利。
他不愿意說謊,尤其,不愿意對著姜芷歌說謊。
可是,他卻不得不走這一步。他的時間,不多。他有想要救的人,有想要完成的使命。
“哦?體力不支?那我們一起去吧。”
葉笙笳掃了一眼遲暮的神情,直覺中多了一些戒備,卻又想不清楚他為什么要說謊,只能將錯就錯索性前去弄個清楚。
“不用叫上荒蕪嗎?多一個人,也許好辦事情一點。”
遲暮越說心里越心虛,聲音也有幾分沒有了底氣。
但,他卻仍然強行逼著自己說下去。
“哦?荒蕪?是個好主意。”
葉笙笳緊緊地凝視著遲暮,試圖看穿他的真正用意,卻心中有一塊柔軟的地方在理智地告訴著他——遲暮,是不會做傷害他們的事情的。
秉承著這樣的觀念,葉笙笳牽過了一旁沉默不語的姜芷歌的手,輕聲問了一句:“你知道荒蕪在哪兒嗎?我們一起去救固兒,好不好?”
“好…”
姜芷歌不是沒有看出遲暮的異樣,他的演技著實有點拙劣。
但她,卻仍然微微一笑,將信任,完完全全地交給了葉笙笳。
在她看來,有這個男人在,一定會為了她披荊斬棘,一路所向披靡!
無論,對手,是誰。
“遲暮,你帶路。”
葉笙笳不動聲色,微微一笑,對著遲暮說道。
“哦哦哦。”
遲暮一陣緊張之中,慌不迭地答應道。
他剛想往前走,卻見荒蕪的身影已經從長廊后走了出來,似喝了點酒,踉踉蹌蹌地拎著個酒壇走到了三人面前,目光死死地盯著姜芷歌,笑得十分悵然又無奈,說道:“不必找我了。我就在這兒。走吧。”
姜芷歌的眼中掠過了一絲慌亂,似那一夜的花瓣雨再次地轟然落在了她的眼前,紛紛如淚而下!
混合著荒蕪手中酒的淡淡味道,一下子鉆進了她的鼻尖徑直走向了她的心臟處!
一抹鉆心的疼!
她手足無措。
在那一刻,唯有下意識地,握住了葉笙笳的手,將他的手握得死死的,不知道如何面對荒蕪。
“怎么,人沒全嗎?不走嗎?”
荒蕪將目光停留在了姜芷歌緊緊握住了葉笙笳的手間,眼中掠過了一絲濃厚的落寞,卻于一聲嘆息都沒有轉瞬而間卻是故作輕松地反問句。
“走。當然要走。遲暮,帶路吧。”
葉笙笳自然是瞧出了荒蕪情緒的不正常,然而他只是微微瞇起了雙眼,目光如炬一般盯著荒蕪,沒有任何波瀾地說道。
“其實可以…”
遲暮也看出了荒蕪的情緒波動,忽然之間怕出了什么差池,亦遲疑地想要后悔,攔下這次行動。
卻聽到葉笙笳毫不猶豫地說道:“其實可以你們走在前面,這樣,芷歌會安全些。”
葉笙笳的目光緩緩落在了遲暮的身上,替他說完了后面的話,將他的后路,堵得死死的。
遲暮亦心中了然——葉笙笳,不是個糊涂人。
遲暮微微一聲嘆息,悵然又放松地一笑,道到:“既然如此,那便走吧。荒蕪公子,請。”
“請。”
荒蕪的目光卻是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姜芷歌,就連最后轉身那一剎那,目光之中仍然是殘留的溫柔清冷,帶著一絲絕望,被吹落在了清風之中。
于轉身之間,不見了蹤影。
而姜芷歌卻始終撇過了頭,不敢正面去看他,生怕自己會給他帶來希望,又怕自己給他帶來絕望。
葉笙笳則是將手環過了姜芷歌的腰際,腳尖輕點離地,以輕功掠上了半空之中,有風拂過他的唇邊,將他的一句話吹至了她的耳邊——
“芷歌,丫頭,你信我嗎?”
這句話,帶著淡淡的不確定,卻又是萬般死也要守護的堅定。
是不容任何人質疑的存在。而這任何人之中,卻不包括姜芷歌。
迎著晨光,一縷驕陽將一線白燦燦的月光輕穿過了他的烏發間,散做了無數的彩虹一般的光芒落在了姜芷歌的眼眸之間,令她那緩緩一笑的神情似有淬火一般飛濺于了星光之中,燦爛而生煙!
葉笙笳只聽道她輕聲說道一句——
“葉笙笳。我信你。比信我自己,還信。”
有展翅的飛鳥歡愉一聲清亮的啼叫從她的裙擺之下掠過,驚艷起她眼眸間無數的漣漪笑意!
令人,一眼,萬年。
“好。定不辱命。”
葉笙笳眼眸之中,有飛雪飄落了千年的冰山,被艷陽照過,化開的梵音溫柔!
請:m.02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