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廟的,都發財發財,自然是貴人了。”老頭跟著笑了笑,說了一句吉祥話。他活了這么大的年紀,知道說什么樣的話會讓人高興。
王曜景看了老頭一眼,也沒有再多去理會,他剛剛也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別人修廟,都是坐北朝南,怎么這間廟是坐南朝北?”香火裊裊,廟宇內盤旋著淡淡的香氣。閑來無事,王曜景便跟老頭聊了起來。
“嘿嘿,明朝末年,有一書生找關圣批命,關圣答曰:官止都堂,壽止六十。果不其然,此人最終坐到了都堂一職。后來,新朝建立,此人乞降,新朝便為其加官,等到他八十歲的時候,又遇關圣,便高興的對關圣說:您批給弟子的官職,已經應驗了,但壽命卻遠過六十。是不是因修壽之事在于人,雖神明也有所不知?”老頭的眼神不太好,但腦子還是挺清晰的,說話也很有條理。
他說的故事有意思,王曜景也聽得認真。
“你猜猜,關圣是怎么回答的?”老頭頓了頓,對王曜景反問道。
王曜景自是不知,便等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哈哈哈,關圣聞言,答道:某平生以忠孝待人。甲申之變,汝自不死,與我何與?”老頭見其不懂,便大笑了一聲,將答案說了出來。
甲申之變,便是明亡之時,那一年,讀書人恰好六十歲。
王曜景聽懂了這個故事,但是卻看不懂這個老頭了。這個故事,有些大逆不道,從這個老頭的口中說出來,讓人覺得怪異。
不過很快,他又明白了。
倒座關帝廟,哪里是什么“倒”,分明就是一個“逆”字。
關帝倒座,社稷傾覆,漢人江山至此不存矣。
“如今家國危難,我所能的做的,唯有盡自己的綿薄之力,給這個國家遮蔽風雨。”王曜景站在關圣面前,似乎在自言自語,也似乎在堅定自己的信念。
他不管什么反清復明,事實上,如今都1900年了,說反清復明未免太可笑了。全球都逐漸開始了現代化的進程,封建王朝都將被掃入歷史的垃圾堆。
明君圣王再好,也擺脫不了其獨裁者的本質。
“轟隆。”王曜景話音剛落,天地之間,似乎響起了一道驚雷。剎那間,廟內狂風大作,泥塑的神像忽然睜開了眼睛。單手捋須,強大的氣勢鋪面而來。
關圣忽然間揮舞起了長刀,一刀猛然間揮砍而出,光芒璀璨,蘊含著勢不可擋的力量。這一刀極為純粹,斬破一切,殺滅一切。
“啊…”王曜景猛然往后退出一步,他的眼睛也睜了開來。抬頭看向關圣,關圣依舊佇立神壇,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幻覺。
但是,他知道,這并不是幻覺。
“這一刀…這一刀…”王曜景的腦海之中,依舊盤旋著這驚神一刀的意境。刀光白茫茫,仿佛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頭,讓他永遠也忘不了。
“嘶吼。”他的心神搖動,那頭一直被他鎮壓的鬼神忽然飄了出來,面目猙獰,似乎要蠱惑王曜景去殺人。
“鏘。”鬼神出來的瞬間,他腦海中那一道刀光忽然間飛了出來,光芒大作,橫掃一切,鬼神的所有邪念如冰雪般消融。
鬼神慘叫了一聲,下一秒乖乖的沒入了王曜景的體內。鬼神消失,刀光隨之消失。
“多謝關圣。”王曜景恭恭敬敬的給關圣行了一禮,這一刀對于他的幫助太大了。
鬼神的邪念,其實就相當于它的心魔,若是無法駕馭,便會陷入瘋癲。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修行之途,一刻都無法攜帶。
如果是有傳承的修行者,說不定有各種克制心魔的方法。但王曜景就是一個野狐禪,修術不修法。他現在能夠憑借自己的意志鎮壓住鬼神,可隨著時間推移,他必然會被鬼神影響,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關圣對于他的幫助是何等的巨大。
關圣并沒有自己的意識,他只是一尊匯聚了萬民愿力的神祇。但在其內核深處,其實還是萬民對于美好的向往。
王曜景發誓要庇佑家國,便得到了關圣的共鳴,從而獲得了這驚神一刀。
祭拜完了關圣之后,他便從廟宇中離開。至于老廟祝是否有什么其他的身份,他并不感興趣。
他沒有經天緯地的才能,也沒有運籌帷幄的智慧,他能做的,就是把攔在前面的敵人都給殺死。
因為他只知道一個很樸素的道理:拳頭和刀子往往可以解決很多事情,如果不能解決,那就說明拳頭還不夠硬,刀子還不夠快。
出了廟宇之后,他便在保定府住了下來。他給了梅花拳半個月的時間,只要他得了成俊德的消息,便會立刻離開。
因為城內住了一尊殺人如麻的兇人,整座城市的氛圍都有些微妙。而受到牽連最多的則是梅花拳了,因為有人回憶,殺人的好像是梅花拳的趙清河。
原本就門可羅雀的拳館,這下子更加冷清了。
但是,相對于略顯壓抑的保定府,南方的和談卻有些轟動。
和談已經開始了,洋人跟清政府進行了多次博弈。原本洋人開價十億兩白銀,但經過李中堂的努力周旋,最終被降到了四億五千萬兩。
賠償的款項是低了,但侮辱卻更重。大清百姓恰好是四億五千萬人,這是要讓所有人都賠償一兩銀子給聯軍。
天下有識之士,紛紛振臂疾呼,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而負責談判的李鴻章,也被罵作了賣國賊,更有甚者,說出了:賣國者秦檜,誤國者李鴻章之語。
這根本就是沒有道理的事情,侵略者到你的家中燒殺搶掠,最終你反倒要賠錢賠地,低聲下氣的道歉。可是,這個世界本身就是沒有道理的。
道理是跟同等級別的人談得,擺在弱者面前的,只有兩個選項,一個是唾面自干,另一個就是被毀滅。
清廷選擇了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