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叔,不論此人是何身份,只要我們未親眼見其殺人,便無權評判其善惡。或許這位兄弟另有隱情,我們怎么能夠依仗武力欺人?”少年對著恭叔一行禮,認真的說道。
他這話言辭懇切,倒是說的這個中年人面上一愣。
“唉,旌宇,你能說出這番話,你爹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很高興的。”恭叔看向少年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起來,原來一轉眼,當初那個還穿著開襠褲的孩子真的長大了。他一直擔心曹旌宇會意氣用事,現在看來,倒是自己這個做叔叔的不夠成熟了。
“既然如此,我便放你一馬,希望你不是作奸犯科之徒,不然我楊某人的手下可不會留情。”恭叔冷哼了一聲,順手松開了抓著王曜景的手掌。
對方的力道極大,應該是練過鷹爪功或者鐵砂掌一類的功夫,王曜景的右手手腕上面一圈烏青,看上去頗為嚴重。
王曜景學著以前袁瞎子教他的一些江湖禮節,沖著少年一行禮。雖然自己這回算是遭受了無妄之災,但一碼歸一碼,他還是應該感激少年的出聲解救。
“嘿,客氣了,接著。”少年嘿嘿一笑,甩手認出了一個東西。王曜景伸手接住,卻是一個用紅布塞著的藥瓶。
“這里面有些藥膏,你自己涂著吧。今天的事情對不住了,我恭叔的性子比較急,你不要介意。”這個少年雖然年幼,但已經有大家風范,讓王曜景也忍不住的在心中稱贊了一句。
“謝了。”王曜景也不謙讓,直接打開了瓶子,稍微拉起一點袖子,往左手倒上了一點藥膏,然后就在手腕上用力的揉搓了起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烏青竟然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藥膏的奇效。
王曜景一邊揉搓,一邊轉動著手腕,卻在手臂外部上看到一朵青色的梅花。梅花一共八瓣,雖然看似簡單勾勒,但卻栩栩如生,應該是高手所刺。
“這是什么?”王曜景還是初次發現這個東西,估計應該是前身留下的,他也沒有接收到前身的記憶,對于這朵梅花沒有任何印象。
就在他準備放下袖口的時候,那恭叔忽然間身形閃動,整個人幾步來到了他的身邊,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口。
“你…”王曜景一驚,以為對方打算出爾反爾,但卻聽到對方說話了。
“梅開八門…你…你是哪一門的兄弟?”恭叔的眼睛緊盯著那朵八瓣梅花,口中喃喃的說道。
“什…什么?”王曜景沒有聽懂對方在說什么,不過他猜測,自己這前身的身份應該屬于某個團體的,但他現在沒有絲毫記憶,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恭叔的臉色變換,似羞似惱,忽然間朝著自己的臉上甩了三個巴掌,他用力很重,很快臉頰就腫了起來。
“真是對不住了,我楊文恭有眼無珠,不能識得自家兄弟,竟險些害了兄弟的性命。”恭叔整個人的態度立馬發生了變化,當即十分誠懇的道歉。
“原來是團內的兄弟,那真是自家人不識自家人了。”曹旌宇也走了過來,在確認了王曜景手上的梅花之后,也是大喜過望。
楊文恭松開了自己的手,沖著王曜景一抱拳,“在下坎字門天津總壇五師兄楊文恭,敢問兄弟壇號?”
王曜景雖然在認真聽對方說什么,但他依然不清楚楊文恭是隸屬哪個勢力的。不過,他也急中生智,既然不知道前身記憶,那干脆就裝失憶算了。
“我…我什么都不記得了,我醒來的時候是在離這里大約二十里左右的一個山谷,哦,對了,當時附近還有一些尸體,應該是我的同伴。”王曜景半真半假的說道,他的表演不露痕跡,因為他本身就不記得這些事情。
楊文恭二人不疑有他,身上紋有梅花者,必然是嫡系的兄弟,不是官團就是內團,是可以信任的。
“既是如此,那便隨我先去屯里吧,此地荒亂,看兄弟的樣子也是吃了不少苦。”楊文恭瞧著王曜景身上的血跡,言語中帶著愧意,便主動邀請著說道。
“是極是極,屯里也有不少團內的兄弟,若是有認識你的,說不得能幫你記起以前的事情。”曹旌宇也在一旁幫腔,王曜景在心中猶豫了片刻,也就答應了下來。
自己剛剛來到這個時代,還什么都不了解,若是不小心走岔了地方,跑到了禿頭鷹的地盤,保不齊還會有什么意外發生。眼下這兩人對自己沒有惡意,只要自己小心不露出破綻,跟著去也無妨。
“那…就謝過二位了。”王曜景再次一抱拳,爽快的說道。
“哈哈哈,走,我們為你接風洗塵。在這關東之地能見到本團的弟兄也是不容易,聽你的口音,應該是從直隸一帶過來的,也不知道直隸那邊的情況如何了?”楊文恭倒是十分爽快,只有后半句的語氣有些沉重。
在聽到“直隸”二字的時候,曹旌宇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焦慮,只是被他掩飾的很好,也無人發現。
楊文恭二人所說的屯子名叫白馬屯,離這里不過十里,至于他現在腳下的這塊土地,在關內的人聽來卻是如雷貫耳。
寧古塔!
很多犯人都是被流放到此地的,這里還在盛京北部,幾乎靠近邊界,的確是個荒僻苦寒之地。曾經有人這么形容此地:“若到寧古塔,十個黃泉也不怕。”
由此可見,此地的環境之惡劣。
寧古塔的苦寒確實非虛傳,自春初到四月中旬,大風如雷鳴電激咫尺皆迷,五月至七月陰雨接連,八月中旬即下大雪,九月初河水盡凍。雪才到地即成堅冰,一望千里皆茫茫白雪。
王曜景初來此地,還以為這里已經是寒冬臘月,不曾想一打聽,現今才剛剛進入八月,這要在南方,估計秋老虎剛剛發威,就算在北直隸等地,也不過是剛剛有些寒涼罷了。
想到這里,他的心念也是一動,他終于知道先前自己的對那兩個土匪所說的謊話會被識破了。他說自己從河北來,要往吉林去,但這里是哪兒啊?這里可是寧古塔,已經到了黑龍江了,哪有人走親戚還特意從黑龍江繞這么一大圈的,這不是腦子有病嘛。
他當時只聽出了東北口音,卻沒有想到這一茬,反倒露出了馬腳。